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果业的辉煌、无奈与出路
王田利
位于甘肃东南部的天水市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温和，热量充沛，土层深厚，非常适宜苹果、大樱桃、桃、葡萄、梨、杏、李、柿、核桃等北方果树生长，只要栽上果树，均可取得好的经营收入，可谓遍地淌金流银，是甘肃重要的果品生产区之一。2019年7月，笔者作为甘肃省农业科学院果树花卉研究所组织的“三区”人才代培人员之一参观调研了天水果业，有启示，也有反思。
1 天水苹果的发展及辉煌
果品在天水作为小农经济作物种植历史悠久，一家一户房前屋后零散种植，自给之余，少量提篮叫卖的方式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解放之后，在农业领域提出了“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的经济恢复政策，据天水市果业部门领导介绍，天水市响应这一号召，于1955年从中国农业科学院果树研究所（辽宁）引进了红元帅、红星等10个苹果品种，开始大面积种植果树，天水果品产业开始进入快速发展时期。1964年以红元帅、红星、红冠等为主的元帅系苹果开始出口香港市场，由于当时所产的苹果没有施用化学肥料，很少喷用化学药物，近乎纯天然食品，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果实品质较高，在香港市场上好评如潮，虽然当年仅上市200箱，但卓越的品质，赢得了消费者的高度认同。由于当时天水上市到香港的苹果没有商标，在包装箱上标注“花牛”的产地标记，引起了香港人的高度关注，坊间传说，在甘肃有个花牛国，花牛国所产的“花牛”苹果很好吃，“花牛”成了天水元帅系苹果的代名字，“花牛”苹果品牌（图1）响彻了香港的大街小巷。
吃水不忘挖井人，1965年种出优质苹果的天水人给领袖毛主席邮寄了两箱苹果。主席回信对天水苹果的质量进行了充分肯定，鼓勵天水人扩大种植苹果，并随信寄来了48元苹果款，以后在召见甘肃省长邓宝栅时说“你的家乡天水产的苹果很好吃”。主席金口玉言，给天水苹果高度赞扬，以后天水人按照主席的指示，不断扩大苹果的种植规模，到20世纪70年代，天水已成为我国苹果著名产区和重要苹果出口基地之一，所产的果品供应国内各大城市及港澳地区，到20世纪80年代，天水的“花牛”苹果独霸香港市场，占到香港进口苹果量的90%以上。
20世纪80年代中期，国家在苹果产业方面，重点推广了红富士和新红星两个品种，天水在完善“三红（红元帅、红冠、红星）”种植基地的同时，大力普及新红星，实现了品种更新换代，20世纪90年代，重点推广了超红、银红、俄矮2号、天汪1号等元帅系4、5代品种，目前种植品种已更新至5、6代，全市种植元帅系苹果190多万亩，年产元帅系苹果160多万吨，建成了全国最大的元帅系苹果生产基地，也成为我国中熟苹果规模最大的产业基地（图2）。
随着红富士品种的推广普及，由于其风味、脆度等方面很适合国人的消费特点，很快成为苹果栽培界的新宠，受到广大消费者及生产者的热捧，其种植效益凸显，全国出现富士种植热，其他品种（包括元帅系）的发展空间受到挤压，种植面积在逐年下降，全国大部分地方的元帅系苹果被高接换头或挖掉，只有天水市自始至终保持着以元帅系为主的发展目标没有动摇。
天水优越的自然条件加上精细化的管理，所产的“花牛”苹果由于果形端正，五棱突起明显，品质优良，1965年在香港国际博览会上，因其色度、果形、内质、含糖量等指标均优于美国“蛇果”，而一举夺魁，享誉全球，天水“花牛”苹果与美国“蛇果”、日本富士成为全球三大苹果品牌，天水“花牛”苹果挤身世界苹果名牌系列，以后在国内、国际苹果评比中获奖不断，1985年以来，天水“花牛”苹果多次获得“全国优质农产品”称号;1993年在泰国曼谷中国优质农产品展览会上获金奖;1994年在全国林业名特林果产品鉴评会上获金奖;1996年获甘肃省名优特林果产品鉴评金奖;2004年在首届中国深圳国际水果及技术展览会上荣获“水果状元”称号等等，得到了社会的充分肯定。
自改革开放以来，市场导向成为农产品发展的风向标，果树由于种植效益好，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天水市除保持“花牛”苹果良好发展势头外，桃、杏、梨、葡萄、大樱桃、核桃等树种植面积也迅速扩张，果树产业呈现多样化发展态势。目前全市果树种植面积稳定在350万亩以上，形成了以元帅系“花牛”苹果为主导，以桃、大樱桃、葡萄、核桃为辅助的高效种植格局。
2 天水果业的无奈与出路
2.1 花牛”苹果种植效益下滑明显
“花牛”是天水人的骄傲，60多年的发展和经营，“花牛”已是天水对外宣传的著名名片之一，但近年来种植效益下滑，让天水人感到很无奈。由于元帅系苹果成熟后果实易发绵，而我国绝大多数消费者喜欢果实脆硬的苹果，目前元帅系苹果在国内以老人为主要消费人群，市场消费人群变窄，导致消费量减少，售价降低，种植效益下滑。对这一现象天水市果业界都有体会，天水市果业界领导说：“2018年富士价比元帅系价格高，天水苹果亩收入远远低于静宁”。其实这一现象已持续了多年，在天水市秦安县魏店镇有个叫陈建设的果农，是远近闻名的务果能手，早在五六年前就改变了种植方向，开始种植红富士苹果，在2018年接待前来参观学习的果农介绍经验时说：“种一亩富士的收入比种两亩红苹果（元帅系）的收入还要高”，由于持这一观点的并非陈建设个例，因而有相当数量的元帅系苹果园被高接换成了富士，元帅系苹果的种植面积在下降，种植规模在变小。
2.2 产业吸引力在弱化，产业后继乏人已成突出问题
虽然果品种植在农村为高效产业，在天水种植果树平均亩收入在1万元以上，但农业始终是弱势产业，投入高，种植风险大，劳动强度大，在这个热衷追求即时效益的时代，愿意从事这一行业的人越来越少。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天水的同行也发出产业后继乏人的感叹：“现在没人种果树了，目前种果树的都是老年人，40岁以下的人都不愿种植，在天水有的家庭有10多亩果园，种果树一年收入能达到20多万元，但年轻人宁肯打工，也不愿种果树。”
7月椒园飘香，正是花椒成熟采收季节，周边通往天水的客车爆满，一打听，车上的乘客大部分是摘椒的农民工。据一同参加调研的庆阳市正宁县的小路反映，他乘坐的庆阳至天水的客车也一样，满满的拉着一车的摘椒农工，而庆阳至天水的车程在8小时左右，相距在500千米左右，可见果园雇工有多难了，以后果树由谁种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2.3 管理的省工化和产品的精细化矛盾突出
果品产业是劳动密集形产业，由于受经营体制、发展模式、地形地貌、机械普及率等多方面的限制。我国果园管理中机械化水平较低，大部分作业要靠人工完成，而人工成本近年来大幅上涨，一工难寻，导致果园务作成本上升，因而有些果园管理措施落实很不到位，像果园杂草（图3），美其名为“自然生草”，究竟生草好不好？大家挖开土壤就明白了，生草的果园确实地表是湿润的，可是20厘米以下的土壤含水量绝对少于没有生草的。至于土壤养分含量也和土壤水分含量存在相似的情况，因为杂草的生长要消耗水分和养分，杂草叶片蒸发水分，会将土壤深层的水分吸收到地表，地表看起来呈湿润状态。
产能过剩了，产品只有好中好的精品果才能卖出去，卖上好价钱，而要生产出精品果，既要花费较多的人工，又要投资较多的肥、水、农药等物资，而由于果品产业风险较大，自然灾害频发，市场行情起伏不定，群众投资热情不高，精品果率不高，生产效益的提升受到极大的限制。天水市果业界领导在谈到天水果业存在的问题时无奈的说：“天水果业管理上千差万别，标准化程度低，土壤管理、施肥作业较混乱，总体上肥料施量逐年减少，有的地方不施肥，进行掠夺式生产，果品质量提升难度大，已成为果业持续发展的最大拦路虎。”
2.4 自然灾害频发，防灾减灾成本高、成效低
霜冻、低温冻害、冰雹是天水果业生产中的主要自然灾害，发生频繁，对果品生产危害较大，像2018年4月上旬低温冻害就导致梨、杏、大樱桃、核桃绝收，苹果大幅度减产，损失严重。虽然近年来应用了一些措施，但收效甚微，比如为了防霜冻，政府投资在示范果园安装了防霜机，但据天水市果业界领导介绍，温度在-2 ℃左右时防霜机有一定的防治效果，当温度低于-5 ℃时，防霜机就没有效果了，而且一台防霜机价格最低的也在10万元，一般农户是没有能力安装的。为了减轻霜冻、低温、冰雹的危害，政府近年来投资搞了“三防（防霜、防低温、防冰雹）”设施棚（图4）覆盖栽培试验，虽然效果较好，但投资成本较大，据天水果业技术人员介绍，建一个“三防”棚需投资10多万元，这显然不切实际，在经济价值高的大樱桃上应用还可以，在苹果等其他果品生产中应用不太划算，因而试验的作用较大，推广普及难度大，實际应用意义不大，不过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发展方向。
2.5 减药减肥任重而道远
农药化肥是果品生产中投资的重要环节，也是产量、质量形成的重要决定因素。长期以来农药化肥的大量施用，促进了产量大幅提高，品质有效提升，但也诱发了土壤亚健康，土壤养分平衡严重被破坏，土壤微生物含量急剧减少，土壤板结酸化，病虫抗药性增强，防治难度增加等一系列问题，果品产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越来越突出，减少化学物质的投入，已成为生产的焦点问题和提高果实品质的关键所在。天水师范学院呼丽萍教授团队承担着国家苹果产业体系减肥减药试验示范项目，在铁佛试验园用充分腐熟的鸡粪和沼渣作为主要肥源，用沼液替代化学药物控制虫害已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由于农家肥养分含量低，需大量施用，导致生产成本居高不下，化学肥料大幅减少时，会影响产量的形成;防治虫害可用沼液替换化学药物，但防治病害，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替代品。目前她们能做到的只能是复壮树势，提高树体的抗病性。“进行减药减肥绿色生产，目前只能以减少产量为代价”，呼丽苹无奈的说道。
通过参观、交流，笔者感到天水果业的坚守、辉煌是个性的，是天水独有的，也是天水果品产业的特色，但天水果品产业的无奈是共性的，这些无奈在我国果品产区都是存在的，反映了我国果品产业目前普遍存在的问题，也应该是今后应努力解决的主攻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