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敦煌本《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有关问题初探 |
范文 | 段鹏 马德 内容摘要:疑伪经不仅是研究佛教中国化的重要材料,亦是考察早期佛道交涉的重要文献资料。敦煌本《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据目前所见资料,敦煌藏经洞出土31件。该经是南朝时僧法尼“宿习”所诵出之疑伪经。其内容涉及佛教对自身信仰的整合及佛教应对诘难所作出的调适等。《万历续道藏》所收《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卷8《天地物像品》与该经在结构和行文上有极大的相似性,但在描述天界时,又存在“三十三天”与“三十二天”的区别。 关键词:疑伪经;《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中国化;佛道交涉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9)01-0085-08 中国僧人撰写的经文,学术界称之为疑伪经。疑伪经是佛教思想中国化的重要形式,也是不可或缺的必然步骤。一部疑伪经典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也就是佛教渐次中国化的历史[1]。东晋至隋唐时期是佛教中国化的重要时期。这一时期,儒释道三教相互交涉,在这一历史背景下,疑伪经产生的数量达到高峰。同时代的释道安,是中国佛教历史上第一位修订佛教经录的高僧。他撰写经录的目的,是为了保持入藏经典的正统性。他在佛经目录中设“疑经录”以著录这些疑伪经,并最终将疑伪经从藏经中剔除。道安之后的历代经录相沿,对疑伪经采取 “禁断流行”、“不入藏”的处置方法。因此,历代官本大藏经中,疑伪经几乎没有存在的空间。大量的疑伪经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亡佚。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的发现,使一部分在中国中土撰写而从未入藏的佛经重见天日[2],藏经洞出土的《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即典例之一。日本学者曾根据S.1298将《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收入《大正藏》第85册[3]。遗憾的是S.1298为残缺本,因此录文也不完整,收入《大正藏》第85册的文本仅为全文的十分之一。 敦煌写经的重新面世与敦煌学研究的发展,彻底改变了现代人们对中国佛教和中世纪中国社会的理解。大量的疑伪经源于中国本土,回答的是中国人所特别关心的问题[4]。南齐末年江泌女子僧法尼诵出经,是中国佛教史上“冥授”“宿习”所出疑伪经的典例{1}。僧法尼“宿习”出经一事,在当时社会上即有很大影响。与僧法尼处于同时代的僧祐,亲自对这一事件进行了考察,并将僧法尼出经过程和所出经书名称、卷数以及在当时社会上的影响情况,详细地记载于《出三藏记集》中,其中记录的“《法华经》一卷”即本文所讨论的《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该经在敦煌文献中存有31件,反映的内容涉及佛教对自身信仰的整合,佛教在应对诘难时所做出的调适,是反映南北朝时期佛教中国化以及佛道交涉问题的重要材料。对该经进行深入研究,可以深化对南北朝时期佛教中国化及佛道教交涉问题的进一步认识。 鉴于此,本文拟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文本考察、作者及出现年代考证、思想初探等三方面作初步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 敦煌本《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 《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2}一卷,又名《妙法莲华度量天地经》《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第二十九》《妙法莲华经第九》《妙法莲华经第八》《度量天地经》《法华度量》《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第二十五》等。 (一)敦煌本所存卷号及写本概况 随着敦煌文献的不断公布,考察现今所见敦煌文献,《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在敦煌遗书中共存31件,卷号分别为:BD13839、BD2218、 BD2463、BD3917、BD4027、BD4025、BD4525、BD5100、 D5671-1、BD5671-2、BD8449、BD9555、BD9595、 BD13409、D16345-A、BD16345-B,S.1298、S.4334、 S.4490、S.4885、S.5389、S.6588、S.12210、P.2234-2、 P.3401、Дx.899、Дx.16193,上图179,津图156, WJ.002,中散0371{1}。从完整程度来看,P.2234-2、上圖179、BD3917、BD13839等4卷首尾完整,其余卷号均有残缺。 以论述诸天时侧重点不同,敦煌本《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可分为两个系统:第一系统在描述诸天时,对第一天至第二十天从寿命、身长、衣食、得生条件等详细描述,而对第二十一天至三十三天的描述,则一笔带过,将第二十一天至三十三天归为一类,认为其中“于是中间,无有天人,唯为诸佛菩萨”,以P.2234-2、上图179、BD2218、BD2463、S.5389为典例;第二系统,在对第一至第十九天的描述与第一系统相同,在第二十一天至三十三天中对寿命进行描述,以BD3917、BD13839、 BD4525、BD5100、S.6588为典例[5-6]。出现了两个系统的写本,说明经文在传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变化。 (二)《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在敦煌的传抄 据统计,敦煌藏经洞出土的疑伪经,仅在斯坦因所掠的六千余件经卷中,就有一千多件,在伯希和、北京等其他敦煌经典收藏品中也有不少疑伪经[7]。更为确切的,据方广锠先生2010年6月以数据库进行的最新统计,敦煌遗书中的佛教疑伪经超过了100部[8]。这说明疑伪经曾经在古代敦煌社会中大量流行。从敦煌本《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抄写的时代看,有南北朝写本,也有7—9世纪唐代写本、8—9世纪吐蕃统治时期的写本以及9—10世纪归义军时期的写本[6]313。 敦煌遗书所见疑伪经,大多见载于诸经录,所以与“一切经”一样,这些疑伪经大多应是内地产生,然后传入敦煌,但也不排除有些是在敦煌产生的[9]。疑伪经无论是中原传入抑或是敦煌本地产生,中古时期疑伪经在敦煌社会中广泛流传、传抄是事实。BD5671-1《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尾题即为实例: 天宝三载(744)九月十七日,玉门行人在此襟(禁),经廿日有余,于狱写了。有人受持、读诵,楚客除罪万万劫,记之。同襟(禁)人马希晏,其人是河东郡桑泉县。上柱国樊客记。[10] 这则尾题反映了天宝年间该经在敦煌社会传抄的实况,体现了抄经获福报的思想。抄经获福报的思想普遍流行于当时的敦煌社会,民众认为通过传抄经文可以获得功德福报,而作为抄写的佛经,则不限于“一切经”,也有可能是“疑伪经”。经文抄写之后要“受持”“读诵”方可进一步获得福报,《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经文中亦多次强调“受持、读诵《法华经》”。尾题所反映的抄写、受持、诵读经典,其最终目的是“除罪万万劫”,可见,敦煌民众重视抄经是有“现世性”意义的,这也是疑伪经在唐代敦煌社会流行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 《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 成立时间及作者蠡测 以《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之名著录,首见于隋法经《众经目录》卷2《众经伪妄六》,即“《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一卷”[11]。其后《仁寿录》《内典录》《大周录》《开元录》《贞元录》均承袭登录。然该经的作者及具体成书年代,以上诸经录均未提及。前贤对该经作者及成书年代的研究均无定论,关于成书年代主要有南北朝、南北朝后期或隋初之说{2}。 (一)《法华玄赞要集》载《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经》 唐栖复集《法华经玄赞要集》卷6,明确记载了《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作者及成书时间: 路府云:所译之经,有真有伪。伪者,有《妙法莲华度量天地经》一卷。又有《妙法莲华经天地变异经》一卷。此二本经,并是南齐末永元二年(500){1},大学博士江泌出家女子,时年九岁,名僧法,闭目念出此两卷,兼前后都合二十一部经,计三十余卷,扬州道俗咸云神受。《长房录》云:宿习力,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问争得知是伪耶,答道理中间是伪,此经宗明一乘,彼经品说星大小也,又无来处也。[12] 由此可见,《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一卷,为南朝僧法尼于南齐末永元元年(499)诵出。 (二)僧祐《出三藏记集》载《法华经》一卷 东晋释道安编撰的《综理众经目录》是中国最早的经录,简称《道安录》,然已亡佚。梁僧祐(445—518)编撰《出三藏记集》共15卷,是现存最早的经录。《出三藏记集》卷5中最早{2}且最为详尽地记录了“江泌女子静坐诵出经”一事,现将有关经录引录如下: 僧法尼所诵出经入疑录。 《宝顶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净土经》七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正顶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法华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药草经》一卷。永元二年(500)出,时年十岁。 《太子经》一卷。永元二年(500)出,时年十岁。 《伽耶波经》一卷。永元二年(500)出,时年十岁。 《波罗奈经》二卷。中兴元年(501)出,时年十二岁。 《优娄频经》一卷。中兴元年(501)出,时年十二岁。 《益意经》二卷。天监元年(502)出,时年十三。智远承旨。 《般若得经》一卷。天监元年(502)出,時年十三。智远承旨。 《华严璎珞经》一卷。天监元年(502)出,时年十三。智远承旨。 《逾陀卫经》一卷。天监四年(505)台内华光殿出,时年十六。 《阿那含经》二卷。天监四年(505)出,时年十六。 《妙音师子吼经》三卷。天监四年(505)出,时年十六。借张家。 《出乘师子吼经》一卷。天监三年(504)出,时年十五。 《胜鬘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优昙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妙庄严经》四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 《维摩经》一卷。江家出。 《序七世经》一卷。右二十一种经,凡三十五卷。 经如前件。齐末太学博士江泌处女尼子所出。初,尼子年在龆龀,有时闭目静坐,诵出此经。或说上天,或称神授。发言通利,有如宿习。令人写出,俄而还止。经历旬朔,续复如前。京都道俗咸传其异。今上敕见,面问所以,其依事奉答,不异常人。然笃信正法,少修梵行。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后遂出家,名僧法,住青园寺。祐既收集正典,捡括异闻,事接耳目,就求省视。其家秘隐,不以见示,唯得《妙音师子吼经》三卷,以备疑经之录。此尼以天监四年三月亡。有好事者得其文疏,前后所出经二十余卷。厥舅孙质以为真经,行疏劝化,收拾传写。既染毫牍,必存于世。昔汉建安末,济阴丁氏之妻忽如中疾,便能胡语,又求纸笔,自为胡书。复有西域胡人,见其此书,云是经莂,推寻往古,不无此事。但义非金口,又无师译,取舍兼怀,故附之疑例。[11]40[13] 僧法尼“宿习”诵出经后“京都道俗咸传其异”,可见,此事在当时社会中产生了很大影响。“今上敕见,面问所以,其依事奉答,不异常人。然笃信正法,少修梵行”,可知当时梁武帝亲自召见过僧法尼。“祐既收集正典,捡括异闻,事接耳目,就求省视。其家秘隐,不以见示,唯得《妙音师子吼经》三卷”,这说明与僧法尼处于同时代的僧祐为“备疑经之录”曾经亲自到场考察过。经书诵出后,厥舅孙质即开始“行疏劝化,收拾传写。既染毫牍,必存于世”,这一批经典有传世的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僧法尼诵出经中有“《法华经》一卷,永元元年(499)出,时年九岁”。众所周知,现存三个版本的《法华经》,均无一卷本{1}。而唐栖复集《法华经玄赞要集》卷6、隋《法经录》等诸经录均载“一卷”。《开元释教录》卷18、《贞元释教录》卷28载:“《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经》一卷,亦云《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第二十九》。”[11]675,1020这说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经》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第二十九》是同一经卷,且卷数为一。敦煌文献所见31卷号均为一卷本,有些卷本所题“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第二十九” “妙法莲华经卷第九”{2},是为了接续正本《法华经》中之“二十八品”“八卷”,试图延续《法华经》的正统性。 综合以上考证,僧祐撰《出三藏记集》载“《法华经》一卷”,即唐栖复集《法华经玄赞要集》卷6及诸经录所载《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一卷,其产生时间为永元元年(499),作者为南齐僧法尼。 三 整合、调适、融摄:《妙法莲华经· 度量天地品》的思想初探 南北朝时期是佛教中国化的重要阶段。这一阶段,儒、佛、道三教相互交涉,成鼎足之势,其中佛道二教的交涉表现最为明显。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佛教面对如何适应中国社会及儒道诘难时有很多思考,这些思考的结果,有一部分表露于中国人撰述的疑伪经中,因此这一时期也是疑伪经产生的高峰期。 (一)《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对佛教信仰的整合 疑伪经在佛教走向民间社会的过程中具有特殊的价值与地位[14]。疑伪经将中国固有的思维理路、文化传承、风俗习惯与佛教信仰相互整合,不断寻求佛教思想与中国普通民众信仰的契合点,为佛教在民间社会的传播提供了经典依据与思想基础,进一步促进佛教进入民间社会。南北朝时期,佛教在中国取得了进一步的发展,以《法华经》为核心的法华信仰盛行于当时社会,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冠“妙法莲华经”之名就可以看出。有学者认为《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冠“妙法莲华经”之名,“无非是为借用《妙法莲华经》的名头以扩大自己的影响,所谓‘狐假虎威。”[6]311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如《妙法莲华经·马明菩萨品》《妙法莲华天地变异经》等,亦冠“妙法莲华经”,这都是当时社会中《妙法莲华经》流传的因缘殊胜[15]。崇奉、受持、诵读《妙法莲华经》,是法华信仰的具体体现,鸠摩罗什译出《妙法莲华经》,并传“法华三昧观法”,强调要获得“法华三昧”,其修行方法便是受持诵读《法华经》[16],这些思想都被《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所继承,并进一步加以发挥,第一系统的文本中有7处强调诵读《妙法华经》;第二系统的文本中有5处强调诵读《妙法华经》,两个系统的文本均宣扬诵读《妙法华经》有“得生其中”,获得晋升上一天{3}中的殊胜功德。法华信仰盛行于敦煌地区,还见于敦煌写经和经变画中。现存敦煌写经中《法华经》比重最大,以《法华经》为主题的壁画则从北魏经隋唐直至宋代长兴不衰,莫高窟绘有法华经变的洞窟多达426窟[17]。《法华经》对道教也产生重要影响,主要体现在对道经《灵宝经》《度人上品妙经》等的影响[18]。 正月、五月、九月为斋月,信徒要在这三个月的初一到十五日食素持戒,称为“三长斋月”{1}。西晋竺法护译《佛说普曜经》云“岁三月六斋,守禁法施戒”[19]。《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将受持三皈五戒、受十善、三长斋月等佛教行事与中国传统的孝养父母、恭敬师长进行整合,既应对了儒道二教的诘难,又为佛教进一步深入民间奠定了基础。 (二)调适孝道 在古代中国严密的宗法制度下,忠孝观念受到整个社会的普遍重视,孝道既是传统伦理原则的出发点,又是最高的道德规范。佛教来源于古代印度,因其自身的教义,有其独特的修行方式,对孝道的提倡远不及中国。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佛教的这些出世思想与中国传统的孝道伦理极度不容。体现中国古代宗法观念的《孝经》一度成为儒家反对佛教的重要经典武器。刘勰的《灭惑论》,引述“三破”{2},其第二破为: 入家而破家,使父子殊事,兄弟异法,遗弃二亲,孝道顿绝。忧娱各异,歌哭不同,骨肉生仇,服属永弃,悖化犯顺,无昊天之报,五逆不孝,不復过此。[20] 可见,在古代中国思想世界中“家”“国”“孝”这种伦理根深蒂固且成为传统,拥有一整套规则和习俗,直至2、3世纪才大规模进入中国的佛教,无法直接对抗这种被人们确认为天经地义的伦理,于是只能采用迂回的方式维护宗教的神圣[21]。《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文本叙事弱化了佛教与中国古代伦理之间的冲突,提倡“孝敬父母、恭敬师长”的观念,很明显是佛教信仰与中国传统固有的伦理观互相融合的结果。 (三)道经《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对《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融摄 万历三十五年(1607)《续道藏》所收《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第十五品《天地物象品》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有极大的相似性,此引文列表(附表)对比: 《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简称《法华经》,撰人不详,约出于南北朝末或隋唐之际,收入万历三十五年(1607)五十代天师张国祥奉旨刊校之《万历续道藏》[22]59。此书凡10卷17品,是仿《妙法莲华经》佛祖现身说法28品之形式,述元始天尊于大罗天为诸真人说法17品,普度众生[24]。通过列表对比,两经在情节结构上十分相近,改变的只是相关称谓,如将佛祖、菩萨改为天尊、真人。《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的概况,任继愈先生在《道藏提要》中称: 大抵假因果报应之说,寓劝善戒恶之旨,谓诵持是经,可除病消灾,奉持“五戒十善”,积德行功,“即离三途”,如作恶则“常沉苦海”,经中累见七宝、众生、轮回、因缘、由旬、须弥山、忉利天、狮子吼、四大天王、勇猛精进等佛典词语,其受佛教影响甚明。[24]1134-1135 佛道交涉一直贯穿于两教的历史中,曾有日本学者提到道教也从佛教得到了启示。[25]通过上述两经的对比考察,《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与《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都对“天”给予了极大关注,反映了古代人们对宇宙的探索。《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在描述天界时:“其第二十一天,乃至有顶三十三天,于是中间,无有天人,唯有诸佛菩萨,以为止住,寿命劫数,不可思议。”明确佛教三十三天的天界观,《佛地经论》卷5云:“三十三天,谓此山顶四面各有八大天王,帝释居中,故有此数。”[26]道经《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在描述最高层天时:“其第二十一天,至有顶三十二天,于中无有别异,惟诸天尊真人居之,不可思议。”反映的是道教三十二天的天界观,在刘宋时期,灵宝派的三十二天观念已经较为成熟,在古灵宝经系的《太上洞玄灵宝空洞灵章》[27]、《太上洞玄灵宝诸天内音自然玉字》[28]、《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29]等经典中,已经明确提出“三十二天”的概念[30]。可见,在两经文本叙述中,佛、道二教各自彰显了自己的天界观。综上,《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融摄了《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中的一些内容,其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强化道教自身的信仰体系。至于《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的撰写人、成立的具体年代以及为什么到万历三十五年续《道藏》时才入藏,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 四 结 语 南北朝时期是儒释道三教均获得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这一时期三教相激不断,促进了彼此的发展。《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出现是时代的产物,经文中通过“度量天地”这一中心,展现了印度佛教哲学中的立体天地观, 拓展了中国古代社会对天地空间立体认识的维度,整合法华信仰、三长斋月、三皈五戒、受十善的佛教思想,强调孝敬父母、恭敬师长的观念,融合了佛教信仰与中国传统固有的伦理观。而作为《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与《妙法莲华经·度量天地品》的融摄,则体现了佛教、道教经典在形成过程中的相互交融,这种宗教之间的交融,最终是以突出各自特点为目的的。敦煌文献中保存的疑伪经是研究佛教思想、佛教传播及佛教中国化、三教关系的重要文献资料。综上所述,加强疑伪经的研究,不失为认识佛教中国化及佛道关系的重要路径。 参考文献: [1]潘桂明.中国佛教思想史稿:第1卷:汉魏两晋南北朝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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