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未央 情深不已

    摘要:《合欢树》是史铁生情真意深的一篇怀人散文,是一首至情至性的颂扬母爱的赞歌,同时也是一篇感悟人生、观照生命的哲理之作。围绕合欢树的前世今生,史铁生把丧母之痛与而立之年的深沉追思作了最细腻质朴的诠释,它蕴藏着作者对人生的冷峻思索和深切感悟。

    关键词:母爱;感悟人生;抒情赞歌

    《合欢树》这篇散文是史铁生诸多追忆母亲作品中最为精致、感人的,不长的篇幅里,史铁生运用沉静、淡然的笔墨,细数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又将所有复杂、矛盾的情怀融于合欢树这么一个小小的意象里,字里行间渗透着他对母亲的深切怀念。

    一、关于开篇

    这篇散文前半部分追忆母亲生前细节,后半部分围绕合欢树这一意象叙事抒怀,结构上看似一分为二,实际上第一段里的一些细节铺垫将全文牢牢地纳入一个整体,避免了一般散文结构松散的问题。

    文章开篇,作者从20多年前那场母子之间关于“作文水平高下”的小争执起笔,兴味盎然地呈现出母亲年轻时对生活的那份热情,“那时,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底白花的裙子”,“我”虽然把她气得够呛,但“我”承认她的聪明与美丽,这一戏剧化生活片段里并无半点合欢树的影子,但母子关系亲密、情深合欢的内涵却悄悄暗合了文章的标题。

    20世纪60年代初,本是国家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在这样的物质条件下,母亲热爱生活、向往美好事物的天性始终如一,给自己做裙子这一细节,自然在逻辑结构上为后文母亲带回一株“含羞草”的举动张本、铺垫。

    这里,史铁生采用了近乎情景再现的方式还原了当年的那场冲突,当年母亲的话他记忆犹新,所以他特意加了双引号,其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给读者制造一种母亲尚未远去、依然“在场”的感觉,思念之情溢满字间。而这一细节,又与之后作者作品获奖、合欢年年花开时母亲的“缺席”形成鲜明对比。

    文章意在感怀母爱、追思母亲,却又在开篇借一场“冲突”呈现母亲性格中不像母亲的一面,这种写法与后文作者对母爱理解的不断深入构成了抒情笔法中的“欲扬先抑”。

    文章开篇的这些精巧设计,看似无心,却很好地统摄全篇,史铁生运笔功力可见一斑。

    二、关于母亲的早逝

    母亲早逝与“我”的残疾紧密相关,然而,那段时间里,母子二人内心的悲苦确是不尽相同的,母亲内心的悲苦显然远远大过儿子。

    母亲的悲苦,一是源于“我”身体的病,她不听医院的结论,到处奔波,寻医问药,一次次希望和失望的轮回不断地拨弄着这颗执着的心,然而,愈是执着,也就愈加煎熬,愈加痛苦;二是源于“我”的心病,当时的“我”沉浸在残疾的巨大痛苦里难以自拔,“我”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在“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这个事实,“我”甚至向母亲叫嚣着一死了之,这种状态下,“我”自然无心顾及母亲的用心良苦,也难以体会“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道理;三是母亲自己的隐忍,这是普天下所有母亲面对生活苦难时,与生俱来的一种沉默坚韧与不屈不挠,母亲的这种隐忍,在《我与地坛》《秋天的怀念》等作品中也有所体现。

    而“我”的悲苦,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懦弱与生命无着的恐慌,是一种狂妄年龄下一切都落了空的茫然,更是一种丧母之后永难抚慰母亲悲苦之心的愧疚与无奈。

    三、关于记者的到来

    有些东西来得太迟,有些人走得太早。

    小说获奖之后,登门采访的记者日渐增多,大多数记者关注的是获奖者的创作初衷,他们认为残疾人生活不易,从事创作更不容易;而对于史铁生而言,小说获奖以及记者盈门的意义在于——自己靠写作实现了自身价值,在生活苦难和肢体残废的现实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小说获奖或许可以让母亲的悲苦减轻一点点,然而,那个曾经的引路人不在了,作者反而高兴不起来。

    我们甚至可以试想那些登门的记者会问些什么,当史铁生用准备好的一套话说来说去时,记者问题的雷同显而易见。当落入俗套的追问让史铁生心烦时,他只能躲开,躲在安静的林子里思念母亲。

    四、关于“我”的年龄

    十岁的孩子,天性调皮,对母爱的理解自然无从谈起,但对母亲形象的认知却是直观的,虽然有时会和母亲斗嘴置气,但对于母亲的聪明和美丽,十岁时的作者是心悦诚服、暗自骄傲的。

    二十岁的似水华年,残废了双腿的作者如同折翼的鸟儿,生活里一切都是灰暗无着的,对母爱的理解难免生涩,但终日目睹着母亲的无私、辛劳,作者还是能从母亲的白发、虔诚和惊惶里感知着母亲的不易和母爱的深沉,即便他对自己的腿早已不抱希望。

    而立之年,作者在写作之路上小有建树后,对人生、对母愛的理解也上升到了一个更高层次,在安静的林子里,看见风吹过的他终于明白,母亲的早逝相较于她内心的悲苦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生命的不断流逝推动着作者对生活理解的渐趋成熟,这一点,无形之中与后文作者详述合欢树的生长经历构成互文与呼应。

    五、关于那群老太太

    作品中那群把史铁生当儿孙看的老太太,毫无疑问拓展了文本的社会空间,作者将母爱放置在一个更为广阔的社会图景中,细致彰显老北京百姓之间相互扶持、彼此关照的温情的同时,也为作品增添了一抹温暖的底色。

    大院中的这群老太太“视”我如己出,热情的招呼“我”,关心“我”的腿,关心“我”的工作,这与母亲生前如出一辙,在烘托母爱的深沉不可取代的同时,愈加凸显出母亲当年昼夜守在“我”身旁时,内心里分分秒秒所饱受的煎熬。

    这样一群怀有慈悲心的老太太,怕引起“我”丧母之痛而扯些闲话,又终因合欢树开花而言及过世多年的母亲,这种安排,自然不突兀地导引合欢树进入文本,将文章回忆性的线索梳理清晰。于她们而言,这株已经开花的合欢树寄托了对老姐妹的无限怀念,它何尝不是史铁生打开心结、从容面对余生的一种可能?

    六、关于那个新生的孩子

    作者和母亲原先住的房子窗户上的树影,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总是不哭不闹的瞪着眼睛盯着看,冥冥之中,摇曳的合欢树似乎化作母爱守候在他身旁。

    有一天那个孩子会长大,会忆起童年,会想起树影和妈妈,会跑去看那棵树,这里,作者运用补白的手法,将合欢树近旁小屋里发生的故事进行跨越时空的连缀,极大拓展了文本想象空间,合欢树日夜生长,光阴流转不息,物是人非,唯有爱在树影里延续,温暖也无奈,过去、现在、未来亦是如此。

    而作者最终还是没有亲眼去看看那株母亲生前亲手种下的合欢树,树在人亡,两种隔阂写满悲伤。

    总之,人生总是充满悖论,成长成熟的代价总是伴随着少不更事的遗憾与幡然回首时的无奈。当史铁生想明白死亡并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情的时候,上帝把母亲召去了;当象征着母亲生活热情的合欢树一天天枝繁叶茂直至开花的时候,他们早已搬了家,悲痛弄得他们都把那棵小树忘记了。

    在无数次的相遇和错过的背后,亘古不变的是普天下母亲对孩子生命同样的呵护与守望。

    树影摇曳,逝者长眠,合欢未央,情深不已。

    作者简介:潘宝(1982—),男,安徽省黄山职业技术学院教师,主研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徽州文学、旅游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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