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腔”定义再思考
姜泽玮
【摘? ? 要】从“播音腔”被我国播音学界作为专有名词正式提出并分析探讨,至今已30余年。30余年间我国播音学界与业界从理论、业务等不同角度对“播音腔”的好坏、优劣做出了分析,然而对于“播音腔”的定义却始终没有准确的表述。本文建立在对“播音腔”发展的“历时性”教察视野下,以思辨的研究方法,试图通过提出“情感—语音”坐标轴模型对现有的“播音腔好坏”问题做出界定,并提出既适合历史语境又适应当下智媒时代的“播音腔”定义及三种“播音腔”的分类。
【关键词】播音腔;自然情感;语音;AI播音;普通话
一、“播音腔”的好坏之争
迄今为止,在我国播音学界与业界对于“播音腔”存在好与坏两种不同的认识,好坏之争是基于两种不同的“播音腔”概念。蔡湘芝提到,对于“播音腔”由于理解不同,在生活中有褒有贬。[1]张颂认为,播音一定要有自己的“腔调”而不能失去它,“播音腔”是一种艺术的结晶,播音同行应理直气壮地坚持使用、丰富和发展“播音腔”。[2]王君认为,播音腔内有合理的成分,也有不合理的表现。[3]岳斌认为,播音腔是专业的表现形式,也是应该遵守的原则和规律。[4]20世纪末刘占林等针对“谈话式”播音风格逐渐取代“宣读式”的状况,提出了“扭曲的谈话体播音现象”。也有观点认为,毫无表情呆板的腔调叫“播音腔”,对于“播音腔”应进行消除。[5]我国播音界围绕“播音腔”的好坏之争,在如何面对和看待“播音腔”的问题上基本上达成了一致,但“好”多还是“坏”多、“扬”多还是“弃”多仍没有定论。
二、模糊的“播音腔”概念
综合以往我国播音学界、业界对于“播音腔”的评析,大体上得到了一个共识,即“播音腔”是一个包含“好”与“坏”的“混合体”,对待“播音腔”应采取扬弃的态度。通常对于一个问题作出好坏评析之前,需要对其本身作出概念性的界定,而如今播音界对于“播音腔”的态度已基本达成一致,但对于“播音腔”的概念界定仍旧有些模糊。从“历时性”的维度看,我国汉语播音工作在长期的发展中经历了不同的形态,而“播音腔”的特征与评价依不同的时代背景在不断变化,问题在于:我们如今所谈的“播音腔”究竟是哪一种“播音腔”?进而产生的问题是:“播音腔”的概念究竟应该如何定义?
三、“情感—语音”坐标轴模型的三种“播音腔”
有人认为播音工作是一种西方广播电视事业的“舶来品”,但我国汉语播音的风格与以英文为代表的西方广播电视新闻播音的风格有着明显区别。在我国早期的广播事业中,延安新华人民广播电台铿锵有力、爱憎分明的播音腔调起到了宣传党政、打击敌人的作用。[6]1958年至1976年间的播音风格基本呈现出“泛政治化”的特点,但缺乏语言的交流感与艺术感。[7]21世纪后,新闻播音的语言风格由“播”新闻向“说”新闻转换,“说话”的新闻同样也是一种语言艺术的表现形式,[8]不等同于常人在生活中的随意语言状态。近年来,随着人工智能语音技术在播音领域的应用,东方卫视“小冰播天气”、《创新中国》纪录片还原李易的声音进行纪录片配音、新华社AI主播出镜播报短视频新闻的声音已被大众所熟知,基于标准的普通话语音与有一定播音技巧的“AI腔”的问题也被播音界广泛讨论。由此可以发现,历史上不同时期的播音工作产生了不同的“播音腔”,为了区别与界定不同“播音腔”的概念与特点,本文提出了“情感—语音”坐标轴模型,见图1。
“情感—语音”坐标轴模型是通过“情感”与“语音”两种变量所构建的能够划分不同时期“播音腔”类型的模型。图1中横轴为“情感轴”,越靠右越接近“自然情感”,最左端为“无情感”;纵轴为“语音轴”,越靠上普通话语音越标准。通过该模型的四个象限可以对包括AI播音在内的三种“播音腔”做出界定,即“自然情感播音腔”、“非自然情感播音腔”和“无情感播音腔”三种类型。汉语普通话语音是播音工作的基本功,作为播音工作的语言必须是标准或相对标准的汉语普通话,因而仅存在于第一象限与第二象限,两者的区分便在于“情感”。第一象限指既具备自然情感又具备较高标准的普通话语音的“自然情感播音腔”,第二象限指具备较高标准的普通话语音、不具备自然情感但又不是无情感状态下的播音工作的有声语言状态,即“非自然情感播音腔”。“自然情感”是情感发出主体自发的、条件反射式的、下意识的表现,也就是平常所说的“真情实感”;而“非自然情感”是出于外在要求下,情感表现主体刻意通过模仿而达到的情感,例如早期“播音腔”被认为过于呆板、严肃,或是喜怒哀乐过于夸张,就是出于外界需要而刻意压制自己的自然情感以试图达到理想的、适宜的情感状态。
纵观我国广播电视新闻播音语言整体状态的变化,对标准普通话语音的要求并无太大变化,而主要在于情感不斷由“非自然情感”向“自然情感”过渡。但播音工作是一种建立在大众传播状态下,不同于日常说话的专职工作,播音的情感最终只能无限接近于“自然情感”,而不可能完全“自然”。我国早期的广播新闻播音,例如建国前延安时期的广播播音被描述为“打击侵略迷梦,宣传和平正义”,[9]这种情感状态对于宣传党的思想、打击敌人起到了精神层面的作用。在改革开放前,以齐越为代表的老一辈播音员的播音情感状态又不同于革命年代的状态,为适应与鼓舞国家的建设与发展,播音的情感状态更加积极、昂扬、充满激情,具体也表现为语速放快、语调上扬,但就情感本身而言属于为工作需要而表现出的“非自然情感”。改革开放后的新闻播音在情感方面则逐渐向“自然情感”过渡,即更接近人们日常说话时的情感,“表演”或“表现”的成分越来越少。观察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的“历时性”发展便可十分明显地发现播音员情感状态的“自然化”转变历程。2019年,《新闻联播》为适应新媒体环境而推出的抖音平台“主播说联播”系列短视频,对于播音的自然情感进行了进一步的提升,短视频中新闻主播的语音面貌依然标准、无变化,从节目录制的镜头转向手机短视频的镜头时,最大的变化即是情感的自然化。图1“情感轴”的最左端为“无情感点”,在人工智能播音未产生之前,“无情感点”与最右端的“自然情感”点都不存在于播音活动的范畴之中,它们只是无限接近的端点,但伴随着AI主播的产生,“无情感点”可以达到了。当下不具备情感的弱人工智能的播音“腔调”则处于与“情感轴”垂直且经过“无情感点”的第三象限延长线上,即具备了标准或相对标准的普通话语音,但却不具备情感的“播音腔”。“情感”与“语音”变量可以囊括大部分的有声语言活动与工作的分类,例如第四象限中的“低标准语音”与“自然情感”则包含了大量日常生活中的口语传播状态,而要准确地界定“播音腔”的概念还需要明确播音员与播音工作的主体性。不同的“播音腔”中不变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语音与科学的发声规律,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对于播音业务的五大基础性理论中便强调了播音语言的清晰与准确。[10]而播音技巧(断句、停连、重音等)是区别与界定播音作品或播音员专业素养好坏的标准,并不是“播音腔”的必须构成要素,例如低端AI播音、专业素养较低的播音员的播音技巧相对拙劣,但依然能够听出来是一种播音工作;同理,在非播音工作的朗读、朗诵活动中,也会用到播音技巧中的断句、停连、重音的处理技巧,但却与“播音腔”无关。
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所提出的“播音腔”定义如下:“播音腔”指播音员运用标准的汉语普通话语音和科学的发声规律进行播读工作时的有声语言状态,依据情感可分为“自然情感播音腔”、“非自然情感播音腔”和“无情感播音腔”三种类型。对于“播音腔”的评析,本质并无“好坏”之分,而需放在历史语境与人民需要中考量。在当今以及未来,“自然情感播音腔”必将成为主流的播音腔调范式,但其中的细节元素仍需要继续丰富、发展与研究。
注释:
[1]蔡湘芝.“播音腔”浅析[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1994(06).
[2]张颂.“播音腔”简论[J].现代传播,1989(03).
[3]王君.为传统播音正名──对当前一些播音员、主持人的看法[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1994(02).
[4]岳斌.正确认识“播音腔”[J].现代传播,2001(08).
[5]曾静儒.播音腔和朗诵腔的消除方法初探[J].新闻潮,2019(03).
[6]林放.为“播音腔”正名[J].现代传播,2000(10).
[7]王轶菁.新中国电视播音主持业务发展研究[D].四川大学,2014.
[8]徐畅.新闻播音语言样式的继承与发展[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1).
[9]十五年来我国广播事业之鸟瞰[J].广播通讯,1944(特刊10).
[10]梅慧.新中国成立前播音理论与实践的四个历史成就[J].现代传播,2016(06).
(作者: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硕士研究生)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