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帕帕奈克的设计伦理思想研究
林美玲
摘要：本文主要论述了美国战后著名的设计伦理学家维克多帕帕奈克的设计伦理思想。帕帕奈克批判了以美国为代表的功利性的设计职业准则和当今国际范围内工业设计产业的发展现状，即以追逐经济利益作为设计伦理价值基础，并批判大批量生产模式和消费设计带来的诸多社会及环境问题，帕帕奈克强调了设计对于使用者、所处的社会生活以及生态环境所负有的责任。本文通过深入研究文献以及采用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方法，凸显了帕帕奈克的研究成果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帕帕奈克的学术成果有助于当今设计师正确看待设计以及工业设计的发展现状，为“发烧”的中国设计打一剂退烧针。
关键词：设计概念 设计伦理考究 设计师道德
引言
设计伦理，即设计伦理性的缩略词。因此，引出了一个设计伦理研究的基本前提，即：西方社会的设计伦理何时出现？这个基本前提可以从两方面去考虑：首先是西方设计伦理出现的时间。设计史普遍认为，对于设计伦理的研究主要源于设计实践的发展及成就，为了应对以工业批量生产为模式的设计活动产生于19世纪下半叶以及20世纪初期。其次，对于设计伦理的研究主要是对于设计之物的评价标准的思考。西方现代设计实践在发生之初，就受到设计伦理的理论观照，并在战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更加地显性并与具体设计实践行为相结合。维克多·帕帕奈克将设计伦理范畴中的关于工业设计职业的定位与现实的美国工业发展现状相对应，形成设计伦理对于具体的设计之物的评价与检验，形成设计伦理与设计实践相互影响的模式进而推进设计研究的系统性与科学性，兼具现实效应与未来的长远发展预期规划而形成一门显学。
一、研究目的与意义
（一）研究目的
维克多·帕帕奈克（Victor Papannek，1923-1998）是西方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最重要的设计伦理学家之一。维基百科上对于他的评价是这样的：“一个设计哲人、孜孜不倦的斗士、致力于以设计为目标和方法，推动对社会与生态的强烈关注”。帕帕奈克认为现代设计的发展可以观照产品、工具、机械、人工制品和其他设施的设计、制作、销售、使用以及回收等过程，其行为对于生态环境具有深远的影响。在二战之后，以美国为代表的样式主义以及流线型运动的出现将设计作为时尚、华丽的外观的制造者和创造利润的工具。帕帕奈克在其著作《绿色律令》（The Gteen Imperative）（如图1）中写道：“设计应该成为人类的需求、文化和生态之间的桥梁”，这句话无疑是对“设计”一词最好的注释。帕帕奈克从全球化的视野和研究角度出发，对于西方社会以往的设计实践从单纯批判趋向于分析一纠正一预期的系统化整理，其理论研究成果逐渐呈现出对于美国工业设计发展现状的调整和宏观预期规划的双重价值。通过对于西方现代设计发展状况的分析和批判，使设计伦理能够引导设计在应用中发挥最大的效能，对于未来的设计行为进行观照。总体来说，设计伦理观念的细化与发展—方面能够加深设计伦理与设计实践的结合，使设计伦理的研究成果能够更好地指导设计实践行为，使设计实践行为能够进一步地得到理性的约束和引导。
（二）研究意义
帕帕奈克的研究成果主要基于对于西方现代设计发展现状的批判而形成的，在当代视野中对于西方设计行为及产物进行科学的审视，对其进行重新评价。无论是从理论层面的规划还是实践层面的引导，其核心内容是为人的需要而服务。首先，将西方现实的人类生活的发展和未来的设计趋势发展作为研究的基点，实现了人一社会一当下一未来多个维度的协调与统一；其次，其研究成果形成了一条跨越不同地区与空间的研究線索，对于西方设计实践成果的分析具有一定的系统性和科学性，对于当今设计实践行为具有较强的指导性；最后，以生态性、循环性以及可持续性等评价标准来衡量和引导具体的设计实践行为，在满足人类自身生存发展需求的同时，考虑长远的生态环境的维护。一定程度上遏制异化了设计行为对于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
二、帕帕奈克对于西方现阶段伦理状况的评述
（一）设计概念之辨
设计的概念经历了不同历史阶段的变化，设计始终作为满足人们自身物质以及精神需求而存在，人类对于设计的定义始终贯穿着设计伦理思想的思辨。
1.设计概念的演进过程
帕帕奈克在著作《绿色律令》趣味决定形式这一章节把1851年英国伦敦水晶宫世界博览会作为批判的对象，水晶宫以及陈列在水晶宫的展品集中地反映了19世纪中期英国工业文明的成果。帕帕奈克认为在19世纪中期，设计师面临的任务是给新产品赋予新的形式，即产品的外观造型。新产品主要指家庭小家电及家具等各类物品。为了减少这些新产品奇怪的外观造型对消费者带来的冲击，设计师运用了铸铁的材质为这些新产品装饰了较为程式化和繁复的抽象植物纹样，如百合叶形、葡萄叶形、麦穗形或是螺旋蕨类植物纹。随着以德国的包豪斯设计学院的教学成果、俄国的构成主义运动以及荷兰风格派等现代设计运动的浪潮席卷而来，附着在机器表面的美丽装饰的设计风潮逐渐式微。在这一层面上，就涉及到了“设计”概念的演进变化。设计的概念在西方经历了不同阶段的发展。在人类社会早期、各种生产生活需求尚处于初级阶段的时代，设计这一环节被包含于设计之物的生产和制作这一过程之中，以工业革命之前的西方民间产品设计为例，呈现出设计一加工制作一应用这一过程都在民间自发完成；而19世纪以英国为代表的工业革命浪潮蔓延至整个欧洲，批量化式的生产模式在国家产业中占有主导地位，呈现出一种设计一批量化生产—宣传一销售之间的关联形式，1851年的伦敦水晶宫世界博览会—方面展现了英国工业文明的成果，另—方面侧面反映出设计并没有作为一种原创性的学科以及作为产品生产制作的一个重要的前期环节出现，而是成为工业时代出现的新产品外形的美化者，设计表现手段流于形式；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德国包豪斯设计学院教学成果、俄国构成主义以及荷兰的风格派等运动虽然在实践层面探讨设计之物中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关系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比如迈耶时期的包豪斯学院与企业进行合作，将学生设计的产品进行量产并投入市场进行销售，但是其研究成果仍然属于精英阶层之内，并没有产生较大范围的影响；20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危机之后，设计在其功能性上又逐渐地产生了异化。仅仅因为产品过时的外观造型就能成为更换产品的理由，欧洲现代设计的实验成果与美国的消费社会相结合造成大量的产品充斥市场，产品造型五花八门，这种现象的出现是由于设计在产品原创这一环节中缺失，产品外观按照一定周期进行新旧更替这一现象的背后，是企业的利润增长的追逐已经超越了对于人自身真正需求的考虑。帕帕奈克认为，设计已经被作为一种商业的营销工具，而“设计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远比“设计怎么做”更加重要。传统的设计是在为新产品的发明进行装饰以及宣传，这种现象与设计本身所具有的原创性相互背离，制约了设计产业的良性发展，把设计产业的发展方向引入了歧途。
2.设计发展演进中的伦理变化
帕帕奈克认为，对于设计伦理范围的研究不应该局限于工业革命之后的西方社会，在西方实现工业设计革命之前，无论是欧洲贵族用品还是民间用品基本处于手工艺阶段，这一阶段的主要特征就是工匠与设计师身份的结合，这一时期对于设计伦理的认知等同于对于工匠自身行业伦理的认知。从广义的设计实践行为来看，伦理的作用应从产品的构思设计一原材料的选择一加工制作一包装销售一回收利用等多个环节进行考虑。其目的是减少工业产品生产对于生态环境造成的伤害，如塑料的使用，会产生温室效应，同时制造塑料的材料也会消耗一些不可再生的资源。例如，在美国废弃的轮胎经过232℃的高温可以汽化，转化为轻质油和甲烷，可以作为机械动力。帕帕奈克认为不应该目光短浅地将设计重点放在肤浅的外观造型上，更应该考虑产品生产的各个环节对生态环境可能造成的负担和伤害。这种设计行为只有和更为宏观的社会生活联系起来，形成广义设计行为一公众生活需求一设计伦理观照一设计产业的良I生发展的良性链条；在当下的设计实践中，“批量化生产一视觉刺激一刺激消费者购买欲望一大众消费过剩一能源消耗、生态污染”被视为是现代设计所担负的使命，更加凸显了设计伦理研究应纳入设计学科教学以及设计产业发展的必要性。
（二）西方现代设计发展现阶段的伦理考究
1.好形式=好设计？美国样式主义以及流线型运动引发的思考
帕帕奈克在其著作《绿色律令》中批判了以雷蒙.罗维为代表的美国样式主义和流线型运动。设计师制造的这种企图以定期更改产品的外观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望来实现企业的利润增长，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任的。
二战之后，随着西方各国工业产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现代主义设计的理念和原则在美国消费市场得到广泛的应用，产生了样式主义、流线型运动以及有计划的废止等风潮。首先，以雷蒙.罗维为代表的“好形式”的制造者对于利润的追逐要远大于对大众真正的需求考虑。在产品的应用中，“好形式”并没有真正在其功能、产品结构以及产品的使用上满足大众的生活需求和生活方式，“好形式”难以实现“好功能”和“好设计”；其次，为追求“好形式”而产生的资源浪费会对社会以及自然生态环境造成很大负担和污染。帕帕奈克在《绿色律令》——于品评价这一章节中从01人们由于自身的教育以及文化背景的差异对于同一类产品的不同预期；02产品的外观造型带来的美学价值；03人们对于产品的实用性需求；04人们对于产品原材料的选择和加工制作产品的方法和程序；05人们对待产品的态度和观念以及对于产品的使用方法；06产品的使用和废弃回收对于生态环境可能造成的污染等6个维度论述了产品的加工和废弃对于生态环境可能造成的伤害（如图2）。将对于产品的评价标准与生态学联系到了一起，对于产品的生命周期评价是对产品所有的阶段进行评价，极大地丰富了对于产品的评价维度和深度。
2.回归自然：设计实践中的生态伦理基础
人类自身的生存和发展是人与自然环境相适应并逐渐协调的过程，而设计实践中的生态伦理基础主要是基于人与自然这种和谐的关系产生的。在设计中，采用具有贴近自然环境的设计手段反映了人类亲近自然的主动性，同时也能够带给人们一种与众不同的情感体验。自然不仅是实现人类自身发展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完善人类思维和行为的重要源泉。当今的设计师应该在向自然的学习中获得设计的灵感、在自然中获取设计需要运用的材料以及在设计生态评价系统的各个环节中有节制地释放出废弃资源。帕帕奈克认为以此为设计实践指导思想的伦理思想被称为生态伦理思想。他认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世界中的人类已经走进了所谓的“室内生活”，“保护自己”免受明亮的阳光照射，将瀑布、森林、河流和高山等自然景观与人类的生活居住地分离开来。人类已经习惯生活在高度人工化的环境之中，而使用的大量人造产品造成人类的感官机能退化，人类已经成为“称职的消费者”。帕帕奈克从建筑中的情绪与环境、光的维度、感知建筑结构以及人对于空间的反应等多个方面论述了运用自然材料以及亲近自然的设计表现手段可以给人们带来感官上的舒适和愉悦。例如，行为学家经研究发现，如果一个房间里有日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并与窗户的位置形成一定的角度，会增加人体内的5-羟色胺的含量，使人产生一种更为积极的情绪与情感。采用亲近自然的设计表现手段不仅表现为满足人类自身的使用以及内心需求，更体现了人类与生态系统之间的平衡关系，能够确保人类自身发展的可持续性。
三、实践与困惑：设计师道德建设以及对于多元化设计趋势的批判
在生态危机中，消费者也成为了破坏社会生态环境的一部分。人们贪婪低奔向越来越多的物质商品，已经严重地忽视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以及人类的责任。从设计实践行为的角度来分析，包含了两重内涵：
（一）设计师道德建设
广义上的设计师道德指在人与自然相互平等的地位的基础上，遵循自然的规律，并形成对于客观的自然界以其规律的正确认知。设计师的自身道德应该作为展开设计实践的基点，旨在提高人们对于产品的使用体验。设计师应坚持节制以及可持续的理念，延长产品的使用寿命以减少对于生态资源的消耗。他认为人类已经被生产一消费一废弃这一恶性的循环束缚，形成了一种模式：被企业宣传和电视广告说服去购买那些并不需要的产品来平复个人的欲望，却忽略了自身真实的需求。设计师有责任和义务引导人们接受新的产品和新的环保绿色的生活方式，帮助人们建立使用者与产品生产之间的良性关系，并使产品的使用者能够参与到产品的研发和生产之中，将设计师、产品的设计和生产以及产品的使用者联系起来，为使用者真实的需求而设计。
（二）对于多元化设计趋势的批判
帕帕奈克认为当今设计实践中的多元化趋势从侧面反映了西方社会人们对于“设计”一词缺乏正确和较为深刻的理解，对于未来设计的发展方向缺乏比较理性的认识。例如在制作产品的原材料方面，人们忽略能源消耗对于未来社会生活造成的影响、现实层面的地域环境，试图以设计材料以及品质等方面的差异划分社会等级，造成社会不同人群之间的对立，还寄希望于未来社会提供更为优越的设计材料以及形态来弥补当今世界工业设计产业的发展现状。从后现代设计的发轫可以看出西方社会人们对于对于设计的考虑倾向于享乐主义的色彩，消费者关注的重点也倾向于对于设计形式的关注，对于现阶段设计发展中的享乐主义以及盲目乐观的清醒认识，有助于遏制批量化的破坏生态环境的设计行为。设计实践中的多元化价值取向在19世纪70年代之后虽然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设计产业的发展，但实质上多元化的设计趋势反映了西方社会个体内心世界的困惑以及对于未来社会的迷茫。帕帕奈克认为基于现代社会的进步以及人类自身的发展，对于设计的定位应该作为引导公众对于“设计”概念的理性化的认知以及这种认知与自身需求之间的联系。设计师应该注重设计行为中较多低运用具有较高生态价值的材质和技术，对未来的设计实践行为进行可持续的、生態性的观照。
结语
今天的设计师应该不再是创造时尚风潮的弄潮儿，设计师的社会道德和环保责任已经揭示了他的道德和使命。作为一个有良知的设计师，不仅需要造型设计的能力，还需要具备环保生态的设计理念，最重要的是认识到设计的社会责任和精神价值。帕帕奈克提出了一个核心的问题，我们是否能够在消费时代和保持环境自然生态之间做好平衡？在巨大的人口基数下，每一个污染环境的行为都会成为灾难，我们需要的是节制不必要的消费，同时也要采取更加环保和生态的消费和生活方式。我们是否需要考虑社会和生态环境的利益？我们是否需要考虑每一个公民的社会责任是什么？而中国社会环保问题的解决不是可以通过一个自上而下的政策来实现的，而是需要全民提高认知和全民参与才能够实现。全民共同参与、理解和执行，才能够实现社会的生态环境的转变。而帕帕奈克的设计伦理思想值得每一个设计师受益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