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中的“凝视”与“悬念”

    摘 要：近几年，我国电影票房成绩走高，“票房论”话题热度不减。振奋人心的同时，也不禁在思考票房是否等同于高质量。2016年上映的《罗曼蒂克消亡史》票房虽不尽如人意，但其视觉上的精巧设计和特色美学，值得学习和借鉴。本文以“凝视”的视觉风格和“悬念”的视觉造型两个方面为重点，解读影片独特的视听风格和美学呈现。

    关键词：《罗曼蒂克消亡史》;视觉;凝视;悬念

    2016年末上映的《罗曼蒂克消亡史》，票房虽不尽如人意，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部电影极具电影美感，它存在于电影的形式，也存在于电影的内容中。导演在电影的表达中，除了完成“讲什么”这个任务外，也十分用心地处理“怎么讲”这一命题。对于导演来说，“怎么讲”关乎电影的叙事设计与追求。从这部电影来看，“凝视”和“思考”是导演“怎么讲”的两个关键词。导演的视觉体系和故事的架构方式，都与这两个词语密切相关。

    1 “凝视”的视觉风格

    《罗曼蒂克消亡史》这部电影能够彰显导演的“作者风格”，影片采用非线性和多视角叙事。从电影结构来看，这部电影可大致分为3个部分，每一部分由一个主要人物穿针引线交代故事中的一部分。故事前38分钟，陆先生是主要人物，通过1937年的一段故事，交代了陆先生的身份以及他南下香港的缘由。从故事开始的43分钟到64分钟的这一部分，也就是用字幕交代的三年前的这部分，主要讲述了小六消失的原因。第三部分渡部是主要人物，揭开故事背后的真相。此部分也可以看作是整个故事按照时间顺序的梳理，开始于三年前的小六离开上海，到最后日本战败、渡部被小六打死。其余的“童子鸡”以及吴小姐的部分，则展现了社会环境的侧面。“当你把这个故事切断，实际上它的横切面之间是会建立一种比较的，这种比较会带来思考。”[1]比如王妈这个角色形象便是通过复杂叙事的安排一点一点展现给观众的。电影第一部分交代了王妈的生命终点，她是一位做事周全的管家，即使死亡瞬间，也会平静地将钥匙摘下并留信给陆先生。之后，打麻将三缺一的段落表现出王妈虽然是个管家，但她在主人面前仍能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和坚持。饭桌上对车夫这个人的评价和引荐，吴小姐到陆府求助和王妈到吴小姐家送戒指等事件，显示出王妈待人接物的细节，她是帮助陆先生处理事务的得力之人。人对最初信息的感知较为深刻，中国的俗话讲这种现象称为“先入为主”，心理学将此称为“原初效果”。了解王妈生命如何被终止后，再来审视这个角色，对这个人物更富有先入為主的情感，更易于认可王妈。

    在非线性叙事的结构中，有很多重复镜头的运用，犹如“库里肖夫效应”一样会产生各不相同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复杂叙事中的重复镜头，更容易引起观众的注意，提醒观众“凝视”事件真实的一面。电影中有两场日本人在澡堂的戏份：第一次出现在日本人提出和陆先生合作被拒绝后，一个日本人提出暗杀陆先生，进入澡堂。第二次相同镜头的运用，衔接在渡部决绝地走出餐厅之后，这一组重复镜头的运用成功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力，观众渴望通过再一次的“凝视”发现背后主谋，也更有期待感和冲击力。另一处镜头的重复运用：“昨天多吃了两个狮子头，腰又粗了，明天去买块布料，做件新旗袍。”，第一次出现这组镜头是衔接在王妈遇刺事件的前后，不免会联想到此处与王妈的去世相关。第二次出现时镜头内容更加完整，此处表达的重点是渡部不杀陆先生的原因：放心不下两个儿子。两个镜头的重复运用，让观众从画面信息中“凝视”到事实真相。

    正如导演程耳所说：“我希望达到一种最终观众在观影的时候，和银幕之间是一种‘凝望的感觉。”[2]整部电影除了对城市的俯拍镜头外，基本没有移动镜头，大部分是固定镜头。从形式上看，固定镜头有“凝视”的意味。吴小姐和丈夫对坐相谈的这场戏更像是“罗曼蒂克消亡史”字面意思的呈现。总共9个对切镜头，全都是对手演员的视点镜头。环境、道具等因素在这场戏中的作用降低，画面中的情绪通过演员的细微表情传达。吴小姐的丈夫站起身后，对等的视角发生变化。吴小姐丈夫是仰拍镜头，近似于从吴小姐的视点“凝视”丈夫。但对吴小姐的镜头与之前保持一致，仍然是演员直面摄影机的镜头，这个镜头的处理，不是从丈夫的视点出发，更像是观众对吴小姐的“凝视”，在这场戏中观众一直保持着对这个人物以及事件的“凝视”。

    2 视觉造型中“悬念”的设置

    电影中很多悬念的设置都是通过视觉造型呈现的。渡部换上和服烹制食物这场戏中，其中一个镜头中桌子上摆着两盘食物，有一盘被拿走了。下一个镜头，渡部端出了一份食物坐下食用。此处这个镜头引起了观众的好奇：另一份食物是给谁准备的？之后，渡部端着食物打开密室的门时，我们的疑惑被解开，另一份饭是给困在密室中的小六的。在小六和陆先生两人的镜头中，全都是两人共同面向一方而坐，几乎无眼神的交流。这与小六和渡部两人关系镜头呈现是不同的。小六在餐桌上给大家讲片场趣事这场戏中，第一个镜头是只有小六和渡部两个人的中景，之后在小六讲述的过程中用了7次相同构图的小六、王老板、渡部3个人的近景镜头。小六居于画面的中间，渡部和王老板分别处于画面的前景和后景中。7次重复使用相同景别和构图的镜头，且只框住小六和王老板、渡部3人，此处为三人之间的关系设置悬念。日本战败后，渡部在残败的战场中吹起口哨“你能去帮我找到儿子吗？”，内容更像是与小六的对话，之后渡部的侧面镜头、远望的视点镜头后给出一个全景，渡部对面没有人。导演有意将全景镜头后延，持续增加观众对对方是谁的好奇心，全景中没有人在渡部对面的时候，悬念揭开，观众有情绪起伏的变化。

    非线性叙事的缺陷是观众不能与主人公产生同呼吸共命运的贴近感，不能跟随主人公一起成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观众保持相对冷静的旁观状态，站在一个客观的位置去发现悬念，才是这个电影给观众带来的独特快感。从这个角度看，观众必须敏感地捕捉视听语言的一切信息，越及时发现视觉造型中呈现的悬念，越能尽早拥有解释悬念、满足疑惑的愉悦。从而降低“看不懂”“跟不上故事的节奏”等观感。此外，观众在影片的前半部分试图寻找一个有“共情”的角色，但后面主要人物的更换使得观众无法将自己的情感自如地转换，观众由此产生了“迷茫”的观影体验。笔者认为，并不是复杂叙事的问题，也并不是视觉呈现的问题。如果宣发部门在宣发过程中将“悬念”这个概念传达给观众的话，也许观众对这部电影的理解程度将大大提高。

    影片中戏中戏部分的镜头运用也很有深意。小六的两场戏中戏的镜头运用是有区别的，第一场是一个移动镜头，由距离被摄物体较远的远景推至近景。第二场戏中戏则是由远景到近景到脸部特写的跳切。后者的速度更快，没有推进的过程。更有种直入人心的感觉，台词更加耐人寻味：我看透了你所谓的博爱，表面上是宽容、友爱，其实不过是自私的自我保护以及懒惰、逃避责任，只有博爱才最安全最省事，你躲在博爱的名义之下过着懒惰及自私的小日子，事情就是被你这种人耽误的。站在电影整体的构思角度，这段话很明显是对电影结局中陆先生杀死渡部大儿子的回应。较多观众对电影的结尾设置存在疑惑：陆先生命车夫打死渡部的大儿子。陆先生的抉择迎合了台词中对“博爱”的谴责，但没有找到家国情怀与个人恩怨的平衡点，使观众无法找到一个安心的情感归属。

    《罗曼蒂克消亡史》的视觉效果为影片增色不少，电影的叙事风格是含蓄的，信息的传达是不动声色的，视觉的呈现上也偏于“静”，做到了影片内容和视觉形式的高度统一。一部电影的成功的视觉呈现是包括光线、机位等技术层面上的高度完成，还要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画面语言体系，从这个角度来讲，《罗曼蒂克消亡史》是成功的。

    参考文献：

    [1] 程耳，郝建.《罗曼蒂克消亡史》：复杂叙事、时代画卷与类型对话——程耳访谈[J].电影艺术，2017（02）：67-73.

    [2] 程耳，谢晓晶.和银幕之间的一种“凝望”《罗曼蒂克消亡史》导演创作交流[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7（02）：33-36.

    作者简介：张帆（1993—），女，河北唐山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电影创作理论与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