标题 | “中国营”:记录当年中国矿工赴美淘金的历史小镇 |
范文 | 王小梅 “中国营”位居美国加州CA-120和CA-49公路交界处,由湾区开车去优胜美地国家公园,多数会经过此地。了解中国营,便可以知道当年中国劳工赴美淘金的那段热血历史。 荒凉小镇几近废墟 中国营现在差不多是一个废墟,除了在公路边有间做游客生意的商店外,看不出有其他商业活动,或任何足以吸引游客的景点。从主街进入这小镇,马路两旁满是已荒弃多年以致残破不堪,逐渐被树林吞噬的木楼,鲜少人迹,给人一种阴森恐怖、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曾几何时,中国营商业繁盛,店铺林立,车水马龙,酒吧挤满远道而来寻欢作乐的矿工。 顾名思义,中国营与华人有密切关系,这还得从头说起。1848年1月,美国詹姆斯元帅在沙加缅度北部的Coloma发现黄金。同年夏天,来自俄勒冈的本杰明木在吐林尼县发现黄金。翌年夏天,该县的Sonora和Jamestown已成为南部矿区的重镇。成千上万从全球涌入旧金山的寻金者要前往南部矿区,一般是先坐船到士德顿埠,再走一段陆路,而中国营是必经之地,为以后的发展提供了有利因素。 华人淘金因此得名 华人如何和中国营扯上关系?有几个不同说法,比较可信的是:1849年秋,有4个英国人投资了2万元在澳门买了条船,并雇用了35名华人来加州掘金,合约为期两年。他们带备了两年的物资和粮食,在一个叫Camp Salvado的地方停下来。是年冬季雨量充足,他们淘金颇有斩获,因而遭眼红的白人赶逐。1850年春,英国老板承认生意失败黯然离场,但这批华工却决意移师到山的西边大约一哩称为Camp Washington的地方去继续拼搏。虽然当时已有百余白人矿工居民,但由于迁入的华人群体较大,而且当地缺乏水源,采金不易,华人并未遭受白人排斥,得以安顿下来。他们居住的营幕小区,被称为Chinese Camp(中国营)或Camp Washington(华盛顿营)。对于华人而言,缺水不是一大问题,他们秉着艰苦耐劳的精神,一桶一桶地用担挑将泥土搬到两哩外的六小块谷去冲洗淘金。(传说每天可淘价值“六小块“,即75仙的金沙,故名。)他们的奋斗事迹可歌可泣,遗憾的是,现在已被完全遗忘了。 1850年代初期,中国营发展很快,凭其地理优势,一跃成为南部矿区的交通枢纽和物流中心。几条连接母亲脉南北各金坑或西往士德顿的客、货运航线都以中国营为总部或转驳站,包括货运和金融界巨擘富国银行公司。一些与此有关的行业,如马厩、铁匠、饲料、旅馆等也乘势兴起,造成中国营的经济蓬勃。1854年,美国政府设立邮政局,正式称该地为Chinese Camp,而非Camp Washington,是华人在华侨史上罕见的胜利。在民间书信或报章中,也有人简称为Chinese或Chinee。纵观加州的地标,以China或Chinese命名的为数不少,如China Alley, China Beach, China Cove, China Lake, Chinese Peak, Chinese Harbor, Chinese Point等等,甚至称为China Camp或Chinese Camp的,也有十多处之多。但名为Chinese的,则仅此一家。 到了1856年,接近地面,容易开采的砂金基本已被淘尽,白人矿工开始离开到其他新发的矿区碰运气或到新兴的水力采矿公司打工,留下来的则改营农林、畜牧等行业。但由于上述的地理优势,中国营的商业发展得以持续。华人矿工及华资采矿公司则人弃我取,很细腻、耐性地将白人淘过的沙泥重新再淘一遍,以赚取微薄的收入,所以华人人口有增无减。 唐人街1856年成形 和中国营一样,华人社区在1850年代也发展得很快,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华人在周边市镇无法立足。1852年5月,同属吐林尼县的Columbia通过一条法例,禁止华人在该市范围内淘金。同年9月,在Jamestown召开的矿工大会通过要驱赶华工。很多华工无奈迁往中国营,因为那里已有相当多的华人居民,人多势众,容易互相照应和保护。中国营的唐人街(当地居民称为“小北京“)在1856年已具雏形,位于市镇的西北角,以Washington Street和Red Hill Road(旧称Webster Avenue)为界。据1860年人口普查,华人居民有195人,包括81名矿工,26名妇女和4名儿童。 从申报职业中,可见唐人街的商业状况:18个商人、10个旅馆东主、6个厨师、7个大夫、3个酒吧东主、6个切肉工人和4个面包师傅。在三间旅馆和酒吧,报住有18位女性,她们之中很可能有娼妓。这些数据显示,唐人街的业务范围额远远超过当地居民的需要,它实际上是南部礦区的华人中心,向华工提供食品、杂货、医疗、娱乐、神庙等服务和设施。 1860至1870年代是唐人街的全盛时期,据当地人估计,唐人街住有5000华人(陈参盛著的《加州华人史》说2000人),是镇内最大族群。除了有几十间杂货店和药局外,唐人街内还有赌馆得利堂(Tuc Le Ton,译音),三间庙宇:羽帝庙(Ti,Ee译音)、文昌庙(Man Chong,译音),和孔子庙(Hong Chee,译音)。1865年,罗马教廷派了一位陈姓神父Father Thomas Cian来此处传道,但他不懂广府方言,无功而退。据说旧金山有四个会馆有派代表在此长驻,华人也在城北不远自置坟场,现在已不复存在。据一张1872年县政府编制的地图显示,华人拥有的物业,有20座之多。 到20世纪人口剧减 中国营到了20世纪,人口剧减。1901年全镇人口600人,到1920年,仅余78人。主要原因,是运输系统的现代化导致商业衰退。1897年,加州的铁路网达到邻近的Jamestown,舒适快捷的火车,逐渐取代缓慢颠簸的马车。1914年,游客可以自驾汽车直达优胜美地国家公园,这是致命一击。中国营以前提供的交通服务,已完全丧失价值。另一原因,是1880年以后发生了几场大火,1890年6月,16间屋被烧毁。1900年7月,又有十间重要物业被毁,包括邮政局和Wells Fargo店铺。因商业不振和人口缩减,业主多不愿重建,遂加速了中国营的废墟化。 唐人街在1870年代亦开始走下坡,这和淘金热潮的冷却和加州普遍的排华风潮有关,华人纷纷离开小镇搬往比较安全的大城市。据1880年人口普查,华人仅余63人,包括29名矿工。此外,1901年8月发生一场大火,半个唐人街被夷为平地。1922年4月2日,旧金山的大同日报译载了一段西报新闻(China Camp被译为“差拿襟”),说81岁的“中国山姆”和他的太太“鸭子玛莉”,在中国营居住了65年后,决定告老还乡,带同他们毕生积蓄1万元金币返回唐山。他们的离去,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中国营此后再无华人踪影。 如今,所有唐人街的房屋已完全消失,老居民偶爾在他们的后院可能挖到一些华人用过的器皿碎片,仅此而已。但离开唐人街大约五哩的一个私人牧场,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牛栏,直径155呎,高4呎半,厚3呎,是华工于1858年用石头砌叠而成的,不用水泥,到160年后的今天,仍完整无缺。他们的工资是以呎计算,每16呎半,工银25仙,可见华工当时生活的艰辛。 中国营另有一很有中国特色的建筑物,是1970年落成的Chinese Camp小学。当地历史学家Dolores Nicolini在她家后院经常挖到华人遗留下来的器皿残片和古钱币,为了纪念华人曾作客该地,她设计这学校屋顶时,特地模仿了中国亭楼的飞檐翘角,墙壁也加上一幅以龙为主题的马赛克画。中国营的衰落,连累了这所学校。到了1976年,学生仅余14人,校区唯有把它关闭,现在则改为一所以双语教育和科学为重点的特殊学校。 两块纪念碑记录历史 华人在中国营的历史,前后大约70年。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应该是1856年发生的那场大械斗了。在中国营两块介绍当地历史遗迹的纪念碑中,都不约而同地提及这件事,足以证明在生活苦闷和有种族优越感的白人矿工眼中,带辫子的中国佬用古老武器彼此倾轧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它除了提供免费娱乐外,也满足了他们认为中国人是落后民族的心态。 第一块纪念碑位于CA-120公路与中国营主街交界处,1949年建立以纪念中国营成为加州“历史地标423号”,碑文称在附近出现了加州历史上第一次“堂战”,由“三邑堂”大战“人和堂”。这说明有几点颇值商榷。首先,三邑和人和是地域性会馆,不是堂口。三邑会馆成立于1851年,成员祖籍南海、番禺和顺德三县,而人和会馆成员绝大部分是客家人。而且,这场械斗性质上与1880至1920年间在旧金山发生的堂口之间的厮杀有点不同,它并不涉及所谓“偏业”的利益或地盘争夺,而是基于狭窄畛域观念,由私人恩怨演发成集体武斗。目的主要是为自己人争面子、出口气,和乡间村民集体斗殴性质一样。第二,加州历史上第一次大械斗并非在华人营发生,而是1854年在Weaverville爆发有2000人参与,26人丧命那一场。第三,有史学家指出,St. Francis Xavier天主教堂是1854年建成的,比碑文所说的早一年。 另一块纪念碑在1990年建于Crimea House的遗址,离镇中心大约五哩,其实立碑的主要对象是这座曾经对振兴当地商业有很大贡献,但于1949年焚毁的商业大屋,但有关机构可能觉得仅述这点对公众不够吸引力,遂加上一句“1856年9月26日2100位华人在附近举行一场大规模的堂战”。 1856年中国营那场“战役”,源于很小的纷争。Alexander McLeod在他《辫子与金沙》一书中有很详细的报导。起因是在附近的二哩滩,有12个三邑帮和6个人和帮(客家人)的华工分别在两个相邻的矿坑工作,不知怎的一块两吨重的大石滚入三邑帮的矿坑,彼此为谁要负责搬开石头而引起争执。可能因语言不通引起误会,继而动武。客家人寡不敌众,输了这个回合,扬言要纠众报仇。三邑帮却先下手为强,在中国营标贴长红挑战人和帮,极尽侮辱之能事。双方协议在Crimea House对面空旷山地对决。客家人和三邑人之间的隙怨是有历史渊源的,早两年,这两队人马在Weaverville已较量过一次,结果客家人败阵。而这次堂斗的参与者又是三邑人和客家人,所以可以说是再决高下的复战。当日,人和帮出动900人,三邑帮1200人,观战的白人有5000人。三邑帮有富裕的旧金山三邑会馆做后台,无论战士人数和武器方面都占优势,不但购买了150支长枪等洋武器,且请了15个白人充当教练和战士。而人和帮应战主要是用大刀、长矛、三叉戟、剑等传统兵器,等于义和团对战八国联军,胜负立见。由于当地警长和民团及时干预并拘捕了200多人,一场血腥惨烈的集体厮杀,得以避免。但人和帮仍有两人阵亡,三邑帮也有两人受伤。据说这次械斗总共花掉6万元,每名参与者须赞助40元,差不多是他们整个月的工资。经此役后,华人似乎学精了,历史上再无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械斗。 环境宁静有人迁入 中国营是否会变成像Bodie一样完全荒无人烟的鬼城呢?2010年普查显示,当地人口已减到126人,比再早10年又少了20人,照常理推,应离鬼城不远矣。不过,该镇唯一商店东主比尔语告诉世人,他观察到近年来有不少人喜欢中国营的宁静环境和附近的大自然风光而搬到那里,令人口增加到超过150人,他自己也是举家从旧金山湾区迁居的。他并透露,几年前有一财团打算将整个市镇买下,然后打造成一个像Columbia一样的历史主题公园,但后来不了了之。中国营日后究竟会沦为鬼城,还是会重振昔日光辉,不得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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