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闪回 不可靠叙述者 反讽 |
范文 | 【摘要】本文试图运用叙事学理论解读鲁迅小说《祝福》,为小说教学探索新颖的角度。本文从三方面展开:故事与情节部分,作者以“我”的故事为小说框架,祥林嫂的故事以“闪回”的形式呈现;叙述者部分,“我”是不可靠叙述者、圆形人物;反讽部分,作者以此拷问“我”的灵魂。 【关键词】叙事学;《祝福》;鲁迅;小说教学 【中图分类号】G712 【文献标识码】A 我在多次研读与教学小说《祝福》的过程中,发现这篇小说的叙事方式特别,“我”这个人物形象复杂,很难把握。孙绍振认为“我”对祥林嫂之死心情“舒畅”是反话,我不以为然。 目前用叙事学理论解读小说《祝福》的观点有:钱理群认为《祝福》有两个故事,“我”的故事和祥林嫂的故事,但未分析故事怎么讲;胡亚敏提出小说首尾采用内聚焦视角,中间是全知全能视角,分析较简略;汪晖认为最后“我”的“舒畅”与鲁镇人的“冷漠”是融为一体了。 我试图运用叙事学理论解读鲁迅的小说《祝福》,以获得一些新的见解,为小说教学探索新的角度。 一、故事与情节 故事指作品中按实际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情节指作品中对事件的艺术处理和重新安排。简言之,前者指叙述了什么,后者指是怎么叙述的。 (一)故事:“我”的故事与祥林嫂的故事 从故事时间(作品中故事的原始或编年时间)来看,“我”的故事时间为四天:第一天夜里回到故乡鲁镇,第二天下午遇见祥林嫂,第三天傍晚得知祥林嫂死讯,晚上回忆祥林嫂,直到第四天凌晨被爆竹声惊醒。祥林嫂的故事时间跨度为十几年:二十六七岁丈夫病死,第一次来鲁镇做工;三个半月后被婆婆抢走,卖给贺老六,生阿毛;两年后,丈夫病死,阿毛被狼叼走;再回鲁镇做工,讲阿毛的故事,捐门槛,被四叔家赶走,沦为乞丐;临死前遇见“我”,问魂灵有无,当天夜里或第二天死去,年纪为“四十上下”。 (二)情节:以“我”的故事为框架,祥林嫂的故事以闪回的形式呈现 《祝福》的情节是这样的:“我是正在这一夜回到我的故乡鲁镇的。”出现第一个人物“我”。“我”是小說中的故事讲述者,是作者虚构的人物。(作者与叙述者有本质区别,作者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因为没有家,“我”暂时住在本家鲁四老爷的宅子里。按照辈分,“我”称他四叔,这是小说中出现的第二个人物。 “第二天我起得很迟,午饭以后,出去看了几个本家和朋友。”在鲁镇第二天的生活,“我”用一句话讲完了。 接着讲第三天的事:“第三天也照样。”就是说,出去看本家和朋友。第三天讲得很慢很细致。下午下起雪来,“我”回到四叔的书房,自白说: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况且,一想起昨天遇见祥林嫂的事,也就使我不能安住。”说明遇见祥林嫂是“我”坚决要走的原因之一,但不是唯一的原因。然后,“我”回忆起昨天即到鲁镇的第二天“我”到镇上访过一个朋友,在河边遇见祥林嫂的事情。这段回忆以重申“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结束。傍晚,“我”听到有些人聚在内室里谈话。晚饭前,短工来冲茶,“我”才得知祥林嫂在昨天夜里或今天死去了。这里有一段“我”与短工的对话。接着是吃晚饭,四叔陪“我”吃饭,“我”屡次想问祥林嫂的消息,但不敢问。“我”告诉他明天要离开鲁镇,他不很挽留。“这样闷闷的吃完了一餐饭。”晚上,“我”独自坐在菜油灯下,回忆祥林嫂的半生事迹。这段回忆占小说大半的篇幅,从祥林嫂第一次来鲁镇,到四叔家想赶她走,以“她是从四叔家出去就成了乞丐的呢,还是先到卫老婆子家然后再成乞丐的呢?那我可不知道”结束。回忆结束,小说也来到了结尾处。“我”被爆竹声惊醒,原来是“四叔”家在“祝福”了,时间为第四天凌晨,“接近五更时候”。 作者是如何安排这两个故事的?作者以“我”为小说叙述者,以“我”的故事为小说框架。叙述时间(作品中从开始叙述到结束叙述的时间)为四天,与“我”的故事时间相同。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没有让“我”按照时间顺序讲述,而是在第三天插入两段闪回(闪回:回头叙述先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插叙),分别回忆前一天遇见祥林嫂问魂灵的事和祥林嫂的半生遭遇。从故事的角度说,“我”回鲁镇的第二天遇到了祥林嫂。从情节的角度说,祥林嫂并没有出场,出场的人物只有“我”、鲁四老爷和短工。祥林嫂长达十几年的故事由“我”回忆出来呈现给读者。这是作者对情节举重若轻、化繁为简的巧妙设计。 二、叙述者 (一)“我”的内聚焦视角 小说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我”的自述,因此整篇小说都着上了“我”的色彩。不仅如此,小说开头部分与结尾采用叙述者“我”的内聚焦视角(即完全凭借“我”的感官去看去听去想,每件事都严格按照“我”的感官和意识来呈现)。因此,读者看到的不是客观现实,而是“我”眼中的鲁镇、祥林嫂、四叔、短工等等,同时读者还看到了“我”的内心世界,走到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看到的鲁镇,“都在准备着祝福”,与“五年前”离开时没有不同。四叔、本家、朋友“都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女人的臂膊在水里浸得通红”,“拜的却只限于男人”,说明辛亥革命以后,鲁镇的生活毫无变化,思想陈旧,女性社会地位低下。 “我”眼中的作为中产阶层和知识分子的四叔,见面只是寒暄,以及大骂新党康有为,然而并不是骂“我”。此处传达出多重含义:四叔的政治立场是维持中国两千多年的君主专? ?制,连康有为领导的主张君主立宪制的清末戊戌变法都反对,当然更不能接受主张三权分立制的资产阶级改革戊戌变法,思想保守可见一斑;不了解国家大事,消息闭塞,知识分子都不知道辛亥革命,遑论一般民众;“我”的身份是具有进步思想的“新党”即主张资产阶级改革的革命党人。“一个人剩在书房里”,意在说明“我”的思想与鲁镇人格格不入,是一个异类。 “我”在四叔书房里看到的书籍陈设是对其精神世界的? 再次描摹。陈抟老祖写的“寿”字,说明四叔信奉道教。《近思录集注》和《四书衬》分别是理学和儒学书籍,反映了四叔的守旧,恪守旧礼教。读者读到此处,把“我”作为小说中可以推动社会进步的希望,和“我”站在一起批判鲁镇人的愚昧落后,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二)“我”是圆形人物,不可靠叙述者 但是,作者无意把“我”塑造成完美高尚的人物,相反,“我”是圆形人物。且叙述者“我”的观点并不代表作者的观点,“我”对事件的叙述和评价不能轻易相信,读者要防止被“我”带偏。从叙事学来讲,“我”是一个不可靠叙述者。韦恩·布斯在其文艺理论专著《小说修辞学》中为读者们不能轻易相信叙述者所传达的信息,而要通过个人的加工过滤的叙述者定了一个名称——不可靠叙述者。叙事者的不可靠并非品格上的不诚实,而是他们有时自认为自身或所叙述的事物具有某种品质,而作者与他们的观点相左。 具有进步思想的革命党人“我”无疑“看”透了鲁镇人的愚昧麻木,但作者认为,仅仅做个“看客”或“过客”是不够的。如何改变或拯救这些愚弱的国民?作者将鲁镇受压迫最深重的祥林嫂作为考题放在“我”的面前。 面对祥林嫂 “一个人死了以后,究竟有没有灵魂的”的发问,我“悚然”(害怕),“惶急”( 恐惧慌张),“踌躇”(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不是为自己,因为我自己是毫不介意的,而是为祥林嫂希望有还是无。与柳妈言之凿凿、毫不顾惜地增加祥林嫂痛苦相比,“我”是善良的。祥林嫂的既希望有又希望无,使“我”陷入两难,以一句“说不清”搪塞过去。 回到四叔家后,“我”的大段内心独白,显示出“我”内心的矛盾,人格的分裂。对于祥林嫂,我时而“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觉得“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时而推翻之前的想法,认为“于我毫无关系了”。时而庆幸自己的明智,觉得“说不清”是推卸责任的绝好办法,“万不可省”,时而 “这不安更强烈了”。而最终的决定是逃避和享乐,用离开鲁镇、进城吃鱼翅来忘却这沉重不愉快的现实。以物质优渥、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层充满优越感的口吻说出“鱼翅是不可不吃的”,且评价“一元(相当于1000文)一大盘,物美价廉”,对比祥林嫂一月500文的工钱。 三、反讽 从回到四叔家开始,作者大量运用反讽的手法,拷问叙事者“我”的灵魂。反讽是“语境对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单纯从字面上不能了解其真正要表达的事物,事实上其原本的意义正好是字面上所能理解的含义的相反,需要从上下文及语境来了解其用意。 得知祥林嫂的死讯,“我的心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相比四叔的“谬种”的怒骂,短工的“简捷”“淡然”,“我”的恻隐对比出鲁镇人的冷漠。“然而我的惊惶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得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负疚”。一天之后,“我”的负疚就已经减轻,作者仿佛在暗暗嘲讽“我”的健忘麻木。 “我”对祥林嫂的同情仅仅是同情而已,连同情都是暂时的,并不是作者期待的“行者”, 我看出鲁镇人是无聊麻木的“看客”,自己何尝不是一个“看客”? “则无聊生者不生,即使厌见者不见,为人为己,也还都不错。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一面想,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我”觉得祥林嫂的死还“不错”,心情反而“舒畅”。结尾处“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至此,“我”已经彻底把祥林嫂的悲剧抛在脑后,陶醉在祝福的空气中,对比之前“我”的惊惶不安和对祝福祭祀的反感,显出可笑滑稽。小说在强烈的反讽意味中结束。 叙述者“我”扮演了一个久别故乡的、具有新思想的陌生人角色,以一种不同于故乡文化的眼光来观察鲁镇和鲁镇上的人,于是那些习以为常的事物,在新眼光的注视下发现了新的意义。读者在“我”的审视下,看到了鲁镇人的愚昧,对弱者的冷漠。“我”看鲁镇人,鲁镇人看祥林嫂,是双重的“看与被看”关系。然而,剧情反转,连“我”自己也成为被怀疑和批判的对象,与鲁镇人一同站在审判席上。读者突然發现,“我”背后还有一种关系:作者看“我”。 “这种叙事方式植根于他对自我与世界关系的深刻洞悉,借助于这种叙事方式,鲁迅对世界与人的理解达到了异常敏锐的程度:一切原来显得简单明了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却成为复杂的、多成分的。”于是,读者从这篇小说中看到了异常丰富的内涵:来自“旧世界”的鲁镇人的愚昧麻木,来自“新世界”的“我”的软弱逃避。“我”在小说中无疑交了一份不及格的答卷,改变愚弱的国民,拥有进步思想的知识分子应该怎么做?这是鲁迅在小说中提出的巨大疑问。 四、结语 通过此次文本解读,我发现叙事学理论是功能强大的文本解读工具,它对文本的形式与内容的挖掘达到了全新的深度与高度,对小说教学有很大的帮助。 参考文献 [1]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2]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及其文学世界[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3]钱理群.《祝福》:“我”的故事与祥林嫂的故事[J].语文学习,1993(7). [4]? 孙绍振.《祝福》:祥林嫂死亡的原因是穷困吗?——在全国中学语文骨干教师培训班上的报告之三[J].名作欣赏, 2004(2). 作者简介:吕美娟,1979年生,浙江省杭州市人,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第四中等职业学校教师,中学一级,杭州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本科。 (编辑:陈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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