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山口的创业者

    徐敏 李嵱 巴·金梦

    

    

    

    从丝绸之路的起点来到阿拉山口,感受到了这座年轻城市的激情与活力,以及老山口创业者们的艰辛。

    他们娓娓道来的往事变迁,是这座西部边境小城最鲜活的历史。年长者说:阿拉山口是老山口人艰辛熬出来的城市。

    我们真信。

    阿拉山口作为城镇的历史并不长,也就26年。

    26年前,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边防部队在这里镇守着边关。800年前的成吉思汗和200年前的林则徐都曾从这儿走过,这里是迄今全国所有口岸城市中最年轻的一个。

    李承烈至今记得,26年前来到山口时,这里惟一的建筑就是一个小小的气象站。这个下过乡、扛过枪、上过大学的男人,当时适逢而立之年,他像一粒种子一样被命运的风刮到了这片土地上,从此在戈壁滩扎根立业。

    李承烈感慨万千,难抑自豪之情,因为这座年轻的城市,是1993年经由他一手规划出来的。2011年,阿拉山口立市,这座边境小城以他当年的规划为模版,开始了新一轮的市政建设。而年过六旬的他,面对记者的采访,竟显得有点不知如何表达。

    老山口

    7月26日,李承烈和阿拉山口市群众文化体育管理中心主任曹天明,从不远的建筑工地赶来宾馆接受采访。山口正在建一个大型综合场馆,6万平方米,它将成为阿拉山口一项重大的民生工程。李承烈作为城建专家被抽调到这个项目,既是总指挥,也是项目的把关者。

    曹天明最早来到阿拉山口是在土地局,比李承烈晚来六年,也算老山口了。

    “这个建筑集文化体育和便民服务为一体,部分场馆比如A区的体育馆今年年底可以交工,便民大厅明年年初可望投入使用,老百姓到时候交水电费等都可以在那里一站式完成。”曹天明说。

    李承烈是阿拉山口市人大副主任、市党史研究室主任、档案局局长。他说退休报告打上去,但还没有批下来,现在在这个在建项目上坚守着最后一班岗。

    李承烈是阿拉山口第一代建设者。1991年5月8日,他来到阿拉山口时,茫茫戈壁什么都没有,没有一棵树,没有一间房,只有一个小小的气象站。“气象站是1953年建设的,和边防哨所几乎同时建成。小小的二层楼建筑是山口当时最好的建筑了。”

    当时,博乐市启动了阿拉山口口岸规划建设,李承烈的妻子在博乐,不愿调往奎屯,于是他就过来了。州建设局阿拉山口建设分局成立了一个城建办事处,由他负责,那年他33岁。

    李承烈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追忆起那段往事:“当时由我带领三个人,他们是从设计院、质检站、城建抽调来的。规划,放线,打桩就我们几个。今天阿拉山口所有的道路框架,火车站广场,直对现在市政府的大路,天山街,友好路,都是1993年时规划的。在一张白纸上搞规划一定要考虑的长远,当时我的规划理念是,最起码20年不落后。我们学的是城市规划、乡村规划,惟独没有口岸规划。当时我把口岸按城市规划来设计,至今心里都深感欣慰。今天的阿拉山口,其基础骨架仍然健全,仍然能够适应建市的大环境,这让我感觉非常幸运。”

    说来也巧,阿拉山口的棋盘式规划,是30年前李承烈到古城西安读书考察时受到的启发。“老祖宗搞出来的棋盘式方格网,东南西北门,很科学。阿拉山口地处巴尔鲁克山和阿尔套山之间的空地上,只要把城市建筑的迎风角改变一下就能照猫画虎了”。

    20多年过去,当年的道路依然笔直如新。“阿拉山口市现在的城市建设,包括树木,道路的宽度,道路的走向,城市的雏形基本上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划在走。”曹天明说。

    阿拉山口26年的发展轨迹,李承烈和曹天明都是见证者。20多年前,李承烈在搞阿拉山口规划时,就想把它建成一座城市,是按城市建制来规划的。所以20余年后的阿拉山口虽已建市,但基本框架却无需大动,只是昔日的土坯房被扒掉了,从平房过渡到了楼房。

    昔日的阿拉山口,给老山口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风,一年160多天的8级大风,让一切变得天昏地暗,就像末日来临。

    “哦哟,大风,那大风可真是……你们来这几天没遇到风,那说明你们享受的是副部级待遇。”李承烈笑着说。

    李承烈对初来山口时的景象记忆犹新,“刚来时住的是地窝子(在地面以下挖出的类似洞穴的住所),后来才搬进平房。冬天一场大风雪,早上起来门就被埋没了,得掏个洞从屋里爬出去。在我们阿拉山口,所有建筑物的门都是朝里开的,这是风雪地区的一个特点,门朝外是推不开的。”

    说起阿拉山口从戈壁到新城的变化,李承烈显得万分激动,“那会儿从山口去博乐,只有一条国防土路,骑着摩托车进到博乐就成了土人,光能看到两个眼睛,得先去理发店把脸和头洗一下。”

    在阿拉山口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风吹石头跑,大雪埋房屋;刮风一身灰,下雨一身泥。”

    上世纪90年代初,络绎不绝的客商前来阿拉山口投资。李承烈按规划给他们划地盘。扛着仪器,拿着尺子,客商们跟在他后面,放线,打桩。“这块是你的,这块是你的。”部队首长曾经送给他的六双胶皮底军用布鞋终于派上了用场,底子硬、耐磨,他穿上在戈壁滩上放线,在草地里呲来呲去,六双鞋鞋底都完好,帮子却都磨出了洞。

    “那时候灯不明路不平,但心里却总是甜甜的,看到这条路修起来了,那幢房子建起来了,这片树栽上了,那个电线杆立起来了,心里可舒服了。没有固定的地方吃饭,走到哪个工地,就和工人在一块舀碗饭吃。”李承烈回忆说。

    在阿拉山口这座县级小城,60米宽的大路显得十分抢眼,那就是火车站到市政府的一条大路。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口岸大不了就是货车过货,修那么宽的路不浪费吗?但李承烈认为,既然口岸作为一个重点,就要按照长远的城市规划来建。修这条路时,他整整大半年没回家,一对龙凤胎儿女当时只有一岁多,妻子一个人在博乐带孩子。

    “修这条路时,适逢新疆即将召开乌洽会(现在叫国际贸易博览会),很多与会者要到山口来参观。当时领导来一看,急了,还在搞基础?要求9月1日乌洽会前必须完工,否则就地免职。但是修路要把基础打好,正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现在的路三五年就坏了,就是因为基础没打好。那时候没有摊铺机,全是人工,混凝土一天80米地往上铺。”李承烈记得,“节骨眼上孩子病了,老婆打电话托人找我,她在医院里伺候孩子,我在这赶工期,实在是回不去。中间刚好要到博乐去拉树苗,我便跟着下去,在医院看了眼孩子就赶回工地。那是大工程,责任重,得盯着。1993年8月30日剪彩,州领导都来了,我们终于挺过来了。”

    阿拉山口从没有一间房、一棵树的不毛戈壁发展到今天,李承烈这代老山口人功不可没。“如今刚好赶上我们国家‘十三五规划开局之年,也是阿拉山口市的发力之年,市委、市政府提出以生态立市、产业兴市、口岸强市为发展战略,将阿拉山口市打造成为独具特色的边境口岸名城。

    李承烈认为,一个城市要有它的精气魂,才能弥久常新,才能保留传承。他认为以前的山口城市建筑没有特色,缺乏文化内涵,“有钱就盖得好点,没钱就盖得差点,现在不行了,有钱没钱我们都要把城市特色做出来。你们西安有古城墙可以一直传承下去,我们山口没有啊,没有一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建筑。”

    如此,2013年阿拉山口立市后,城建专家李承烈受命参与了新城的设计规划工作。“新的城市规划将把不同的路打造出不同的风情,比如东归路,西迁路,从建筑物的造型到店铺餐饮,或打造成哈萨克斯坦风格,或打造成蒙古族风格。”李承烈坦陈,五年后这些规划一一落地,一座凸显边境口岸城市特色的戈壁新城将拔地而起。

    如今,李承烈时常感慨,这一生没有愧对过工作和事业,愧对的是爱人和孩子。但现在看到戈壁新城日新月异的发展,他坚定说出两个字;值得!

    听风者

    如果不是西域边境、戈壁荒滩、大风口拔地而起的这座口岸新城,如果不是这样特殊的背景,个体商人王洪强的故事也许无法吸引我们的注意。

    从一名乡镇代课教师,到闯西口的第一代淘金者,王洪强打拼十多年,身家六百万。他制作广告牌,开设小旅馆,承包万国旅游购物商场,如今,三代人扎根在阿拉山口。王洪强告诉我们,老山口人常说一句话,阿拉山口市是老山口人熬出来的市。听他描述当年的大风戈壁,仿佛说的不是风的传奇,而是那个艰难时代的传奇。

    “到阿拉山口未遇大风,就不算来过山口。”王洪强笑着说,他爱讲自己当年在风雪中捡了个美女的故事。

    有一年,边检上一个干部的对象从乌鲁木齐来阿拉山口,那天狂风大作,他明明去车站接她,却没接上。口岸当时实行的是一关四检,海关打头,然后卫检、动检和边检。干部的对象一下火车,就被风吹得完全失控了,连滚带爬站不起来。当时在海关工作的王洪强听见风声中似有人呼救,但完全看不见,他冒雪出门,在厚厚的积雪里扒拉出一个女孩,“就像溺水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我不松手,被我硬拖进海关大厅。她一直哭一直哭,哭了20多分钟。那时候阿拉山口的风太夸张了。”

    王洪强说:那些年,每逢冬季,文化街、天山街、友好路上都会被一夜大雪封死,各单位出来挖个窑洞,车辆才能勉强开出去,年年都那样,雪厚得比房子还要高,很恐怖。直到1998年后,这种天气现象不常见了,恶劣天气比过去少了有一半,特别是近几年,狂风越来越少,都感觉不习惯了。

    王洪强祖籍河南,父辈年轻时闯新疆,他是土生土长的疆二代,在博乐市博尔塔拉河下游的达勒特镇长大。

    “我和父亲估计都是闯命,他闯新疆,我闯山口。我一对儿女都出生在山口,女儿大学毕业后回来供职于阿拉山口中国银行,今年儿子刚大学毕业,还不知道会不会继承闯命出去闯闯?”王洪强诙谐地说。

    1991年,为了吸引人气,阿拉山口口岸办在当地创建了一个大型国际贸易市场。1993年市场建好后,王洪强随父亲来这里开始创业。他至今记得,8月15日,阿拉山口国际贸易市场开张那天,商铺林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因为那天是我来山口上班的第一天,在市场里执勤做保安,所以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阿拉山口,我也许就在博尔塔拉河下游的达勒特镇学校当一辈子代课老师了。”王洪强不无感慨地叙述着,“1993年,我招工来到阿拉山口市公安局当保安,当时口岸公安局只有5个正式干警,所以从乡镇招了30个保安。我因为是党员,便当上了保安队队长。当代课老师的四年,我的工资才从75元涨到78元。当保安的第一个月,就拿到了300元,简直和做梦一样。”

    那年秋天,26岁的王洪强把妻子和两岁的女儿都接来了,决意在山口安家落户。

    在公安局保安队干了不到三个月,阿拉山口海关大楼建好了,要从保安队抽调两个人过去,幸运的王洪强再次被选中。“一到海关,工资一下翻番到了600元,一夜之间好像有了花不完的钱。好在我们是农村长大的人,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日子也都能过。”

    王洪强记得,1993年至1995年,来阿拉山口考察生意的人特别多,旅游背包客也很多,他们东张西望对边贸生意跃跃欲试。“当时国家有政策,允许各单位办公司,包括政府部门都有边贸公司。内地生意人来阿拉山口却一时找不到渠道,我们一些非在编人员就做起了黑桥梁的作用,暗中牵线搭桥,挣点好处费。因为口岸刚刚兴起,边贸管理有点乱,加之阿拉山口属于大宗货物口岸,当时废钢废铁是主要货源,木材、棉花、金银铜铁锡都有,所以可以钻的空子就很多。不像现在渠道顺畅了,买卖双方甚至不用见面就签好了购销合同,你掏多少钱都不会卖给你,因为早就有主家了。起初的边贸完全是盲目的,买卖双方都很盲目,卖的人等着人来买,买货的人找不准货源。”

    在王洪强看来,20多年的口岸边贸起起伏伏,既和国际形势有关,也跟口岸管理政策的松紧有关。上世纪90年代末,阿拉山口放得比较开,那时候十八家娱乐场所红红火火,内地来山口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博乐人也常专程开车过来消费,货物购销两旺。

    1999年8月,由于超龄,转正无望的王洪强离开海关出来单干,十几年来也算做的风生水起。受访期间,他底气十足地接了好几通电话:“对啊,大型广告是我的强项啊,阿拉山口的大型广告牌都是我做的,去年友好路上七块大路牌也是我做的……”

    做广告牌之余,王洪强2012年投资200万元承包了一个两层商场,租期10年,今年已是第五年了。通过招商引资,他将其打造为阿拉山口“第一个旅游购物广场。“我自我感觉对阿拉山口的旅游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当时名字就叫‘万国旅游购物商场,打出了旅游的招牌。”

    不可否认,今年新开张的几家免税店,给王洪强带来不小的竞争压力。

    今年49岁的王洪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沧桑。他未来的打算,是想承包下国门一侧那块2000多平方的空地,搞一个集餐饮、购物为一体的边贸市场。他坦言,自去年开始,他一直在向市上申报投资600万元搞国门旅游的项目,“申报项目已经上了常委会,最近接到通知让我赶快做效果图”。

    提起阿拉山口的巨变,王洪强充满了深情:“这里现在惟一缺的就是人气,留不住人,甚至一天都留不住。现在宾馆的旅游接待能力最多只能满足600人,也没有像样的饮食和饭店。但明年就不一样了,在建的几个宾馆都将开业,台湾投资的野外宿营地也将建成。”

    “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倾囊而出就是冲着‘一带一路去的,希望能借这个东风把阿拉山口的旅游业重振起来。”商人王洪强决意重新把自己置于风口上,因为他是在阿拉山口听风而长的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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