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的摊贩

    崔金生

    解放前天桥的摊贩甚多，各类摊贩云集，多数摊贩弄虚作假，欺骗游人。笔者居天桥地区多年，特定几个摊位介绍读者，这些摊贩我多年观察，印象很深，现论如下：

    一、低头斋

    在天桥卖旧鞋的很多，摊主把修整后的旧鞋一双双地摆在地上，自己身旁放着掸子、鞋拔子，手持一根七尺长的细竹竿儿，在那抱肩一坐。北京人管这种旧鞋摊叫做“低头斋”，因为买主看鞋都得往地下看。又叫“杆儿挑”，因为你要看中哪双鞋，卖鞋的就用那根竹竿把鞋挑到你眼前，让你细瞧。

    摊上什么鞋都有，皮鞋、便鞋、花鞋、小脚鞋、卖力气穿的双脸皂鞋等。这些旧鞋是以极低的价从捡破烂的、换取灯的、打鼓的手里弄来的，摊主把买来的旧鞋先洗刷干净，然后锥补，缝缝连连，有的要动大手术，如鞋底好，鞋帮不好，就得换鞋帮，有的则换鞋底，最后用胶水把鞋帮一刷，便“整旧如新”了。其实这些鞋真往脚上一穿，没几天鞋帮就发软，不久，鞋底露窟窿。用不了多久，就没法穿了，人们把这种鞋叫“礼拜鞋”，即穿一周就坏。这叫贪贱吃穷人，有钱人都到“内联升”、“天成斋”买鞋穿，谁上这“低头斋”呀!

    还有一种鞋，内行叫槽鞋，这种鞋是用各种破烂布头做的，然后用新布挂层鞋面，往那一摆，跟新鞋一样，价码又比大鞋铺低不少。所以逛天桥的人们，都爱买这种鞋，结果，也是穿不多久就坏，人们把这种鞋叫“过街烂”。

    还有人那一双“新皮鞋”，专在傍晚卖，说是刚买的，穿着不合适。看着像正经的牛皮鞋，其实用牛皮纸糊的，最坑人不过了。

    二、快手公司

    快手公司，其实是卖烟卷儿摊贩。他们面前有一个长方桌，在桌面上有一张一头固定光滑厚纸，把烟丝放在纸上，卷成一根小圆滚，再取一根铁棍，再取一卷烟纸，(纸边上有胶水)，用铁棍把光滑纸里的烟丝往卷烟纸里一捅，再一卷，即贴好，就成了一支烟卷了。

    这种烟卷的原材料，都不是一般的烟，而是烟头制成的，烟卷头儿是从小孩们手里买的，价钱便宜。当年许多穷人家的孩子，为帮助家里生活，全都到大街上人多的场所去捡人家吸烟扔掉的烟头，然后论斤卖给“快手公司”。著名曲艺家高凤山幼时就在天桥捡过烟头儿。

    “快手公司”先把各类烟头搅在一起，拌成烟料，撒上香料，加上麻叶。操作时，在光滑纸上放点儿滑石粉，在纸中间撒上烟头拌的烟丝和麻叶，在烟卷的两头，放少许的黄色好烟丝，然后卷成烟卷，用剪刀把卷出的烟两头上剩余的好烟剪掉，然后用木板在桌上把烟卷两头拍打一番，便大功告成。至于烟丝纯正不纯正，能不能传染疾病，那就不管了。整个卷烟过程，动作飞快，转眼就完成一根，故称“快手公司”。

    逛天桥的人，一看烟卷的烟丝信儿黄，又喷鼻香，价钱又便宜，不由就买一些，及至一抽，头两口还够味，抽到中间就是另一种味儿了，到快扔烟头时，味儿又好了。

    快手公司的销售分两种，一是装在名牌烟盒里，如“大前门”、“哈德门”、“粉包”等，应有尽有，价格便宜；二是卖给小孩，批发200、300支，没有包装，直接出售。笔者曾在天桥一带卖过这种烟卷，有时在书场、有时串街道，走在哪里都高呼：“谁抽烟卷，一分两根!”抽快手公司烟的，多是穷人……

    三、钟表摊

    骗人的钟表摊在天桥是出了名的。这些骗子经常在大街小巷串，身穿长衫，头戴礼帽，沿途高呼：“修理钟表!”他们有一定的技术，用最低价收购年久失修的老钟表或残品。他们先把卖主的钟表说的一无是处，似乎该扔掉的破铜烂铁，本能够修好，也说不行了，无法再修。他还摆出不在意的样子，似乎您的钟表一文不值。所以压低价钱买回，即使真是残品，经过他们拆换零件，也能鼓捣的转起来，继续走上十天、八天的。人们称他们是：“表鬼子”。

    总之，在收购时，别人的钟表不论有多好，他们都说是一无是处，一文不值。收到东西后，出摊卖钟表时，就花言巧语把所卖的钟表吹得天花乱坠，几乎件件都成了国宝。因此，人们说他们买时，别人多好的东西，也是“死小鸡”，而卖自己的钟表时，多次的钟表也说是“活凤凰”。真是：“买死人，卖死人!”

    他们的钟表摊，主要卖给外乡人，还有那些见识不多、又爱摆阔的人。无论谁买了，都要上个当，钟表走不了多久，就罢工了。

    四、老虎摊

    天桥东市场有数条街，搭有席棚，出售各种杂货，什么铜器、木器、瓷器、锡器等各种杂货用品，如水壶、图章、旧玉石、古画、铜盆、铜炉、木器家具、旧衣服等等。他们专骗新来京的学生和四方来京的人。老北京极少买他们的东西，都知道这儿的货摊专门宰人、骗人，因之称其为“老虎摊”或“老虎棚子”。

    这里摆摊的物件都是擦干净，整旧如新，凡是铜活，皆用水银擦亮或用颜色镏金，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一些假古玩，都经过加工整的古色古香。这类摊大都有一个伙计作帮衬，行话叫“贴靴”，这个伙计装作游客、买主，在摊周边转，每逢有顾客上摊看货，那伙计也过来看。比如顾客拿起手炉，卖货的要价大洋五元，买主还价二元，摊贩不卖，“贴靴”也装想买，就讨价给二元三，摊贩坚决不卖，摆出不在意的样子，那个顾客心想二元三不卖，一定不够本，或盈利太少，东西还不错，就给二元五的价钱，随之就成交了。

    买回家用不了多久，镏金一落，露出旧货，一生气回去找摊贩，再说出大天来也不退货，而且振振有词，绝非假货冤人，价钱虽高点，但也不是强卖给你，你是自愿买的，弄的你无可奈何，只好认倒霉。

    五、绸片摊

    天桥东市场、西市场有不少卖绸片的摊子，摊上摆着五光十色的，约一、二尺的零块绸片，好像是做衣服剩下的零头。品种繁多，有华丝葛、铁几缎、花详绉等和各种纱罗。绸片上还有剪裁的痕迹。

    逛天桥的游人一看，大都认为是绸缎店剩下的，每块可做鞋面两双，或做手绢、彩带皆可。若在绸缎店买一尺得一块多，摊上才卖五六角，于是就买两块回去做鞋面，穿起来也风光。

    及至买回家把鞋做好，没穿几天，鞋面就一片一片的坏了，只好扔掉。其实这些绸片儿来源于破旧衣片，甚至是死人寿衣拆下来的，早已腐朽不堪。但经过骗子们的“加工”，“刷色回浆”后，貌似新绸，实为朽物。买后不仅上当，更缺德的是，还饶上了鞋衬、鞋底和做鞋的手工。实在太缺德啦!

    天桥这些坑骗人的摊贩，不久人们就警惕起来了，还流传一句警示语：“去天桥一趟，不是受骗就是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