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孩子的需求

    姚国英

    我园地处江南水乡小镇，是一所办园历史较久的乡镇中心幼儿园。随着小镇经济社会的日益发展，以及入园的孩子也逐渐增多，原有的老园区已无法满足全镇适龄孩子的入园需求。为此，2015年初秋，幼儿园中大班部搬入新园区。新园区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两面邻路，两面邻河，并且地形狭长。当初设计师把幼儿园的围墙设计成了通透的铁艺围栏，既美观又能达到借景的效果。教师们也觉得通透的围栏在视觉上更开阔，能使原本狭长的园区显得宽敞些。然而，在实际使用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通透的围栏影响了孩子的活动

    一次全园教师参与的教研活动接近尾声时，有教师说：“新园区的操场上风太大，影响孩子参与户外活动的积极性。”另一位教师马上接着说：“姚老师，新园区操场上的围栏是通透的，西北两侧都邻河，河面上的风直接吹到在操场上活动的孩子们身上。天气暖和时是挺舒服的，但现在天气逐渐转冷，风吹到身上冷飕飕的，这几天户外活动时孩子们都是缩手缩脚的。”听了教师们的话，我觉得这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便决定接下来就和大家讨论这一问题。我问：“大家有什么好办法吗？”“接下来的天气还要冷，我看还是把围栏堵上吧。”其中一位教师回答道。要堵围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慎重考虑。于是，我组织大家围绕“要不要堵围栏”展开了讨论。有的教师认为，应该把通透的围栏堵住，可以有效遮挡寒风;有的教师认为，没有必要堵围栏，中大班的孩子不能这么娇弱，我们应多鼓励孩子加强锻炼，有意识地培养他们不怕困难的意志品质。况且《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也建议提高幼儿适应季节变化的能力，我们不能因为风大一点就把围栏堵上，让孩子失去了锻炼的机会。听起来，后一种观点更有道理。于是，我们决定暂时不堵围栏，而要求各班采取行之有效的策略，帮助孩子做好保暖防寒工作。

    大半个月后，幼儿园保健老师在周末例会上提出：近段时间孩子的出勤率有所下降，因为有部分孩子感冒请假了。班级教师也说，有家长陆续反映，孩子回家说幼儿园户外太冷了。有好几个孩子都被冻感冒了。看来，幼儿园的围栏确实有问题，该怎么解决呢？我们把例会场地转移到操场上，来一次现场体验。我们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发现前段时间吹在身上还比较舒服的秋风已变得寒冷，不时从领子、袖口等灌入，不少老师因穿得少而直打哆嗦。为了深切体会孩子的活动感受，我们在操场上跑动起来，虽身体逐渐转暖，但阵阵寒风还时不时灌入鼻子、嘴巴，令人呼吸困难，一旦出汗被寒风一吹，更是冷彻全身，很容易感冒。河边的风确实要比别的地方寒冷。显然，这样的环境已经不适宜孩子活动了。于是，改造围栏被再一次提到议事日程上。这次绝大多数教师主张把围栏堵上。

    那么该如何堵呢？是把围栏全部堵住，还是堵住其中的一部分？大家还是有不同意见。有的教师认为，既然要堵就应该把通透的围栏全部用实体墙堵住，这样就彻底解决了问题;有的教师认为，全部用实体墙堵住的话，冬天的寒风是挡住了，但夏天也会因密不透风而更闷热，并且我们的园区地形狭长，要是围栏全部堵上，人站在操场上视野会受阻，会感到压抑。后勤组的教师也认为，围栏不宜大改动，第一，如果工程量太大，必须重新招投标，实施起来会比较困难;第二，目前大面积施工会影响师生的在园安全。有教师提出，我们能不能把户外涂鸦墙设置在围栏上？前段时间我们讨论过，要在新园区创建户外涂鸦区，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场地被搁置了下来。如果能把挡围栏和创建涂鸦墙结合起来，既不用大兴土木，又能适当遮挡河面吹来的风，还能给予孩子适当的活动支持，这不失为一个好建议。这一想法似乎打开了大家的思路，很多教师表示赞同，还提出不要把所有围栏设置成涂鸦墙，可以适当留白。原因是，第一，现在只是尝试，是否真正合适有待进一步验证;第二，要让孩子接受一定的挑战，感受春夏秋冬四季风的特点和差异。

    那么，涂鸦墙用什么材料呢？大家一致认为，涂鸦墙的材料一定要环保，透光性要好，能保留原有的借景效果。有教师觉得玻璃的透光性和平滑度都比较适合孩子涂鸦。有教师表示玻璃容易碎，如果是安装在平整的墙上可能还行，但安装在通透的铁艺围栏上，会有一定的安全隐患。最后，大家确定用亚克力板。首先，亚克力板透光性好，堪比玻璃;其次，它具有良好的抗震性，不易破裂;再次，它还具有良好的耐用度，即使在室外风吹、雨打、太阳晒，也可以正常且长时间使用;另外，它的材质平滑，易涂抹上色，适合孩子涂鸦。

    在讨论中，教师们还想到了涂鸦墙边上要有水源，以方便孩子取水，最好还要有水槽，这样既能解决用水问题，也能解决清洗颜料盒、绘画笔等问题。看到教师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欣慰，欣慰于教师们不只限于纸上谈兵，而是能从孩子的实际需求思考问题。

    说做就做，经过与后勤组同事的多次协调，两周后，我们的围栏涂鸦墙正式投入使用。孩子们纷纷前来尝试，涂鸦区欢声笑语不断。因为有涂鸦墙的遮挡，操场上的风小了很多，孩子参与户外活动也更积极主动了。

    高低一样的涂鸦墙不适合所有孩子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9月。一天中午，我正在巡视校园，发现中班的班主任都聚集在涂鸦区。我便走过去。他们对我说：“姚老师，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们出出主意吧。”看到我满脸疑惑，几位教师便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缘由。我们的小班部设在老园区，那里的设施都比较低矮，适合小班年龄段的孩子活动。而中大班部搬到了新园区，各种设施相对要高大一些。所以刚从小班升上来的新中班孩子对新园区环境还不太适应，特别是在涂鸦墙玩时只够得到下半部分，高处明显够不着，导致孩子们在涂鸦区玩时有些退缩。听完教师们的叙述，我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吗？”他们说教师们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涂鸦墙刚创建好，没必要改变。孩子们的个子会逐渐长高，并且我们应该适当放手，给孩子以自主解决问题的机会，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替他们解决了，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利;另一种意见认为，作为教师，既要给予孩子挑战自我、自主解决问题的机会，也要为他们提供解决问题的支架，现在是孩子无法自主解决问题，活动中出现了退缩的情况，这时就需要教师给予支持。細细听来，其实两种观点都有道理。在孩子遇到问题时，我们既要观察和倾听孩子的需求是什么，更要反思教师的行为是否已为孩子自主解决困难提供了支架。若孩子需要支持时，教师没有及时给予支持，那么孩子就会退缩。长久下去，孩子的自信心也会受到打击。

    最后，教师们认为只要是孩子需要的，我们就要支持。于是，我们的讨论焦点转向了“怎样进行调整”。有的教师认为，可以把其中的几块涂鸦墙高度放低一些;有的教师反对这一做法，认为栏杆的高度是统一的，如果把涂鸦墙位置放低，会破坏围栏的整体效果。没有明确的商讨结果，我便跟大家说：“既然我们讨论不出一个好的方法，那不妨去班里听听孩子们的想法。也许他们会有好的办法。”于是，教师们回到班里组织孩子们进行讨论。两天后，我又把中班的教师召集起来，了解孩子们讨论的结果。没想到孩子们提出了很多解决办法，其中有两条比较集中：一是个子矮的小朋友可以站在椅子上画画;二是个子矮的小朋友可以拿块板去画画。大家都觉得孩子的想法很好，并且认识到自己的思维被禁锢了，只考虑到如何去调整涂鸦墙，没有从其他方面去思考。

    不久，户外涂鸦区出现了许多高低不一的画架，画板的材质也有所不同，有透明的亚克力板，也有黑板和白板;还多了一些高低不同的木质小台阶。孩子们可以按自己的需求自由选择。此后的涂鸦区更加热闹了，很多以前因个子矮不愿去的孩子也纷纷进入到户外涂鸦区活动，孩子们在那里玩得很投入、很开心。

    相同材质的涂鸦墙不利于孩子自由探索

    随着幼儿园课程改革的推进，教师们的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自主选择、自由探索、儿童视角等逐渐成为教师们经常说到的词语。一天，在户外涂鸦区活动中，教师发现有个别孩子没有在教师精心设计的涂鸦墙上作画，而是在随手捡到的一块石头上作画。这让教师眼前一亮，说明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在统一的材料上作画，希望有更多的尝试。于是，教师们又一次讨论：可以增加哪些材质的涂鸦材料呢？有的提出增加木头涂鸦墙，有的提议增添石头涂鸦墙……教师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我更想看到的是教师们有尊重孩子立场的课程观。于是，我跟大家说：“你们发现孩子不一样的行为，能想到孩子的需求，并想到要调整涂鸦材料支持孩子，满足孩子的需求，这很好。但是，要不要调整涂鸦墙的材质，该增加什么样的涂鸦材质，为什么不去问问孩子而非要在这里讨论呢？”

    听了我的话，教师们恍然大悟。有一位教师说：“姚老师，您说得对，我们自认为自己能根据孩子的行为做一些调整就是尊重孩子，却时常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觉得那应该是孩子需要的。回去后，我们会认真地倾听孩子们的想法。”第二天，几个教师相约来到我的办公室，她们说其实孩子们的想法很丰富，他们想要尝试的远比教师想到的要多。他们不仅想要在石头、木头上尝试作画，还想要在竹片、瓦片以及铁、铜等金属材料上作画。甚至有个别班里的孩子想在幼儿园的窨井盖上设计、绘画图案，说要把幼儿园的窨井盖画得美美的。窨井盖的形状、大小确实比较适合孩子涂鸦。这样既能让孩子做一些有益的探索，又能美化幼儿园的环境。于是，关于孩子们设计、绘制窨井盖的故事开始了。

    接受了任务后，孩子们打算先分组寻找幼儿园的窨井盖，了解具体数量和所在位置。那么，如何才能准确掌握园内窨井盖的数量呢？孩子们想了很多办法。有的孩子说，可以发现一个窨井盖就数一个数，边数边记;有的孩子说，可以带上两个小篮子，一个篮子装上雪花片，另一个篮子空着，发现一个窨井盖就拿一片雪花片放到空篮子里，最后再数一下原来的空篮子里有多少片雪花片就知道了;有的孩子说，可以设计数字标牌，发现一个窨井盖就按顺序在上面放一个数字标牌……教师让孩子们选择自认为最合适的统计方式去尝试。在多次寻找、反复验证中，孩子不仅对幼儿园的窨井盖数量和具体位置了如指掌，还发现了窨井盖的形状有正方形、长方形和圆形等区别。在孩子们对窨井盖有初步认知后，教师告诉孩子们，每个小朋友都可以认领一个窨井盖，可以自己设计，可以与好朋友一起设计，也可以与爸爸妈妈一起设计涂鸦方案。设计好后，还要向大家介绍自己的设计方案，然后再把设计图画到窨井盖上。因前不久幼儿园刚开展过“我的家乡”园本课程主题活动，在第二天的设计方案分享中，我们发现孩子们的绘画内容基本上集中在桑蚕、湖羊等动植物及老房子、桥等家乡的建筑物上。

    完成了设计稿，孩子们着手准备绘画了。新的问题又来了：窨井盖凹凸不平，凹槽缝隙中还有尘土堆积，绘画起来很有难度。怎么办？孩子们又一次开展讨论并尝试。晨晨说：“我们可以先把窨井盖洗洗干净。”亮亮接着说：“我们可以用粉笔打底稿，再用颜料画画。”于是，孩子们一个个戴上口罩，拿来扫帚、水桶、刷子等清洁工具，认认真真地给窨井盖洗了个澡。但在接下来的尝试中，又发现用粉笔勾画不清晰，画在窨井盖上的画也比较模糊。文文说：“我们平时画画的纸是白色的，画出来的画看上去很清晰、漂亮。可是窨井盖的颜色黑乎乎的，所以画上去的画看不清。”孩子们有些犯难。教师说道：“这是个难题。我们动动脑筋，有什么好办法能让窨井盖像白纸一样呢？”笑笑马上说：“老师，我们可以在窨井盖上涂上底色，然后再在底色上绘画。”珍珍兴奋地说：“对，我和爸爸妈妈去旅游的时候玩过涂鸦，有个小哥哥让我们在涂了白色颜料的石头上画画，可漂亮了。”孩子们选用丙烯作为主颜料，先在窨井盖上涂上白色、淡黄、天蓝等底色，再用黑色勾勒轮廓，再进行绘画，最后是画面的整体点缀。从孩子们认真的态度和专注的眼神中，可见他们对窨井盖涂鸦是由衷喜爱。连续忙活了几天，完工啦！孩子们画笔下的粮仓、古桥尽显静谧之美，蚕宝宝、湖羊憨态可掬。家乡的特色美跃然窨井盖上，让原本毫不起眼的窨井盖“活”了起来，美了起来，成了幼儿园的一道别样风景。

    与此同时，应孩子们要求，经过多方协调，我园的涂鸦区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不仅增加了木片、石片、竹片、青砖块、老瓦片、塑料桶、旧木桩等材料，还添加了十多吨大型鹅卵石，我们将其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供孩子们涂鸦所用。涂鸦区从以前的单一、相对固定，到现在既有固定的，又有移动的;既有以涂鸦墙为中心的定点涂鸦区，也有散落于各处的散点式涂鸦点。它真正地满足了孩子们自由选择、自由探索的需求。

    涂鸦区环境的整体改变，不仅让孩子欢呼雀跃，更让我感到惊喜。惊喜于教师的一次次蜕变：从关注“我要给孩子什么”到关注“孩子需要什么”的教育理念的转变;从以教师为主到以孩子为主的课程观的转变。教师的这些转变，带动了我园课改的步伐。2018年，我园的“真美练溪”园本课程入选浙江省第二届幼儿园课改精品课程。2019年，我园顺利协办浙江省第四次幼儿园课程改革研讨会。會上，我们向来自全省的近百名幼教专家和同行展示了这几年的课改成果。我园浓厚的课改氛围、有趣自主的户外乡土特色游戏，得到了与会专家和同行的点赞。

    我们将继续追随孩子的兴趣和需要，随时调整自己的教育教学行为，为孩子的长期发展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