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本”“开新”:刺绣艺术家邹英姿个展于苏博启幕

    

    在农业手工文明转型向工业文明转型中,延续了千年的手工刺绣因为机械工业的发展,实用功能萎缩,无论是四大名绣还是其他绣种,亦或是少数民族绣,都面临着极大的生存困境。但随着国家对文化艺术产业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刺绣艺术无论是在回归传统,还是艺术发展上都有了长足的发展。8月14日下午,刺绣艺术家邹英姿个展“溯本·开新”在苏州博物馆拉开帷幕。展览以“溯本”和“开新”两个部分,展出艺术家对敦煌艺术的致敬之作以及艺术家的原创刺绣艺术作品,引发人们对刺绣与当代艺术,以及其未来发展方向的探讨。

    

“溯本”——复绣《凉州瑞像图》

    1900年,尘封千年的敦煌藏经洞开启。可惜,藏经洞中的文化宝藏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在之后的岁月里它们被以探险或考察等名义前来的西方人士,掠夺到不同的国家,流离失所。这时候,尽管国内一些志士开始呼吁保护这批,但仍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直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迎来了向达、夏鼐、阎文儒等一批学者前来进行科学发掘与考察研究,也吸引了一批艺术家如吴作人、关山月、张大干等人考察、临摹壁画。他们著述出版,为保护和发扬敦煌艺术做出了巨大贡献。

    受到敦煌艺术的吸引,邹英姿自2011年起开始不断探访石窟、壁画等艺术,希望从中汲取营养。她曾以自己的感受,用独创的滴滴针技法创作了《鸣沙山印象》《敦煌莫高窟第四十五窟系列》,用细平绣、细乱针绣法创作了《问佛》《白衣菩萨》等作品,这些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展览,并获得一致好评。展览第一部分“溯本”主要围绕《凉州瑞像图》,展出艺术家在复绣探索过程中考察、拜访相关领域专家的文献资料,和艺术家以劈针绣技法衍生创作的几幅作品。另外,还展出了数幅艺术家刺绣的敦煌第45窟的雕塑造像。

    在邹英姿心中,敦煌一直是圣地。她认为作为新一代的手工艺从业者,向古人学习是十分必要的,刺绣艺术也是如此,应该拿针线来临摹壁画及雕塑艺术。一次,她偶然在与苏州收藏家王福的聊天中,发现他收藏的套书《西域美术》中收录有一幅迄今所知最大尺幅的中国古代刺绣《凉州瑞像图》的图像。《凉州瑞像图》仿似触动了邹英姿的好奇神经,她赞美古人刺绣技法的高超,同时也感叹作品的残缺以及遗憾作品为国外博物馆所收藏。于是,她在心中渐渐滋生了一个念头——“把它绣回来!”

    于是,邹英姿开始寻找大量的文献资料来了解作品背后的技法、颜色等问题。一开始,她从图片中仔细观察刺绣运用的针法,并进行自我尝试。但是,当绣出小样之后发现和图片中呈现的效果大相径庭。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在捻线、破线中比对,大胆的拿着针线比划,手指被扎破了一个又一个洞。直到最后,她发现先缝出一个长的针脚,第二针从第一根线的一半处穿出来向下再缝一个长针脚,第三针从第二针的一半处再穿出来,这样一针一针的走下去的绣法——“劈针绣”,正是最终的刺绣效果。

    复绣一件古代佛像刺绣有多难?邹英姿在接受笔者采访时直言,外行人看到的刺绣表面的精致与细腻,背后隐藏着绣线、底料、绣花针、修稿等等很多棘手的问题。邹英姿曾撰文记录自己绘制《凉州瑞像图》遇到的困难——“刺绣并不仅仅只是使用精细的材料才可以表达美好,我从尝试把两根、四根、五根、八根、十根、十二根丝线的捻合开始,试验材料的质感到底应该控制在多少根丝线的范围内才能够合理的还原。”“当混合加粗了之后的丝线绣在我们常用的绢上的时候,手上的绢完全承受不了粗线的拉力,一针下去绢地就已经拉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只能满世界去寻找质地相对牢固一点的绢地。”“常用的绣花针却变得很难穿透这样的底料,于是就用各种针去尝试,看是多少号的绣花针才合适。长针、短针、圆针、扁针、粗针、细针一根根的试过来。”

    确定了刺绣材料后,如何完成复绣?邹英姿曾多次与大英博物馆邮件沟通,希望能一睹原作真容。邹英姿专业的刺绣水平以及她的认真精神最终得到了大英博物馆的同意,之后她曾前后两次去到作品展出地美国盖蒂博物馆和奈良国立博物馆,对作品进行近距离的观摩研究、绘制草图。2019年,邹英姿耗时近五年完成的复绣《凉州瑞像图》,无偿捐赠给敦煌研究院,此次展出的作品是她后来补全画面并重新复绣的《凉州瑞像图》。在作品的捐赠仪式上,她说:“(对于捐赠)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能给到我一张收藏证就可以。”

    

“開新”——从泥土中生长艺术

    邹英姿六岁跟母亲学习刺绣,最开始是帮衬着刺绣一些生活用品来贴补家用,长大后发现这样依图画瓢的生活看不到未来的希望。邹英姿决定去城里拜师学艺,她白天跟绣娘学习刺绣西画,晚上就跟画画的老师学习素描、透视等绘画基础。回忆起年轻时状态,邹英姿笑着总结:“那时候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没有一天闲着。”所以邹英姿刺绣,作图、勾线基本都是自己动手,不用假借他人。也因次我们看到展览的“开新”部分,展出《冬至》《缠绕》《烟雨》《谷雨》《春分》《姑苏人家》《武生柯军》《时间都去哪儿了》等多幅艺术家的原创刺绣作品。

    创作《冬至》,邹英姿花了很长时间考察苏州周边的古镇,最后选定雪中的苏式门楼为主体景物,在门楣上绣上代表苏州人生活的“秉经酌雅”四字,并增添上苏绣的经典“猫”形象,希望以此来表达一种诗化的苏式生活。《缠绕》源自邹英姿拍摄的一组黑白摄影作品,她认为生命的过程很短却五彩斑斓,所以作品就有了我们看到的五彩缤纷的颜色,她也希望以此来呈现出苏绣当代性的一面。《姑苏人家》是邹英姿设计并绣制的系列现代屏风摆件,将苏式民居的屋脊样式抽象为几何图形,内容上选择身边常见的苏州小景作为对象,希望表达一次刺绣的慢生活,希望观者在面对作品时能获得一份安静。

    《谷雨》《春分》是邹英姿二十四节气系列中的两件,她脱离画稿,直接的画布上穿针走线,前者用滴滴绣的短针脚表现雨中行走的两个人物,又用银线表现雨滴,饱含“走谷雨”,走出吉祥的寓意;后者她大胆地将泥土运用到刺绣画面中,她说干裂的泥土在画布之上,就像是细密刺绣的中有一种呼吸感,我们的生活和艺术都生长于泥土,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多幅作品都用到了泥土作为一种艺术语言的表达。值得一提的是,展览打破传统刺绣展的形式,在现场布置了一件装置作品《甜蜜的工作》,艺术家说这是她和策展人邀请孩子们一起在渔网上进行的创作,她希望观众能从中感受——刺绣也能当代。

    邹英姿在刺绣的创作中体会到了艺术的自由与快意,她热爱艺术,当在采访中被问及是否想过用传统的国画、油画等材料进行绘画艺术创作时。邹英姿的回答颇为真诚:“我现在还没想过。刺绣太慢,绣娘的生命很短,但是刺绣让我的生命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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