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贫穷

    陈鹏　王晓彤

    摘要：朝鲜新娘是从朝鲜通过各种途径逃到我国东北部的北朝鲜民众中最具有特色的一个群体。她们来到中国的理由相较于其他国籍外籍配偶相当单一，就是为了逃离贫穷。而事实上，她们来到中国之后的生活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愿？或仅仅是从一种贫穷跳到了另一种贫穷？本文主要分析在吉林省与朝鲜接壤的中朝边境地区朝鲜新娘现象。通过对该群体女性的生存现状研究，并比照其他国籍外籍配偶相关研究，运用贫穷理论，分析朝鲜新娘群体贫穷现象，并提出改善建议。本文也希望在目前对外籍配偶的研究多为社会学、法学、国际关系等学科视角的情况之下，以社会工作价值伦理视角探讨特殊女性群体并给予她们人本主义关怀。

    关键词：朝鲜新娘；社会工作价值伦理；贫穷

    一、朝鲜新娘研究的必要性

    1.概念界定

    朝鲜新娘，即从北朝鲜用非法方式偷渡到中国，与中国男人同居产生事实婚姻的朝鲜女子。他们的婚姻关系真实存在，但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也是跨国婚姻的一种。她们最早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现在中国东北三省及邻近省份的农村地区。20世纪90年代末中国境内至少有7.57万的朝鲜女子。进入21世纪，安德烈·兰卡夫认为在华的朝鲜女子数约为7.5-22.5万。[1]由于朝鲜与中国东北部地区的吉林省和辽宁省接壤的地形优势，大多数的出逃朝鲜妇女选择先到中国来，其中有一部分再想办法转移到第三国家。据韩国媒体报道，出逃者中女性占了大多数，2002年统计称，女性占了出逃韩国的脱北者总数的55.5%，而到2011年这个数额上升到了70.5%。[2]以上数据证明了出逃到中国的朝鲜人应该受到关注，而占有巨大比重的女性更应该受到关注。

    朝鲜新娘有其自身的特点。第一、非法入境。由于朝鲜闭关自守的特殊国情，政府限制一切与他国的民间交往的现实，以及一切偷渡到外国被遣送回国的朝鲜人不分男女都被政府视为“叛国者”遭到刑拘或者判刑的规定，必然导致朝鲜新娘没有办法像越南新娘一样嫁到中国来，只能通过偷渡这种非法方式入境。第二、自身素质较高。在大批出逃到中国的朝鲜妇女中，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受过朝鲜政府的高等教育的。用她们自己的话说“没有文化的人自然没有冒险到中国的胆量和能耐。”[3]第三、入境理由单一。越南新娘入境与中国男子结合的原因复杂，由于中越边境上的居民属于同一民族，在历史、风俗等各方面均是相同的。在划国界线之后，也长久互通、通婚，所以越南新娘由于自由、监管差等原因。不乏出现为了真正因为爱情而结合等多重因素，成为普遍现象。[4]而朝鲜新娘的入境理由就较为单一，就是为了逃离贫穷。

    2.社会工作介入朝鲜新娘研究的可能性

    目前学界对于跨国婚姻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际关系、法律法规、社会学中的身份认同、社会适应、文化适应、民族研究、公共安全等方面。在朝鲜新娘问题上，仅有数量很少的文章主要集中在朝鲜新娘社会适应、拐卖犯罪活动、中朝婚姻的法理情冲突、文化适应等方面进行研究。[6][5][1][18]本文以社会工作为视角，研究朝鲜新娘贫穷问题。社会工作专业的性质是关注弱势群体，关注在特殊的情境中的群体状况。由于特殊的学科性质，以及在中国东北部的吉林省中朝边境社会环境和地理区位下，研究朝鲜新娘的贫穷这个议题十分必要，希望能够引起全社会对于朝鲜新娘的重视，正视她们带来的社会问题对于我国社会的影响，同时也站在社会工作伦理的角度，保证人最基本的生存权利的伦理守则上，在解决朝鲜新娘贫穷问题上提出一些建议。

    二、朝鲜新娘贫穷问题的理论解释

    对于贫穷问题的研究由来已久，本文针对朝鲜新娘这个特殊的群体，选择了几个适用于该群体的理论。

    1.绝对贫穷

    “绝对贫穷”是指其认定最低生活标准的方法是根据人们的基本生存需要（如饮食、穿着、居住等）。[7]“绝对贫穷”对于以逃离贫穷为最主要目的的朝鲜新娘群体来说，她们确实是一群绝对贫穷群体。例如一位在朝鲜原本做教师工作的女性，出生在一个父亲是医生的相当于朝鲜中上层阶级家庭，但是在90年代末的饥荒之后，即使是靠他父亲的身份家人也无法获得粮食了，因此她决定到中国去找份临时的工作赚些钱[8]。到达中国之后的生活也仅仅处在能维持温饱的状况下。中朝边境当地的群众B某称，“娶个朝鲜的媳妇，在老家并不是什么光彩事，好多都是买来的，我们村那年月有七八个，都是中国媳妇娶不到，才去买的。”[9]研究也称，一般娶朝鲜新娘的男子大部分是年龄大的、身体伤残、家庭贫困的。所以面对本就贫苦的夫家，两个人都是弱势群体，家庭的经济功能发挥不出来。

    2.贫穷恶性循环

    由于穷人所处地区卫生条件、医疗条件差造成健康状况差，而影响工作进而拿到较少的且不稳定的薪水，最终没有办法很轻松的给付生活支出。这样的观点被称之为“贫穷恶性循环”。[10]

    这个问题最常见于朝鲜新娘婚姻之后下一代的教育发展方面。由于母亲没有合法的国籍身份，所以出生的孩子无法合法登记；在孩子成长中父母地位不平等造成孩子心理上的缺陷，以及家庭教育偏差。[11][12]母亲的困境极大的影响到了孩子的处境，由于母亲非法移民身份而无法上户口进而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活的例子比比皆是。再加上家庭经济基础本身就薄弱，孩子如果受不到好的教育，很有可能使得整个家庭陷入贫穷的恶性循环之中。我们对于这种极弱弱势群体的关注做的不够。借鉴一下台湾对于新移民 的做法，目前台湾的原住民人数是52万，而新移民人数已经有48万左右 ，这两个逼近的数字表明新移民群体以庞大的数字告诉政府和社会，不可以再选择性的忽略她们的存在。台湾的小学中，目前也仅有完全4所没有新移民子女就读。而朝鲜新娘群体带来的下一代子女并没有如此的庞大，但正好可以在萌芽阶段做好预防的工作。适时关注该群体，予以重视，用政策和社会关怀的力量将其拉出贫穷恶性循环的深渊。

    3.社会排除

    社会排除（social exclusion）主张除了所得贫穷外，贫穷者尚有在劳动市场、社会参与与政治参与等方面的排除。[7]朝鲜妇女来到中国之后毕竟面临着新生活的开始要努力谋生的现实。在吉林省的省会或者是延边朝鲜族聚居地区，有一些朝鲜主题餐厅里，我们可以看到来自北朝鲜的妇女作服务员工作，她们大多是具有高学历的朝鲜大学生，擅长乐器、舞蹈和唱歌。有时还会为迎合中国客人而演唱几首中国歌曲，如《好日子》。然而，大部分脱北的朝鲜妇女是没办法找到这样的工作的。嫁到农村的朝鲜新娘成为家庭的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和家务劳动。朝鲜新娘A称，她白天要一直为家里干活，晚上还要满足丈夫性方面的要求[8]，处在家人的歧视和虐待中。只有少数幸运者能够找到工厂工作，或者运用自己的手艺做些小生意为生，如朝鲜新娘J某靠卖朝鲜小菜维持自己的生活。[3]可是也有很多朝鲜妇女被拐卖而陷入色情行业，由于无合法身份和害怕遣返，她们只能屈辱的忍受。朝鲜妇女B说，这些“老板”对她们非常不好，常常拳脚相加且不给她们工资，并经常威胁说如果不继续接客就杀了她或者是将她举报给中国政府，把她遣返。[8]陷入色情行业的朝鲜妇女相较于能嫁人的朝鲜新娘，处境更为悲惨。边境打拐也成为了吉林省中朝边境地区公安机关重要的工作任务。拐卖朝鲜妇女犯罪的特点大多是犯罪分子对中朝边境地区相当熟悉、与境外勾结、且是团伙作案。这些团伙成员多达20余人，少则3—5人，团伙内部分工明确，从境外到境内，从边境到内地都有专人负责。朝鲜新娘来到中国困难重重问题重重，但一旦我们的政府社会乃至人民将她们排除在我们视野之外，那就给了犯罪分子以可乘之机。

    三、朝鲜新娘现象对中国社会的影响

    1.负面效应

    ①非法偷渡行为难以控制和管制。朝鲜妇女来到中国，只有极少数幸运者能顺利嫁人，生儿育女，融入中国社会。有一大部分，她们是被人贩子以介绍工作或者找婆家为由骗到中国，被拐卖。其中遭到强奸、恐吓、威胁、被迫卖淫等不占少数。这不仅是危害妇女权益的、不人道的。同时，拐卖妇女的犯罪行径也极大的挑战着社会管理和边境安全。

    ②出逃、骗婚等案件时有发生。部分中国男子在人贩子手中购买到朝鲜新娘，却发现新娘没过多久便以各种理由出逃，购买朝鲜新娘的中国男子面临人才两空的困境，且因购买新娘交易的非法性而无法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有的朝鲜新娘在与中国丈夫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可能由于家暴、虐待或自己另有打算等理由出逃。如果育有子女的话，那情况就更加复杂。对于母亲的出走，孩子应有谁来抚养？

    ③传染病的传播。由于朝鲜新娘都是非法偷渡到中国来的，没有经过出入境检验检疫机关的把关，体检不及时或引入传染病到我国境内。大多数朝鲜新娘嫁到偏远的农村地区，这些地区对于健康检查观念落后，不重视体检。由于身处山区或人口稀少的农村，公安机关对其控制也存在巨大的难度。[16]

    ④增加我国人口负担。朝鲜新娘群体的不断扩大及其在我国生育子女，将给我国人口造成更大负担。我国本身人口基数庞大，加之以偏远地区的经济生活、医疗卫生条件较差，人口增长不能带来明显的经济收益，反而经济收入单一的家庭格局会加大负担。

    2.正面效应

    ①解决我国男女比例失调带来的择偶难题。近年来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城市化进程加快。越来越多农村人口涌向城市，扎根城市。乡村衰败现象随之而来，使得很多农村出现青壮年出走，老弱病残留守现象。另一方面，中国民间社会长久以来重男轻女观念的深入，造成男女比例失调，加之当代女性对婚姻诉求的提高，更加重了农村中经济实力和自身条件较差的男子择偶的压力。一是中国有个对适婚妇女需求很大的市场，二是朝鲜妇女本身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性情温顺朴素的自身条件引发中国单身男子的欢迎。[17]因此朝鲜新娘的出现正填补了社会发展的一个漏洞。客观上，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国男光棍的择偶难题。家庭的稳定是社会稳定的基础，为维护社会稳定产生正面影响。

    ②填补低端劳动力市场的空缺。目前中国低端劳动力市场是出现空缺的，尤其是地理位置较为偏远的地区。而朝鲜妇女进入中国，第一、朝鲜新娘生存地区大多是缺乏青壮年劳动力的农村地区，她们勤恳的性格恰好弥补了农业荒废。第二、据调查，朝鲜妇女对工资的要求是很少的，与中国工人的工资水平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且她们打工的地点大多是具有浓厚朝鲜族气息的特色餐厅，因此在社会文化多样性和劳动力方面有益处。

    从社会工作视角来看待我国朝鲜新娘问题，甚至扩展到其他的同类问题都有积极的影响。正视朝鲜新娘问题，打破目前僵化应对该现象的局面，对于人民幸福指数的提高、保持社会稳定、维护边境安全均有益处。

    参考文献

    [1]武艳华.论中朝婚姻中法理情的冲突与调适——以民族婚姻的属性和公民身份为视角[J].贵州民族研究，2013，（4）：20-23

    [2]Shinui Kim.“Why are the majority of North Korean defectors female？”[N].NK news.org.July 31，2013

    http：//www.nknews.org/2013/07/why-are-the-majority-of-north-korean-defectors-women/

    [3]喻尘. 一个 “朝鲜新娘” 的越境经历[J]. 中国社会导刊， 2003， （12）： 8

    [4]李雪岩，龙耀.中越边境跨国婚姻问题研究——以广西大新县德天村为例[J].世界民族，2008，（4）：75-80

    [5]斐广义，王广桥.关于和龙市拐卖朝鲜妇女犯罪活动的调查与思考[J].吉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0，（1）：40-42

    [6]李孟.渴望生存——外来“朝鲜新娘”社会适应研究[J].法制与社会，2009，（上）：213

    [7]王永慈.台湾的贫穷问题：相关研究的检视[J].台大社会工作学刊，2005，（10）：1-54

    [8]中朝边境小城珲春：常有朝鲜人跑过来偷抢[N].搜狐新闻，2013.2.26

    http：//news.sohu.com/20130226/n367122091.shtml

    [9]中国将有1800万男人打光棍，朝鲜新娘涌入中国[N].米尔网，2012，1，10

    http：//www.miercn.com/article/201201/88680_3.html

    作者简介：

    陈鹏（1976—），男，黑龙江牡丹江人，教授，东北师范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人类学专业，研究方向为民族社会学、文化人类学。

    王晓彤（1989—），女，辽宁本溪人，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社会工作硕士研究生，社会工作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