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黑与白的拒与和 |
范文 | 唐夏莹 张新颖 【摘 要】阿米里·巴拉卡的《荷兰人》是美国黑人文学史上最杰出的代表作之一。本文运用神话原型批评理论对《荷兰人》中的苹果、地铁和白面具这三个意象进行了解读,展现了巴拉卡在20世纪60年代对种族问题的困惑和最终对种族融合幻想的破灭。 【关键词】阿米里·巴拉卡;神话原型批评;意象;种族身份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1-0210-02 阿米里·巴拉卡,原名勒鲁伊·琼斯,是美国当代著名的黑人剧作家、诗人、小说家和政论作家,也是美国黑人革命戏剧和当代黑人文化艺术运动的主要倡导和推动者之一。他的独幕剧《荷兰人》是美国黑人文学史上最杰出的代表作之一,该剧中的白人主人公路拉象征着试图控制黑人话语权的白人殖民者,而黑人主人公克莱最后对其族群痛快淋漓地宣泄则象征着黑人对白人的挑战,是作者本人的宣言。 本文以神话原型批评理论为基础,旨在通过分析《荷兰人》中苹果、地铁、白面具这三个主要意象来洞悉剧作家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知,找到作品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一、“伊甸园”的苹果 在《荷兰人》这部剧中,“苹果”这一意象出现了十六次,贯穿全剧的始终。路拉进入地铁时很优雅地吃的那个苹果与基督教神话中智慧树上的圣经之果有异曲同工之妙,有较强的象征意义。据《圣经创世纪》所记载,上帝用泥土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男人亚当,然后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女人夏娃。在撒旦的诱惑与怂恿下,夏娃诱惑亚当与她一起吃智慧树上的禁果以抵抗神的意志。结果,他们都被驱逐出了伊甸园并在现实世界中饱受痛苦。在此剧中,主人公的名字克莱(Clay)的意思就是泥土,象征着亚当。而路拉则象征着夏娃,一直通过吃苹果来引诱克莱。 “苹果”这一共享的事物对路拉来说似乎在路拉与克莱之间建立了一种所需的亲密关系,象征着白人世界对黑人虚幻的承诺,又象征着白人世界的价值信仰与文化对黑人的诱惑。路拉第一次吃苹果时也给了克莱一个,克莱拒绝了,但是路拉持续地问克莱是否想要苹果并且一直主动地把苹果递给他(“想吃吗?”“你还想再吃个苹果吗?”)。这就象征着白人文化对黑人的渗透无处不在,白人一直在引诱黑人去逐步接受白人的价值体系,这样黑人就会渐渐失去自己最初的文化认同,沦为白人的附庸。正如路拉在剧中所说:“一起吃苹果总是开始的第一步”,此时剧中的路拉仿佛是邪恶的夏娃的化身,代表着伪善、危险、毁灭和死亡。 剧中的女主人公路拉是一个社会经济地位低下、处于社会底层的白人妓女。从第一场中关于路拉的外貌描写:“她高挑苗条,容貌秀丽,长长的红发垂到背上,在一些举止得体雅致的人看来,她的口红色彩有些艳丽。”我们由此可以看出路拉是一个外形靓丽,穿着时尚的白人女性。而克莱是一个二十岁的中产阶级黑人男性,一直接受的是白人的文化与教育。路拉自认为比黑人自身还要了解黑人,在对话中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第一场中,“她吃着苹果,姿势优雅”“她停在克莱的座位旁,慵懒地拉着吊带拉手,还吃着苹果”“咬着苹果,咯咯地笑着”“坐回座位,一门心思地吃完苹果,不时地哼点节拍和布鲁斯歌曲。”从这些句子中,我们可以看出路拉很享受吃苹果的过程,“慵懒地”“咯咯地笑”“一门心思地”表现出了路拉对白人文化的自信。而且路拉总是当着克莱的面愉快地吃苹果,这一系列挑衅和引诱的动作象征着白人主流社会对黑人文化的渗透,即使是路拉这样的社会底层的白人女性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蔑视黑人的价值观,表面上路拉不停地怂恿克莱吃苹果似乎是一种友善的行为,实际上苹果只是白人主流社会的一个象征符号,而通过鼓励以克莱为代表的黑人吃苹果来灌输白人社会的思想与文化才是白人的惯用手段。 克莱在本剧中是一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中产阶级男性,从某种意义上说,克莱代表着黑人中的成功人士,已经很好地适应了白人社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渴望融入白人的主流社会,因而心甘情愿被路拉所控制。第二次路拉问克莱想不想再吃一个苹果的时候,克莱说自己吃不下,还说他每天只需要吃一个苹果让医生不上门就可以了。克莱的这句话有多层含义,他说吃不下第二个苹果暗含着他表面上相信白人文化并被其所同化,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愿过度接受白人文化。但接着克莱又补充了自己不想再吃第二个苹果的原因,这表明了他的软弱性与妥协性,他受的是白人的教育而且力图通过模仿白人来融入白人社会,所以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有反叛的思想,而应该去接受现状。这种内心的困惑与挣扎不仅体现在主人公克莱身上,也表明了作者巴拉卡在60年代对种族身份和种族融合问题的矛盾态度和复杂心理。在本剧第二场中,当路拉邀请克莱跳肚皮舞的时候,克莱挥手拒绝了,然后突然问路拉那苹果里有什么?这一处的语言描写说明克莱开始对路拉一直在努力渗透的白人文化产生了怀疑,这为后面克莱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二、“漂泊的荷兰人号”地铁 在整部剧中,“漂泊的荷兰人号”地铁这一意象引人关注。“荷兰人”这一标题可能暗指“漂泊的荷兰人”这一传说。依据此传说,音乐家魏格纳创作了《漂泊的荷兰人》这一经典歌剧。它描写了荷兰船长曾经发誓一定要绕过好望角,结果却受到了魔鬼的诅咒,罚他永久地在海上漂泊,每七年方可登岸一次,但如果荷兰人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魔咒将会自行解除,荷兰人也将由此得到拯救。后来挪威船长达兰德的女儿森塔爱上了荷兰人,但森塔的情人埃里克來求婚,荷兰人看到后大失所望,离开了森塔,独自一人来到了船上。森塔不见心爱的人,赶到海边,看着远去的船帆,痛苦地跳进海中。这时海船逐渐沉默,不久森塔和荷兰人徐徐地从海上升起,魔咒解除,相爱的人进入天堂。因此,从神话意义上讲,最初克莱是荷兰人的化身,通过一个完美的理想女性森塔的爱使自己的灵魂得到拯救,最终破除诅咒,实现精神上的永生。在魏格纳的歌剧中,荷兰人的死正好与本剧中克莱的死亡遥相呼应,这种死亡不是消失与毁灭,而是一种再生。“荷兰人”沉船表面上是死亡结局,但实际上实现了精神的永生,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克莱通过死亡实现了一种“大团圆”。 而到后来,路拉则成了“荷兰人”,也就像这艘奴隶船上的船长,控制了全局。历史上第一艘将黑人从非洲运到北美洲的奴隶船就是一艘由荷兰人指挥的船,这是一艘奴隶船。因而,“荷兰人”这个标题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正是因为荷兰人,一个好战的荷兰人把第一个黑人奴隶带到了北美,才带来了美国社会的一系列和种族相关的问题。美国的经济基础就潜伏在荷兰人的黑人“货物”中,那个“货物”作为奴隶、自由民和未来的公民已经变成了争议与冲突的根源。在当今社会,美国的经济发展已不再以贩卖黑奴为基础,然而黑人怎样在美国生存发展并且找到自我、实现成功仍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这个国家结构深处中的一种已经溃烂的刺激物。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国家的根基就不牢固。 三、撕开克莱的白面具 该剧男主人公克莱从上地铁开始就戴着一副白面具,他的真实自我一直被隐藏于这副假面之下,直到女主人公路拉不断地刺激和激怒才使克莱最终撕下了白面具,承认了黑人的种族文化身份。但克莱在结尾时的反抗使自己丢掉了性命,成为了路拉匕首下的牺牲品。 著名黑人作家埃里森曾经说过:美国是一片戴着面具的嘲笑者的国度。当我们憧憬未来或回忆过去时,我们戴上面具,为了攻击他人,也为了保護自己。面具下潜藏的动机如同面具隐藏的模糊性一样多种多样,戴面具是文化的一种常见策略。克莱戴上了白面具为了憧憬未来,在白人主流社会中实现自我价值,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仅保护自己不受白人力量的威胁,也保护自己不受黑人世界的嘲弄。克莱身上的着装、所说的话语等都是按照白人的规范标准进行的,他自身传统上的一些特质已经被打破。当一个常春藤学校的资产阶级黑人拥抱那些原本一直在压迫黑人的社会结构和传统时,这些资产阶级黑人就变成了“漂白了的黑人”。路拉问克莱为什么穿紧身套衫以及路拉猜到克莱十岁时就想和妹妹织这件紧身套衫时,表现了克莱对白人服饰的关注及渴望在穿着上与白人文化保持一致的心理。而且,克莱一直想蓄胡须并且一直在读中国诗歌,喝不冷不热、不加糖的茶也是其白面具的一部分。因为胡须是知识分子的象征,克莱一直在蓄胡须表明他想把自己塑造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形象。克莱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穿着那件滑稽的、扣得严严实实的窄肩夹克,系着条纹领带。 这些白面具表明克莱一直认为只要黑人们身上少一点黑人的成分,有关黑人的问题就能解决。克莱是无数黑人青年的缩影,但他们所认为的这种解决方案是不切实际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以路拉为代表的白人只通过克莱的言语和行为,就能大致猜出克莱的日常生活。在克莱的整个人生当中,他都在有意并努力地隐藏他所了解到的、在他的眼中和其他人眼中的黑人身份。但在第二场中,当路拉说克莱是“汤姆大嘴唇”叔叔的时候,克莱彻底爆发了,显露出了其掩盖在白面具上的真实自我。 路拉撕去了克莱的白面具后,克莱虽然抛弃了他竭力所扮演的变白的角色,但在短暂的发泄之后,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怒火,准备收拾东西下车。而且他最后还称路拉为“宝贝”,并向路拉道歉以把他们之前的矛盾冲突降到最低。这些都反映出克莱更倾向于扮演一个保守者而不是革命者,哪怕他的白面具被撕去、真实的黑色自我被暴露出来他还是不愿意与白人彻底决裂,这种种都表明克莱当时内心的困惑。同时男主人公克莱的行为也影射出作者巴拉卡的种族融合思想的幻灭和对种族复兴思想的摒弃。 四、结语 《荷兰人》中苹果、地铁、白面具等一系列神话原型虽然构造了整个故事的结构框架,但也颠覆了西方的经典原型。剧作家巴拉卡赋予了旧的原型意象以新的含义,以黑人族裔作家的视角来建构黑人文化价值体系,增强了黑人的自主意识和本民族的文化意识。在巴拉卡看来,黑人渴望融入白人主流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黑人只有站起来,通过革命的手段才能获得民族的独立与发展。 参考文献: [1] AMIRI Baraka. The Autobiography of LeRoi Jones / Amiri Baraka[M]. Chicago:Lawrence Hill Books,1997. [2] HOWARD Taubman. The Theater: Dutchman[J]. New York Times, 25 Mars. 1964. [3] WILLIAM J. Harris. The LeRoi Jones / Amiri Baraka Reader[M]. New York: Thunders Mouth Press,1999. [4]丁媛媛.白人殖民者与黑人被殖民者——对埃米瑞·巴拉卡的《荷兰人》的后殖民主义解读[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S1). [5]弗兰兹·法农.黑皮肤,白面具[M].万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6]李鸿雁.徘徊于爱恨之间的男人与女人——《荷兰人》主人公形象再分析[J].外国语文(双月刊),2015,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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