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七月与安生》中展现的生命意识
张筱玲
2016年9月14日,电影《七月与安生》在中国大陆上映,这是一部由曾国祥执导,陈可辛监制,周冬雨、马思纯、李程彬等主演的青春爱情电影。该片在同期排片并没有明显的优势下,随着口碑的逐渐上升,在电影上映仅九天后票房就成功破亿,完成了完美的逆袭,成为当年评分最高的国产商业电影。《七月与安生》改编自作家庆山(安妮宝贝)的同名小说,讲述“七月”和“安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互补又相似的品性使得她们成为闺蜜,然而当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叫做“家明”的男生,在处理感情问题的过程中,面临对生活的很多思考和选择,却因价值观的不同造成了各自大相径庭的生命方式。
作为一部成功改编的青春片电影,就电影来说,远比小说更为惊艳。导演采用倒叙的结构,安排了大量旁白参与到连接时空跨度的叙事中来,打破了原著单线叙事的故事情节安排,使故事充满了灵活性,拥有一开始故事以七月的视角展开,叙述到最后才发现竟然是安生的文字表达。在安生的故事中,七月最终放飞自我,而安生自己的结局则是平淡的茶米油盐的生活,她用她的笔实现了人生的交换。《七月与安生》中主角如题就是七月与安生,虽然她们的故事是围绕男主角家明展开的,但是观众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在电影还是在原著小说中男主角都被弱化了,它实质通过两个闺蜜七月与安生的故事、她们超越性别的爱与两人的生命选择,讲述人性和生命的意义,作者的最终目的是将电影的内涵和思想上升追寻生命的意义和精神价值的层面上来。
一、 都市叙事背景中的生命体验
随着都市现代化的进程加快,都市文化给都市人提供了多重文化选择和不同的都市品格,原著的作者安妮宝贝作为这个时代和环境背景中成长的女性作家,她以自己和身边真实人与物为创造蓝本,加入自身的生活体验与自己对生活的独特见解,描绘着一群生活在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背景下形形色色的人物剪影,通过刻画她们的婚恋观与价值观探索人的内心及自身与外界的关系,描绘出现代都市女性的生存状态。作品以都市作为隐现的背景,通过现代都市的发达与愈加狭小的生存空间和愈加封闭的人际关系形成鲜明对比,表现出都市人情感无所依存的孤独状态和都市人的生存状态及精神世界。《七月与安生》的故事正是在这样一座钢筋水泥建成的繁华都市中展开,这种都市文化呈现出来的独特的孤独感,是建立在喧嚣的都市阁楼上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孤独,相比较而言它是一种都市通病。孤独是个体生命的体验,而生命意识则是人对生命的认识和体验。在影片中的人物叙事表达中,可以感受到郁达夫式的哀伤,用绝望与无边的孤独感,表达都市人的心理困惑与无力挣扎的状态,实质让人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她们对安定或对自由的深深眷恋与向往。影片中安生从小缺乏家庭关爱把对母亲的爱的渴望变成孤独漂泊的向往,她的叛逆只是表象,从她的情节叙述中,可以发现了她内心的精神追求与缺乏安全感的恐慌,她的不安定实际来自于内在的追求安定所遭遇的挫败感与紧迫感,只有自我放逐才能给她反作用的安定,她的内心害怕孤独渴望安定,她爱七月,因为七月正是自己内心中那个安定的自己;她爱家明,因为只有家明能给她带来真正安定的生活。而七月成长于幸福的家庭,她与安生成为知己,因为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带给她不一样的、平时无法体验到的生活激情,并且从安生对自己及家庭的羡慕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证明自己。她生活在安定舒适的金丝鸟笼中,渴望并且追逐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自由,她才是最孤独的那个人。为此她们做了一系列尝试,生命是不敢言败的,在面对无奈的现实时,为了走出孤独的深渊,她们意识到用自己的梦想支持着自己,作种种努力和尝试,为了摆脱呈现出来的不同孤独感,这种希望与信念正是坚强的生命意识,生命的意识就是在面对挫败、苦难、孤独这些无法逾越的困难时,表现出的不屈的斗争精神,进行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抗争,在这一点上,两人从未放弃过自己,无论是在自我生命意義的追逐上还是在为赢得男主人公的爱上的暗暗较量。
二、 女性生命意识的构建
安妮宝贝作为新时代女性写作的先锋,她以自己为蓝本,立足于女性观点,把现实搬到创作中,记录着女性的故事和在女性生活中生存状态、情感特点、生命感受。在《七月与安生》中,充满着安妮宝贝式的落寞与悲壮、写出了都市女性对生活的反抗、挣扎和妥协。体现出女性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人物主义的色彩。在电影中,通过对两位女主人公经历的生命叙事,通过爱恨生死的生命现象和价值体验,在对自我人生问题的思考和伦理矛盾中追寻女性存在本体的伦理意义和价值。
编剧以现代都市中两性之间的关系为原点,重在描述繁华都市中女性的生存体验和寻求精神的存在的过程,在电影中女性是以男性为参考物来定义的,七月与安生的生存与成长是通过与男主人公家明的互动中推进,然而家明却只是一个配角,是七月与安生关系的一条线索,他的角色贯穿着两位女主角的爱,作为一个男性角色他是不可或缺、却又无关紧要的。在角色的安排上,家明这位男主角是被弱化的,在人性的光辉上,家明是微弱的,电影中大量镜头记录着的是七月与安生之间的爱与理解,在对感情的归属上家明选择的是暧昧与退缩,真正承担责任的是两位女主角,她们甚至为了自己的生命追求付出了自己一生的代价。同性之间的友谊之光远远超过微弱的异性的爱情,超越到可以宽容与牺牲,表达的是站在女性意识上对男权主义的一种冲击,女性在与男权中心意识抗争的过程中,注重女性自我经验和主体意识的体验,女性自我生命意识得到不断完善。通过描写两位女性故事,刻画出内心坚强的勇于追求的女性,描绘出都市女性坚强的生命意识、自我认识与精神追求的渴望,以男性这种软弱的暧昧的精神作对比,探索着人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生命意识把自我与生命联系在一起,电影中体现出女性自我生命意识的构建及对人生意义的追问。
三、 生命意义的追寻
在生命自我的选择中却造就不一样的生活、不同的人生。影片中,描述的两类典型的都市新女性形象:“都市边缘人”和“小资阶层”。在大都市的背景下,在成长过程中遭受生存困境、精神失落、没有稳定工作,缺乏安全感的飘零的“都市边缘人”和生活安定幸福、拥有高学历、高收入、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较高精神追求的相对安定的“小资阶层”人物。七月与安生正是“都市边缘人”和“小资阶层”这两类具代表性的都市女性,她们因为家庭和成长因素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价值观,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却相互吸引并成为知己,注定了这辈子她们的生命轨迹的相互缠绕。两人看似千差万别,实际是有着深深的契合点的,她们是对方的倒影,她们的内心都充斥着叛逆,如果有一定的契机,在一定的前提条件下她们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实际上,七月就是安生,安生就是七月,两人就是镜像中的自己,乖巧安静的皮囊下有着一颗不羁的心,桀骜不驯的表面却渴望着稳定,她们倒映着彼此。羡慕着彼此,两人的价值观决定着各自不同的命运,人格结构的强大力量,指引她们各自的行为,体现生命意识的成分。对这两种人物的生命叙事正是对女性主体意识的解读和揭示独特的生命意识的见解
电影较原著的高明之处在于对结局的改动,结局是最后两人的角色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的发生了互换,她们的生命通过二人情感的主线连接,让情感在生命间自然流淌,成为有情感的生命,或者在书中或者在现实中,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两人在遇到家明之后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生命归属,生命意识被强烈的情感激活,可以说通过情感意识发现自己的生命追求与价值,在爱情中生命也迸发无限的创造力,所以发生了生活的逆转,重新规划、开始追逐自己的人生,最终的结局其实相对来说是圆满的,两人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书中都完成了自己对生命的追逐,不同的是她们的生命将是更有价值和意义的,她们完成自我的追逐,实现了追寻生命的意义,都经历着本应属于对方的人生,完成了两人的自我救赎。
四、 生命的救赎、心灵的回归
电影中情节的安排上,处处体现着作者的宗教思想——悲剧是永恒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家戴锦华教授在《世纪末的华丽》中曾评价:“在安妮的笔下,那(都市)是永远的漂泊流浪的现代丛林,也是无家可归者的唯一归属。我为安妮笔下的颓靡和绮丽所震动,在那里生命如同脆弱的琴弦,个人如同漂流中的落叶,但除却她笔下的人物,除却这脆弱的生命与个人的身份之外无所依凭,归属,而其间闪烁着一份将熄未熄的灰烬里艳丽的血色。”作品中在悲剧中渗出人生的真谛,人们在困境中的选择并不畏艰难的前行,在痛苦中挣扎、在逃离中找寻,展示着心灵回归的过程并在找寻中寻找到生命的价值和永恒,展现着人性在挣扎过程中试图探寻光明的过程。整个故事的安排都在轮回的轨迹上展现,安生的母亲为了爱情,隐瞒了她的身世、她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从小对安生缺乏关爱和陪伴,所以她长大以后就要寻找这种陪伴、渴望安定,但是上天却让她走到和母亲一样的生命轨迹中去,四处漂泊,爱上好友的男友,为爱不顾一切。而七月从小拥有安定的家庭、深爱自己的父母、稳定的爱情,从小顺风顺水,平淡幸福,却在选择中,与安生完成了彼此的人生互换。七月的女儿的诞生,让安生彻底的变成了七月,轮回的方式以生命的延续继续,七月将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与安生继续相爱,生命的回归在女性意识和视觉上,以同性之爱化为更伟大的母性之爱,悲剧的意味里充满了各自对人生理性的選择,在经历逃离与找寻后,她们都得以实现生命的价值,完成了自己人生的救赎,在续写所爱的人的人生中,她们活成了彼此,续写的是对彼此的爱,在爱中找到心灵的回归与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