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威伯恩《五首管弦乐之五》(Op10No5)的多重结构研究 |
范文 | [摘要] 通过对音乐作品结构的划分,窥视作曲家创作的蛛丝马迹,显然是非常有效的手段。以对核心材料的辨识、发展轨迹的分析为手段,对结构的构建方式与结构的样态同样有所感知。本文将音乐构成的诸多元素视为核心材料,如音高材料、音色材料、速度材料、力度材料等,并对诸材料的形态特征、组织方式、结构样态进行观察,使之呈现出多重结构的必然结果,而多重结构之间的关系也必然形成了不同样态的结构对位关系。然而,对多重结构的组织研究只是分析作品的一种手段、一种视角,目的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作曲家对各音乐元素处理的手法,从而对这首作品的创作技术有所认知。 [关键词]音高;音色;力度;多重结构;对位 [中图分类号]J6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0)05-0016-06 结构存在于各个领域,这一点皮亚杰在《结构主义》这本论著中已经有所阐述,如语言学中,结构主义主要是“用共时性的理论去找出语言的整体系统来”。而在音乐中,结构一直伴随着音乐创作历史的发展,是音乐中相互关联的各元素动态发展的逻辑化的外显性特征。本质上结构的生成过程,就是作曲家的创作过程。对传统作品的结构进行分析,是以典型的曲式范式为蓝本、大小调为语言叙述、和声为标点符号、主题发展的逻辑一致性来对结构段落进行分段[1],其中大小调是构成结构非常有效的法则与手段。而随着20世纪音乐的诸元素(音高、节奏、音色等)得到解放,传统的结构分析方式已经不能完全解读作品的结构,需要分析者对音乐各要素的动态组织形式进行解读。同时,复调化的创作思维早在西方音乐创作之初就已经确立了较重要的位置,立体化的复调作曲思维模式,必然会导致多重的结构网络。而这种结构现象的产生并非偶然,是本能地对结构的反应,是对天然结构态的提炼,是人类高级智慧的显现,是作曲家运用创作技术手段促使这种价值在音乐作品中的体现。本文试图以多重结构的视角,运用贾达群先生提出的结构对位理论,分析各元素所构成的结构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 一、横向与纵向音高结构特征 众所周知,威伯恩的音乐作品具有非常严密的逻辑组织。《五首管弦乐之五》是他自由无调性音乐创作时期的作品,格言式的音乐语言,“短小精悍,五脏俱全”。在宏观上,按照整体的织体形态与布局来看,是带有引子和尾声具有再现因素的三分性结构:引子(1-4)、A(5-12)、B(13-20)、A(21-28)、尾声(29-32)。 (一)横向音高结构 对横向的音高结构划分以核心音级集合的贯穿为主要依据,采用从宏观到微观,再从微观到宏观的方式进行划分,其结构是具有再现因素的三分性结构:A(1-9)B(10-21)A(22-29)尾声(30-32)。通过具体分析发现,作品中主要以[3-3][3-2][3-5]为核心集合,并在展开中采用增值、减值等一系列发展手法,贯穿全曲形成发展的逻辑。集合[3-3]音级为[014],向量为[101100],音程进行以二度、四度为主,该集合是威伯恩偏爱的集合之一,无论是在本首作品中,还是在《六首管弦乐》(Op6)中都能够观察到其所具有的结构功能[2];而集合[3-2]音级是[013]则以二度进行为其外显性特征,向量是[111000],同样是威伯恩作品中重要的核心集合;集合[3-5]的音级为[016],向量是[100011]。这三个三音集合以不同的样态呈现,并使这首作品的横向音高材料形成特有的结构。 第一部分可以分为两个乐句,第一乐句1-4小节由钟琴率先奏出包含全曲所有集合的宏集合[7-10],中间的音程进行以四度、三度为主,二度为辅,音域在一个八度之内。纵向上以小号到双簧管的音色转接形式演奏出集合[4-12][4-3]与钟琴声部形成对位关系,三者相同的是把集合[3-3]都蕴含其中,并作为全曲最重要的核心动机,见例1。 例1: 20世纪的先锋作曲家们,从理念到技法、从听觉到文本等方面都力求与传统音乐划清界限以求创新,创作出不同时代的声音。但是从根本讲,现代音乐与传统的写作手法是有着扯不断的千丝万缕关系,例如对主题的呈示、重复、变形、衍展、增值、减值等手法,使音乐得到充分展开。在第二乐句5-9小节中,中提琴声部演奏出气息较长的主题并持续了四个小节,开始处的四音动机A、#F、#G、C同样是第一乐句出现的集合[4-12],并且将[3-3]集合蕴藏其中,同时,又出现了另一个核心集合[3-2](见例2),而巧妙的是在这一主题结尾处又出现了三音结合[3-2],使之形成两端的[3-2]集合包夹[3-3]集合的状态,并在纵向上与竖琴、钟琴、木琴演奏的集合[3-5]形成对位。 例2: 具有呈示功能的两个乐句每一个集合的出现均由不同的音色所承载,核心集合之间横向衔接紧密,纵向对位明显。由钟琴演奏的宏集合[7-10]在全曲中只在此处,作为最凝练的主题出现一次,而[4-12]与[4-3]作为次级集合,将核心集合[3-3]包含其中,另一个核心集合[3-2]则同样采用隐藏的形式蕴藏在集合[4-12]中。换言之,这两个核心集合的出现运用的都是“羞涩的、隐含的、非直接的”形式首次呈现给接受者,而相比之下,集合[3-5]的首次出现则较为直接,以竖琴、钟琴、木琴三种音色叠加的形式直接呈现。 在第二部分中,集合[3-3]的“缺失”必定会让其他集合得到充分展开。而与第一部分相比较,[3-2][3-5]两个集合均以较为直接的呈现方式出现。在第10小节圆号声部直接演奏出bE-F-bG集合[3-2],并以先级进后跳进的形态停留在bG音(见表1),而后在单簧管声部出现了连续两个下行跳进的“叹息”式音型集合为[4-Z15](见表1),并把核心集合[3-5]包含其中,而觀察集合[4-Z15]会发现,其音集为[0156],本质上就是作为[3-5]的变体,以增值的变奏手法将其展现。同时,在第18、19小节中集合[3-2]在钢片琴、竖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混合音色的交混下又一次直接呈现。至此,我们可以观察到,[3-2]与[3-5]两个集合在[3-3]集合缺失的状态下,以“赤裸裸”的方式出现,在中间部分中承担着结构功能的作用。 例3: 第三部分从音级运动的过程来看再现了第一部分,不同的是集合[3-2]的缺失,使之呈现出[3-3]与[3-5]集合以连续的、紧密的形态序进,见例4。 例4: 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作曲家在乐曲开篇就已经把包含全曲的七音集合[7-10]呈现给我们,以后出现的集合都被包含在其中并从中设计出三个最主要的核心集合[3-3][3-2]与[3-5]作为全曲横向的发展逻辑,设计之巧妙,一目了然。 (二)纵向的音高结构组织 在威伯恩的这部作品中,音高的结构逻辑并不仅仅体现在横向的音高发展,纵向的和弦设计也十分精密,下面是整首乐曲的和弦进行图例。 例5: 无论是传统的功能和声还是现代的和弦排列,和弦横向的序进必定会形成一条或多条隐伏的声部线条,而这一线条有的是在高声部,有的则是在低音声部,又或者是高低声部同时、交错进行。显然,这部作品的纵向和弦排列已经无法找到传统功能和声进行的踪影,只能是从横向的和弦声部连接中,找寻其逻辑组织的蛛丝马迹。在和弦的低音声部中,连续的二度进行之后必定会出现象征段落终止的四、五度关系,见例6。 例6: 按照此种度数关系的序进,我们可将结构视为三分性:A(1-5;6-10)B(11-17)A(23-32)。两端间断、非连续的序进与中间11-17小节的连续进行形成对比,同时,B部分的紧密连接形成了一个具有展开性的发展部分(如上图所示)。同时,[3-3]集合并非在横向音高材料中起到结构功能的作用,在纵向音高组织中其核心地位又一次得到彰显。如果把集合[3-3]的音级[014]及其變体[0146][0147][0148](作为变体的依据是以音级[014]为核心的基础上加入一个不同的音,有如属三和弦上方加入七度音后其功能并未发生变化)作为核心材料的话,这个核心材料在纵向的和弦排列中还具有二分性的结构并嵌套在和弦横向连接的结构中,使纵向的音高组织本身具有层结构对位[3]的特征见表3。 在这部作品中,无论是横向声部线条的发展,还是纵向的和弦连接我们都能从中找出其逻辑的发展脉络,并相互之间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层结构对位关系。通过具体分析发现,无论是横向音高的线条化发展还是纵向的和弦进行,集合的安排已经显现出二度、四度、五度作为核心音程掌控着整首作品,可见威伯恩在写作之初对音高已经做出了周密的安排,使之呈现出一个设计巧妙、逻辑严谨、发展清晰、安排合理的组织脉络。 二、音色与音响布局 在音色构建方面,威伯恩继承了他的老师勋伯格的思想,并又进一步拓展形成了音色旋律使之与音高一样具有完整的结构。对音色与音响的布局主要以横向的音高线条与纵向和弦两个方面所承载的音色为视角展开分析。横向音高的音色进行以纯音色与混合音色为出发点进行划分,很明显构成三分性结构:A(1-8)B(9-21)A(22-32)。第一部分每一个乐器都是单独对各个音级集合进行陈述,且各集合并没有连续完全地出现在同一个音色上,这样的做法正是符合威伯恩音色旋律的创作理念。在这部分中音色的进行为钟琴—小号—双簧管—弦乐。第二部分在局部中出现了音色交混的状态,但是与第一部分相同的是先后出现的乐器组是相近的,先竖琴、钟琴、木琴组合的装饰音乐器,而后出现铜管、木管,最后是弦乐与竖琴的组合。第三部分则又回到了纯音色乐器陈述,但是乐器的安排较之第一部分有所改变,先双簧管后吉他,最后同样是以弦乐收尾。这首作品最后是以和弦的形式结束,那么和弦所承载的音色,按照同质乐器与异质乐器的组合也有其特定的结构存在,其结构为:A(1-8;9-20)B(21-26;27-32),从量上来看布局安排极其均衡。 )A(23-32)。两端间断、非连续的序进与中间11-17小节的连续进行形成对比,同时,B部分的紧密连接形成了一个具有展开性的发展部分(如上图所示)。同时,[3-3]集合并非在横向音高材料中起到结构功能的作用,在纵向音高组织中其核心地位又一次得到彰显。如果把集合[3-3]的音级[014]及其变体[0146][0147][0148](作为变体的依据是以音级[014]为核心的基础上加入一个不同的音,有如属三和弦上方加入七度音后其功能并未发生变化)作为核心材料的话,这个核心材料在纵向的和弦排列中还具有二分性的结构并嵌套在和弦横向连接的结构中,使纵向的音高组织本身具有层结构对位[3]的特征见表3。 从上表中我们看到了音色与音响的布局并不简单,横向音高线条的音色安排与和弦的音色布局都各自形成完整的结构,而且明显具有不同步现象,从而形成层结构对位关系。这样的组织与安排在其他作品中并不多见明显具有多重结构思维,而也恰好与贾达群先生提出的结构对位理论相吻合。使整体的音色安排呈现多层化,这样交错式的、多重化的音色处理使音响更加丰富。在这部作品中,使用了一些“非常规”管弦乐队乐器,如吉他、曼陀铃等。同时又有木琴、钟琴、竖琴等装饰性乐器的重点应用,使整体的音色更加丰富,具有色彩。 三、速度与力度的结构特征 随着20世纪音乐中各元素逐渐被解放出来,各自都形成了统一的、完整的结构。除音高、音色外,速度、力度在这部作品中同样形成了较有特点的结构样态,并与其他元素形成错综复杂的结构网络。讨论速度的结构从根本上是在讨论音乐结构之于听觉的意义。音乐的呈现方式是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展现,而速度则起着直接的作用。同时,力度与音乐的音响声效有着紧密的联系,使之在听觉中很容易产生结构的框架感知(包含织体因素)。 作品中共有两种速度标记在四个位置出现,并在内部中标有六处rit(渐慢)、两处accel(渐快)的标记,并且都非常明确地标记出渐慢或渐快所需要进行的时间点。可见作曲家对速度的要求是非常精准的,也让我们看到了威伯恩在序列主义写作时期对音乐各个要素加以控制的“先兆”。对速度的要求如此精确必定会形成一个特定的结构,按照作曲家在文本中标记划分可分为类似双主题变奏的结构。 此外,在该作品中力度的标记也十分明确,全曲以弱的力度为主从P-PPP这种进行随处可见,而mf-fff的进行转瞬即逝,稍有停留又马上恢复到了平静的弱的力度,力度上的强弱对比反差极大,因而我们很容易找出其力度的发展脉络并对其进行结构上的划分。 在上图中我们可以看到整部作品的力度运动轨迹从pppp-fff包含了极弱到极强的力度,使整曲在力度上充满了戏剧性。 四、整体多重结构特征及结构对位关系 音乐发展的多样性体现在其结构是多重性、多层性、[LL]立体性及多维性的。而这种多重结构在纵向上的不同步必然会产生类似于复调的对位关系,从而形成结构对位。按照贾达群教授的结构对位类型分类,可将本首作品各元素的结构对位关系视为体结构对位[4]。 在这部作品中,音高结构、横向线条化音色结构、力度结构同为三分性结构但是由于小节的错位陈述,同样与其他元素的结构形成了结构对位关系,而这种多重结构对位关系让我们对现代音乐作品的結构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与了解,我们在运用传统的分析方式分析现代音乐作品的结构过程中,总习惯性地以旧有的曲式范式为模板,适足削履地去分析现代音乐作品中的结构,这种方式在多样化结构特征的现代音乐中已经不能满足需求,需要一种新的视角对其进行解读,从而以一种新的恰当方式对结构进行划分,这样才能够透彻深入地了解作曲家的逻辑组织形式与过程,窥视到其创作的手法。总而言之,面对不断发展、不断创新的、多样化的现代音乐作品,在分析时不能一成不变、墨守成规,要运用动态发展的思维去解读作品,这样才能够解开作曲家创作的密码,而为后世的创作启迪智慧。 结语 通过对这首作品各元素结构的研习与梳理,我们对音高、音色、力度在整首作品中的结构力作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较为细致地观察到每一个元素材料独特的处理技法,从程序化发展中找寻各元素结构之间的关联。 至此,对威伯恩《五首管弦乐之五》的音乐与结构特点总结如下: 1音高材料 这首作品的音高材料设计巧妙,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的音高材料,集合[3-3]作为最重要的核心集合统摄全曲。同时,在横向音高材料的结构中,三个段落的安排与传统创作手法无异,即,第一个段落将总体材料进行堆砌,如宏集合[7-10]的出现,[3-3][3-2][3-5]集合的设计,在后续的两个段落中以“抽丝”的方式分段阐述,具体体现在不同集合的缺失。而在纵向的和弦排列中,[3-3]集合的主导地位,也表现出威伯恩对该集合的偏爱,体现了音高材料整体进行的逻辑性。 2音色 横向音高的组织、纵向和弦的排列都妥帖地体现了音色旋律的创作理念,并形成多维的结构网络。 3速度、力度 该首作品的速度与力度的精确要求,使之独立出来形成自己的结构样式。 4结构 多重结构组织的复杂,体现在各结构纵向上的交错、叠置与横向的运动与发展。同时,在这首作品中,三分性结构为主、二分性结构为辅,使之形成较为有序的发展样式。 注释: [1] 贾达群教授语。 [2]邱国明.威伯恩作品中集合3-3的结构功能——以《六首管弦乐小品》之五为例[J].艺术教育,2016(03):112. [3]贾达群.作曲与分析[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328. [4]贾达群.作曲与分析[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330. (责任编辑:崔晓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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