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凋零的山野花
【摘要】造成《边城》主人公翠翠悲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传统的价值观、价值取向是造成翠翠悲剧的主要原因,地理环境对翠翠性格的影响是其中的又一个原因,而封闭的内心造成了沟通上的困难是人物悲剧的第三个原因。
【关键词】边城 人物悲剧 悲剧成因
“山头夕阳极感动着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着我,我心中似乎毫无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地爱着。”沈从文先生在他的文章《历史是一条河》中如是说。的确,他要把对故乡风物的爱借助于手中的笔展示出来,这就直接促成了他那部广为流传的小说——《边城》的诞生。这篇小说集中体现了湘西的风景美、风俗美和人物美。这其中当推他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在“风日里长养着”,“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的翠翠形象。翠翠的清纯、朴实、健康,以及她那无法言说的梦,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她的孤独、凄苦、无望让我们读后久久难以释怀。那么,这个作者要竭力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的女主人公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她的人生悲剧呢?本文仅从三个方面来谈她的悲剧原因。
一、传统的价值观、价值取向是造成翠翠悲剧的主要原因
《边城》所反映的时代是20世纪30年代,这一时期,军阀割据称雄,而东瀛小国虎视眈眈,觊觎着中国的广大土地,一时间战火硝烟在广袤的土地上肆意蔓延。而被雪峰山、武陵山、云贵高原环绕的湘西,由于其复杂的地理形势,躲过了多次战争劫难。因此,在小说中我们看到的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沅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一代又一代的湘民在这繁衍生息着,这个地方俨然就是人们梦中所寻觅的世外桃源。的确如此吗?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有差别、没有阶级关系存在吗?虽然作者也在竭力淡化这一点,但透过文字的表面来细细地挖掘,我看,非也。传统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仍然束缚着人们,这其中最主要的代表就是顺顺。顺顺给人的外部感觉是“大方洒脱”、“喜欢交朋结友”、“慷慨而又能济人之急”、“明事明理,正直和平,又不爱财”等等,但我觉得这些都是溢美之辞,在他骨子里,有很强的功利思想,这主要表现在对两个儿子婚姻的选择上。这在小说中有明确的显示,他“稍稍见得溺爱那第二个儿子。由于这种不自觉的私心,他把长子取名天保,次子取名傩送”。出于这种偏心与私心,他在为儿子选择结婚的对象时就有了一定标准。功利思想、金钱至上、门当户对成了爱情的筹码。翠翠嘛,虽然自身条件不错,但毕竟只是撑船的孙女,家境难免差了点,就说给老实敦厚的大佬吧。至于王团总的女儿呢,人也说得过去,又有碾房作陪嫁,就留给“眉眼秀拔出群,一望即知其为人聪明而富于感情”的二佬吧。这是何等绝妙的安排。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佬的死,打破了他的设想,因此无情地拒绝老船夫也就成了必然。这样做的结果,使老船夫在一个风雨之夜悔恨交加地死去,逼走了怀着无限伤痛的二佬,葬送了他的爱情,从而也完结了翠翠的梦,使她成了一位渡头守望者。
二、地理环境对主人公悲剧性格的影响
巴甫洛夫认为,人的性格是神经类型特征的合金。即性格是在后天精神论、地理环境中形成的,由此可见,外在的环境,对人的性格的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那么,小说中的地理环境,对于主人公的性格塑造起了什么作用呢?小说所反映的地理位置是湘西,它地处云贵高原东北侧与鄂西山地西南端结合部,东南以雪峰山为屏障,武陵山脉蜿蜒于境内,虽说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但由于交通的闭塞,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这种环境对人物的性格有很大影响。封闭的环境严重地束缚了这里的女人,她们固守现状,自主不自主地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大山阻挡了走向外界的脚步。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不想着去改变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品尝着生活的苦涩与艰辛。虽然小说的主人公也曾想过,“我要坐船下桃源县过洞庭湖,让爷爷满城打锣去叫我,点了灯笼火把去找我”,但这也是她一时负气,想打破眼前沉闷局面的一种幻想而已。当爱情离她而去的时候,她所有的选择只能是孤独地守着渡船,等待心上人的归来。但这中间有多少不确定性,他想回来吗?他能回来吗?她这种等待到底有多大意义呢?
另外,环境的影响,对二佬性格的形成也起了很大作用,这也是导致他们二人悲剧的一个原因。受当地人文环境的影响,“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贫穷后生,一代代被军功与仕途鼓舞着,怀着一颗颗建功立业的心,到外边寻求精彩的人生”。面对父亲对老船夫的拒绝及因哥哥死去而带来的愧疚,他无法面对翠翠,无法正视自己的爱情,他没做一点抗争就选择了逃避,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闭塞之地,留给翠翠的是那无尽的思念和期待。
三、封闭的内心造成了沟通上的困难,是造成人物悲剧的第三个原因
本篇小说的开头说:“溪边有座白色的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这就等于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家庭结构,有着简单的家庭关系。祖孙两人虽同在一屋檐下,可彼此心灵上都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厚厚的堡垒。随着年龄的增长,翠翠有了想法,有了追求,有了无法言说的梦。她表面看似闲淡,心静如水,实则内心如火一般煎熬着、痛苦着。百无聊赖时,她可以“独自低低地学羊叫,学母牛叫,或采一把野花缚在头上,独自装扮新娘子”;百无聊赖时,她可以和爷爷闲扯些不着边际的话;百无聊赖时,她独自发呆、流泪,独自品尝着痛苦。她封闭的心无法敞开,她无法走近别人的内心世界,别人更无从了解她。她所追求的是一种纯净的,超过一切世俗利害关系的,非物质的爱情。但这种爱情在现实面前往往要打折扣。大佬曾说:“翠翠太娇了,我担心她只宜于听点茶峒人的歌声,不能做茶峒女子做媳妇的一切正经事,我要个能听我唱歌的情人,却更不能缺少一个照料家务的媳妇。”那么,在他心中,翠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呢?他说不清。他在翠翠心目中的位置怎么样?更无从得知。其实,说不清的何止大佬一个人,二佬、爷爷,谁都摸不准翠翠。她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上了一把锁,锁住了自己,锁住了别人,从而也锁定了她的一生。
沟通的困难不只体现在翠翠与周围人的关系上,还体现在大佬与爷爷、二佬与爷爷、顺顺与爷爷的关系上,这一切的偶然与必然,都直接影响着翠翠的爱情与命运,把她的人生最终定格在爷爷留下的那条渡船上。
翠翠,这一“浸着作者人格和感情”,代表着“30年代中国女性形象”的单纯美丽的少女,本应像一朵绽放在深山幽谷里的山野花一样,开出生命的华彩。可是,由于诸多原因,它却匆匆地枯萎了、凋零了。“圮坍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能修复好翠翠那颗孤独、寂寞、苦苦守望的心吗?
★作者简介:邱淑丽,河南驻马店第一高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