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场阈下《芳华》中善良影像的叙事表达
阎茹钰 杨洪涛
《芳华》改编自中国著名女作家严歌苓的同名小说,该片蓝本取材自严歌苓本人13年的从军经历与8年的芭蕾舞蹈历程。影片的创作视角以严歌苓本人作为片中萧穗子的代指他者,以第一人称的身份置入其中,展开了一场以第一人称讲述式叙事来呈现青春往事、青春躁动、青春铭记。影片以一种作者主体在场性的上帝视角,进行了多视角、多元化、多层次化的后革命青春影像的叙事表达。
一、 新时代语境下后革命青春影像
(一)后革命青春影像主旋律
冯小刚导演的《芳华》一片与其前作《我不是潘金莲》,同样有着极其深刻的思想内涵。《芳华》以青春光影再现了那个年代表象化的爱情叙事、历史叙事、社会叙事,那个火红年代中的火红青春,同时也是一种被裹胁着的无意识青春。冯氏独特的艺术美学在影片中得到了尽情的展现与发挥:舞美设计、场景调度、音乐融入等均堪称近乎完美的表达。开篇中,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大红五星金光闪耀,将观众一下子就带入到了那个年代。多时代融合的历史场阈的浓重表达令观众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同时,影片中的载歌载舞更充分表达了革命群众与革命战士的昂扬之情、喜悦之情、自豪之情。电影中高歌猛进的表象化感情的抒发直接表达了其时革命精神的昂扬向上的主旋律,并且昭示了文艺必须为革命事业服务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因此,影片新时代语境下的后革命青春的影像表达在其基质的展布上,已经事先提前占据了文化表达的制高点,从而激发了继起者以其迸现的革命热情对青春未来表达的无限美好憧憬,且更由此激发了观众对那个年代后革命青春的无限崇拜、无限缅怀、无限向往。[1]
(二)无代际表达
影片以其浓郁的多时代融合的历史场阈解构了杰姆逊的历史健忘症的批评话语。片中的历史真实将一种后革命式的青春影像尽情地渲泻于光影之中,并为新时代语境投下了一种迥异的想象、映射、移置;而表象化与具象化的爱情叙事、青春叙事、社会叙事等渐渐地为一种自觉觉醒的自我认知所消解。影片在扭曲的多时代融合的历史场阈表达之中,向新时代语境的平静湖面投下了一块块连续不断的石子,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相依的涟漪,使得观众都能在这种后革命式的青春影像表达之中获得民族映像志式的深刻感染。同时,影片中的舞蹈、艺术、叙事等的综合表达显然与新时代语境的确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乖谬,然而,恰恰是这种乖谬才衬托出了特定年代那种具象化了的红彤彤的青春之火、青春之歌、青春之梦,并由此而为新时代语境带来了一种隐喻的光影。后革命时代的青春叙事,以其艺术性表达而令观众浮想联翩,青春虽然有代际,但是以青春历程中的善良为代价的记忆却永远都无法在人性之中硬生生地抹去。
(三)跨代际规训式表达
《芳华》一片表象化与具象化了特定年代的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青春。青春在一个个年轻的身体里乱窜着,与该片中随处可见的舞蹈一样,成为了对情感丰沛青春的性感表达的一种献祭。冯小刚在其创制之中,并未如某些观众臆测的那样,刻意地试图解构集体主义与英雄主义,而只是道出了一种对于善良遭际的基于崇高人性的形而上的恻隐式的怜悯,同时,更将这种怜悯推己及人,给予了那些曾经拥有过相同或相似青春的观众。客观而言,《芳华》是冯小刚所有作品之中最具艺术性表达,且最为深刻的一部作品,其与严歌苓的合作,令影片焕发出了一种与新时代语境格格不入,但却能够彼此深度融合的光影。同时,该片更以青春溶解了代际,由影片中的思想内涵直接触碰着心灵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二、 抽象表达
(一)善良所迸现出来的力量
影片中的叙事转折,从刘峰对林丁丁的爱情开始,当一个所有人眼中的活雷锋,突然告诉你他喜欢你,在特定年代真的会令人感到惊悚、恶心、辜负、幻灭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抛却原著作者的杜撰因素,如果这种情境真的在出现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人性中对善良的扭曲,正是在这种扭曲之下,才造成了一个时代与一大段历史的悲剧式整体性的无意识表达。由此可见,善良才是影片中的核心表达,同时,后革命青春影像中最不可或缺的恰恰正是这种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极度稀缺的最无私的善良。作为记述者同时作为他者的萧穗子,和那个与刘峰同样淳朴善良,但却饱受欺凌与刘峰一样不被善待的身世坎坷的何小萍,两人是那个年代同龄人中最能保持善良、慧眼识别善良、在关键时刻珍惜善良的人,而更令观众感动的是他们对青春光芒四射背后的一以贯之的身体力行的坚守。从抽象的视角而言,影片带给观众的并不是一种连续性的规训式表达,反而是一种透过隐性象征性表达的多层次断裂式的后革命青春影像表达。这种影像道断式的表达,因其中所深刻蓄涵着的能指与所指,而更具直指人心的力量。[2]
(二)善良的抽象化悖论式表达
《芳华》以主线、副线、辅线等方式,在影片中建构起了纷纭的爱情表达,刘峰与林丁丁、何小萍的爱情,以及陈灿与萧穗子、郝淑雯的爱情,均以三角恋爱的形式更具现实表达地建构着,而与此同时,影片亦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對这些爱情进行着抽象化的解构。首先,刘峰对林丁丁的爱情,本来存在着你情我愿的成分,然而,却因为林丁丁的碍于情面的落井下石而被动夭折;而刘峰对何小萍的爱情,电影则进行了更加残酷的解构,过度叠加的难以缓释的精神压力、过度透支的难以恢复的身体消耗、过度凄惨的身世与爱情的坎坷曲折等,最终令何小萍一度出现了精神崩溃。该片在针对爱情进行解构的同时,亦针对善良进行着不断的解构,善良的何小萍离开了一个饱受欺凌的家,却又进入到了一个饱受欺凌的文工团……可以看到,冯小刚以其高度恻隐的创制为后革命青春影像记忆描绘出了一种悲情乏力的善良社会伦理的悖论式表达。
(三)针对后现代的抽象式善良拷问
影片以锋利的手术刀般的光影,深刻地解剖了一大段暖昧且不堪回首的历史演绎。这种解剖与演绎以一种超越了自我的他者确证为新时代语境带来了基于人性善良的救赎式的悲怆表达。这种悲怆表达直接赤裸裸地拷问着人性灵魂,这种拷问显然令所有善良的观众无法释然。从这种意义而言,《芳华》的新时代语境的后革命青春影像式表达成为了一种后现代意义下的人性的试金石。而该片的核心主旨亦恰恰在于试图以这种善良的悖论式表达,所生发出的一声声呐喊,而希冀着能够唤回人性善良与善意。芳华易逝时光难再,收敛了的光影依稀闪耀着微光,影片中怀旧的后革命青春影像仍然积蓄着残存着的善良的力量为新时代语境增添了一种不一样的青春燃情岁月表达。而芳华至此,亦由开篇中的看似狭隘的间接追述家庭记忆、直接追述文工团内部记忆,而不断升变为一种时代、社会、国家的的永恒的铭记,同时,亦将怀旧的题材进行了不断升华、不断解构、不断重构的复杂交织、交错、交融式的燃情表达。[3]
三、 意象化表达
(一)善良表达与意象化升华
影片为刘峰与何小萍的善良建构了多个层次的意象化表达,同时,更为刘峰与何小萍的善良的完形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过渡表达。刘峰因林丁丁的离开,为这种善良的过渡带来了一种关键性的转折。刘峰与何小萍这两个先后奔赴沙场的最善良的灵魂,在各自的岗位上战斗着、工作着,各自承受了身体与心灵的巨大创痛。何小萍思想决定性转折一幕,发生在其身处海拔3500米以上高原的时期,此时的何小萍,因为真心挚爱的刘峰的离去,而一直闷闷不乐满腹愁肠的时候,一直担纲饰演A角的卓玛,在冰面上练习时突然不慎摔倒,发生了严重的膝盖撞伤,当勉强应付上台的何小萍在台上,听到高原的骑兵战士们,齐声高呼向何小萍同志学习,向何小萍同志致敬的时候,何小萍身体里的那种真正的革命之火与青春之火,在这一刻瞬间被彻底点燃,这一刻,何小萍完成了由一个善良的个体,而向一个充满了革命激情的坚定革命者的角色转换,这是一个普通个体向一个以共产党所领导的伟大群体的真正意义上的靠拢,何小萍这一角色也由此而实现了一种由抽象化表达而形而上意象化表达的升华。[4]
(二)善良的救赎式升华表达
电影在表达爱情方面同样进行了基于善良的建构,在主线上刻划了刘峰与林丁丁、何小萍之间的传统经典三角模式恋爱,而在辅线则描绘了本片中的他者萧穗子与陈灿之间的爱情,同时,作为辅线亦间接地道出了林丁丁这一反面角色的爱情,而在文工团这一重要群像的映衬之下,刘峰、何小萍、萧穗子三个人物的善良形象更显得异常高大。在主线的表达上,影片建构了善良与忠诚的意象化升华,而在辅线上亦进行了同样的意象化升华的表达,萧穗子作为片中的他者,和何小萍对刘峰一样有着对陈灿的一往情深,当陈灿遭遇到车祸,急需黄金做牙托补牙时,萧穗子无私地拿出了妈妈送给她的金项链,而她与陈灿之间的爱情亦在这一刻获得了一种意象化升华的青春表达。而影片的最后,何小萍在星空下的独舞,为情感的释放寻获了一种释然的方式,同时,更以这种释然的方式建构了一种对善良的报偿式救赎。
(三)多重善良意象化的救赎与升华
《芳华》不仅是一部描绘特定年代的关于善良的叙事,而且,更是一部深刻描绘时代性的宏大史诗。从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再由80年代一直到后现代,巨大的历史跨度却从未改变一个人的善良、执着、坚持。与何小萍一样,刘峰在参加对越反击战的过程中,获得了个体善良之下的对党忠诚、对同志热诚、对人民至诚的升华,在战争中刘峰表现出了一种不怕牺牲的真正男子汉的血性,同时,更表现了一种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同志,甚至保全同志遗体的超个人英雄主义的精神升华表达。作为一种善良的自我救赎表达,那张由何小萍撕碎的照片解构了善良的表达,而刘峰亲手将其粘好,在片尾处交到何小萍的手上的那一刹那,善良又在跨越了时代、时空、善恶之后,获得了一次全新意义上的重构。和那些在现代社会中随波逐流的早已面目全非了的战友相比,只拥有善良的刘峰和何小萍两人,仍然以他们那份对于善良的坚守,温和、平静地看待着这个早已如同芳华已逝般面目全非了的世界,世上若真有朵美丽的花,那不是青春吐露芳华,而是善良的铮铮铁骨在悄然绽放升华。[5]
结语
电影《芳华》在靓丽、自信、昂扬的光影映现下突出了一种新时代语境下后革命青春影像的明锐表达。影片的完美创制、完美视听、完美表达为跨时代融合的历史场阈营造了一种善良的形而上的表达;同时,更为那个时代的青春留下了永恒的青春往事、青春躁動、青春铭记。当芳华化作年华,青春成为过往,青春所留下的仍有无边的憧憬与无尽的向往,当青春永远定格在那个时代,片中刘峰在战斗中、何小萍在救护中的那一声声凄厉的呐喊,喊出了新时代语境下,后革命青春影像光影映射下善良社会伦理的既悲情又乏力的无奈表达。
参考文献:
[1]邓雨青.人性善的呼唤与回归——浅析电影《芳华》及其原著小说的人性书写[J].视听,2018(3):72-73.
[2]张川平.自我的确证与救赎——评严歌苓长篇小说《芳华》[J].武陵学刊,2018,43(1):117-121.
[3]陈琰娇.从“激情燃烧”到“致敬芳华”:怀旧题材影视作品的演变[N].中国艺术报,2018-01-05(003).
[4]倪丽婷.人性的放逐与回归——严歌苓小说《芳华》中的人物形象“刘峰”解读[J].嘉兴学院学报,2018,30(1):91-94.
[5]岳雯.好人的故事:长篇小说中的一个伦理问题——以《芳华》《好人宋没用》《心灵外史》为例[J].扬子江评论,2017(6):7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