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达威拉：蜕变的注视

    邱可曼

    第一次认识瑞奇·达威拉（Ricky Davila）是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一个叫鲁比（Rubi）小镇的第三届“LA NUU”室外摄影节开幕式活动上，他那双透着双重个性的眼睛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同大家交流的时候，他的眼睛中闪烁出的是猎人特有的犀利与深邃，而在独处思考时却会在无意中流露出诗人般寂寥忧伤的神情。

    瑞奇·达威拉，1964年出生于毕尔巴鄂，从小在两种语言和文化的环境中成长，美国籍的母亲热爱艺术及摄影，西班牙籍的父亲热爱文学和哲学。父母潜移默化的熏陶对达威拉未来的职业选择及成就有着重要的影响。达威拉是西班牙摄影界最具个性的摄影师之一，大家称他是捕捉“注视”的猎人、采集“凝神”的巫师，他的黑白摄影在西班牙摄影界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达威拉内心一直带着艺术家的创作风格，只是他对现实生活很着迷，所以他最初以报道摄影作为起点。后来达威拉转向个人艺术创作，成为一位用图像和文字来创作的视觉艺术家、诗人，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自称或被称为艺术家或者诗人。达威拉的作品多次荣获国内外摄影奖项：1993年的奧特嘉·伊·加塞特奖（Ortega y Gasset Awards，这一奖项以西班牙哲学家和记者的名字命名、1984年创办、针对新闻记者的国际奖项）；1995年的摄影媒体奖（Fotopres Awards，1982年创办、西班牙针对新闻及纪实摄影的摄影大赛）；1994年荷赛（人物肖像类）二等奖；1994美国最佳图片奖（Best American Picture）等等。此外，《马尼拉》（Manila）一书获2005年西班牙摄影节最佳摄影画册奖（premio mejor libro Photoespa·a）。2012年，达威拉创办了毕尔巴鄂当代摄影中心（CFC），除了给摄影爱好者及专业人士提供一个举办摄影展览及交流活动场所以外，还想把自己毕生的经验和技巧通过教课的形式分享给年轻一代摄影师。

    将报道摄影作为职业起点

    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达威拉进了大学后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在学习生物学的同时，一直保持着对摄影的热情和爱好，积极参与各种与影像相关的活动。大学毕业后，他毅然决定前往纽约深造。在众多的院校及机构里，他最终选择了当时纽约最富传奇色彩的国际摄影中心（ICP）。

    达威拉深信自己是有备而来的，但当一位ICP教授（也是一名战地摄影记者）冲着他大喊：“你必须学会放松”时，达威拉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预设的诸多先入为主的想法根本是多余的。在这里，他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开所有以前的条条框框，打破传统摄影的规则，试着解放自我，放下对破坏规则的拍摄方式的恐惧，学会凭借自己天然的直觉去发现自我（这些人性的基本自然认知在西班牙的教学概念中经常被忽视），但其实，抛下一切固有的模式，重新开始并不容易。

    在最初阶段，达威拉一直对释放快门的瞬间怀有恐惧，这一刻，让他认识到自己其实无法成为创作的一部分。于是，他开始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学习、思考，积极参与纽约摄影圈的活动，以及相关人士的讲座、研讨会，其中包括尤金·理查兹（Eugene Richards），莎莉·曼恩（Sally Mann）、玛丽·艾伦·马克（Mary Ellen Mark）……。达威拉还加入了ICP的艺术摄影小组，在研究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威廉·克莱因（William Klein）、盖里·维诺格兰德（Garry Winogrand）及李·弗里德兰德（Lee Freelander）等摄影名家时，小组中追寻着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是“他们为何进行摄影创作”，达威拉意识到自己进入一个与传统纪实摄影完全不同的群体。

    达威拉那时的偶像是ICP的街头摄影老师们，虽然最初他的作品在拍摄风格上受到他们的影响，但他不断摸索着属于自己的道路。达威拉认为摄影和绘画有很相似的地方，画家和摄影师的选择、口味、信仰和个性都会渗透到每个画面中，通过作品表达自己的观点至关重要，只是画家是用画笔在画布上勾勒出脑海中的风景，而摄影师是通过相机来描绘现实。所以，达威拉从最开始就在作品中表现出了对人物情绪的捕捉及对人文的关注。达威拉在他1980年代末拍摄的街拍作品里，展示出了纽约大都会社会冷漠的一面。比如，照片《男人和黑洞，纽约，1990年（b）》中，一个侧脸背对镜头却面对着一个堆放在无人街角巨大空桶黑洞发呆的白领中年男人，照片中毫无细节的黑洞与男人未知的专注给人一种莫名的寂寞无奈的感觉；照片《男人，纽约，1990年（c）》中，街角处4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看着不同的方向。

    1990年代初，達威拉决定回西班牙继续发展。他接受了马德里《太阳日报》（El Sol）聘请，担任报社首席摄影师，并成为封面机构（Agencia Cover，一个1970年代末成立的摄影机构，西班牙及国际独立先锋摄影师聚集地）的成员。在这段时间里，达威拉拍摄了切尔诺贝利事故中受害的孩子们、波尔维亚科恰班巴的水危机事件、希腊莱罗斯岛的精神病院，以及很多其他类似的事件。达威拉积累了丰富的报道摄影的经验，作品也受到各界的关注和好评。照片是一种窥探他人行为或内心秘密的窗口，作为一名职业摄影师，达威拉常常被拍摄人物的情绪、情感及经历所打动和影响，他总能准确地捕捉到人物的情绪。马格南摄影师克里斯托弗·安德森（Christopher Anderson）曾经说过：“照片唯一有趣的地方是情感。除此之外，只是花招。”情感和花招（技术）都是达威拉擅长的，相机只是担任了采集他目光的收纳箱。无论是静止的人物场景，还是移动的抓拍，他都可以轻松地用黑、白、灰三种色调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仿佛他的眼中天生就自带一个黑白滤镜，而画面中人物的目光总是最令人眼前一亮，使得观者能产生一种持久的注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