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母题下的《极地重生》
黄娜
“你离家不远了,只有1万公里了。”回家的信念战胜了一切可怕的自然环境和距离。
古往今来,漂泊主题总是源源不断地被搬上大银幕,古有《奥德赛》《鲁滨逊漂流记》,近年来也有《荒野猎人》这样的“银幕红片”。漂泊,似乎是人类一个永恒的话题。2001年上映的由Hardy Martins导演,Bernhard Bettermann等主演的电影《极地重生》,演绎了一段战争背景下漂泊回乡的艰辛之旅,同时也展示了人性中光辉的一面。影片以二战刚结束为背景,讲述了一名德军战俘历时7年,途径西伯利亚、乌兹别克、白俄罗斯、蒙古等地,在苏联猎人、鄂温克人、犹太人的帮助下,跨越了14000公里,最终从劳改营逃回了故乡,在圣诞夜与家人团聚的故事。
一、 漂泊母题的叙事策略
对于漂泊母题而言,有着很独特的叙事策略。其最明显的两大特征,一是将一个个单独的叙事单元分别加以讲述,并由一个共同的主人公以亲身经历的方式将其串联起来,由此形成一个完整的漂泊故事。二是大量描写外部空间,即大自然。通过对空间的叙述,完成对主人公漂泊经历之艰苦的侧面描写。
(一)单元叙事与线性叙事
《极地重生》一片中,不仅运用到了单元叙事结构,同时也将线性叙事结构完美的契合其中。影片开头,是男主人公德军少尉克列门斯·佛雷尔即将远赴战场,在车站与心爱的妻子和女儿告别的场景。妻子饱含热泪的对克列门斯说:“我们快有个小宝宝了。”女儿仰起头问,爸爸你会给我寄明信片吗?克列门斯发誓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寄明信片给女儿。并且在上车前一分钟回头喊道:“我会回来过圣诞节的!”一部优秀的电影,必要的情节伏笔是很关键的。此处便是两个设置极佳的伏笔。镜头在此之后便转向了苏联军事法庭,克列门斯被指控从事游击活动,判处劳改25年。经历了5年的非人俘虏生活后,克列门斯决定逃离这个人间地狱,逃亡生涯就此开启。影片也是从这里开始了明显的单元叙事结构。
在整个逃亡过程中,克列门斯在途径的几个地区中分别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帮助。影片将此安排为单元结构叙事,每一个地区的漂泊经历,都可视为一个单元。同时,在每一节的单元叙事结构中,运用了线性叙事,即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先后顺序,讲述故事发生的起始、经过和结局,从而安排影片展示的顺序,使得人性大爱的光辉体现的更为透彻清晰。并且在各单元的线性叙事中,插入不同程度的矛盾冲突,从而使事件更饱满,使人性体现的更为完整。以第一个单元的叙事为例,线性结构为,克列门斯在患了癌症的德军战俘医生帮助下,得到了各种装备、食物和线路忠告,并成功逃离劳改营。在克列门斯逃走之后,长官随即去找医生,却发现医生为了保密克列门斯的去向已经自杀了。从此,开启了贯穿影片始终的第一重矛盾冲突——苏联长官与克列门斯的追逐。隐藏在这第一重矛盾之下的,是单元中蕴含的第二重矛盾。然而导演并没有将每一个单元均安排矛盾冲突,而是穿插进行。从而衬托出逃亡之旅的艰辛与人性关怀的温暖。
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中,克列门斯经历了产生幻觉、迷失方向,遭遇了暴风雪,并在风暴中昏迷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两个苏联猎人所营救。在这个单元中,导演刻意安排了两个比较突出的矛盾冲突。一是苏联猎人之间的纠纷不合,二是其中一个猎人误会克列门斯企图将自己的金子占为己有,导致克列门斯坠落悬崖,再次昏迷在森林中。导演在这部影片中虽然刻意弱化战争的影响以及国别之间的冲突,但并未放弃在人性的复杂性上进行思考。苏联猎人营救克列门斯于暴风雪中,无疑是善意的。但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这种对他人的善意便禁不起考验了,遂再次将克列门斯推入了危险之中。这样的冲突处理,可以使事件的描述更具真实性,同时也更加吸引观众。在森林中昏迷后的克列门斯很不幸遇到了狼群袭击,但又幸运地被鄂温克人打跑狼群,带回到族群帐篷中,安然地养好了伤,并且获赠了一只猎犬保护自己。导演在影片的最后一个单元中,可谓着墨颇多,也是点题的情节之一。事件发生在伊朗,克列门斯逃到此处时,已经狼狈不堪。偶然被一位犹太人相救,并且这位犹太人为克列门斯办好了逃离苏联需要的护照等证件,并在最后祝他能成功返乡。导演在这最后一个单元叙事中,同样安排了一个冲突,只是这里的冲突出现的目的不再是为了刺激影片进展,也不再是为了吸引观众眼球,而是为自己的叙事目的——体现人性之爱而服务。当苏联军官找到这位犹太人询问克列门斯下落的时候,犹太人只说了:“是的,我的确帮过他,以后也会帮,并且任何人都会这么做。”便心脏病发作死亡。此段事件已经是整部影片的最后一个叙事单元,导演不再试图制造新的矛盾,而是逐渐将收口变窄,将主题更加明确。
(二)空间叙事
除单元叙事外,漂泊母题中的另一大特点便是大量描写外部空间,即户外大自然的恶劣环境。在《极地重生》这部影片中,导演除了大量表现户外空间,如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还穿插了很多诸如圣洁的教堂、温馨的田园农庄等与前者形成鲜明对比的环境。空间叙事是一种创作方法,是以艺术家对空间的选择、加工、创造为基础,突出电影空间的作用,把空间作为推动电影叙事的主要手段,最终建构出完整叙事作品的创作方法。《极地重生》中的这种空间叙事也在极大程度上完成了导演对影片基调的一种把控,即面对恶劣非凡的大自然环境,克列门斯靠着对家人对故乡的眷恋与热忱,不断激发出人类的潜能,靠着这股顽强的意志力,以及沿途中得到的帮助,终于回到了故乡。这本是一个很容易落入俗套的故事,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空间对比,使得影片的画面不再单调,同时叙事手段也变的多样化。
在叙述克列门斯坚持不懈的行走在返乡之途的同时,导演也不忘记描述故乡的亲人对克列门斯的盼望和想念。他没有放弃回家,家人也没有放弃寻找他的下落。在审判、流放的镜头之后,影片画面切换至阳光普照的田园农场环境,冰天雪地与温馨田园,冷色调与暖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女孩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見邮递员来送信,欢呼雀跃地跳起来去问有没有爸爸的明信片,得到了一封给妈妈的信后,一路小跑到教堂去找妈妈。影片这一段的感情基调是有一些浪漫色彩的,不光是从颜色上,还是空间的描写上。虽然对于这部电影而言,不存在确切的言语表达来形容空间,但色彩、对话、动作等因素同样都是一种表达语言,来渲染环境空间的气氛。小女孩的询问,以及一口气跑到教堂,都是对环境的一个交代。到教堂后,对着塑像祈祷圣母玛利亚能保佑父亲平安回来,以及导演对教堂内光线、颜色的运用,都渲染出了和谐温暖的空间气氛,也为整部影片的基调做了铺垫。导演的目的并不是单纯表达克列门斯的艰辛,在此基础上,更重要的是体现人性中的爱,人性中的美,因此将空间设置为残酷困难的自然环境和温暖恬适的家庭环境,相互平衡相互制约,形成一部完整的事件叙述。
二、 矛盾冲突下的人性之爱
导演始终希望将观众的关注点带入到对人性之爱的感慨上,确实成功的通过叙事策略以及色彩运用上做到了这一点。影片中人性之爱体现在两部分,一方面是家人、亲人之间的爱,另一方面是各国家各民族之间的大爱。
女儿和妻子对克列门斯的牵挂在影片中是冠以始终的,从离别的镜头开始,到最终在圣诞夜于教堂里重逢相拥,这种亲情一直都包围着克列门斯。在去邮局查询战俘记录的时候,虽然依旧杳无音信,但女儿拉着妈妈的衣角,用虽然很稚嫩但坚定的声音说,爸爸一定还活着。妻子抱着女儿,也喃喃自语,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平安归来。当克列门斯被苏联猎人推下悬崖昏迷过去的时候,镜头一转,小女儿从睡梦中惊醒,仿佛梦见了爸爸跌落悬崖的画面。导演似乎很喜欢用这种心有灵犀般的片段来体现二人的父女之情,在即将要结局的时候,克列门斯终于回到了故乡,然而多年未见家人的他“近乡情更怯”,并没有直接走进家门,而是跟随他们来到了教堂。就在唱诗的时候,女儿仿佛知道父亲在身后一样,没有任何预兆的回过头向身后看,发现了朝思暮想的爸爸。影片从克列门斯回到故乡开始,便没有了一句台词,全部靠演员的眼神和动作来表现久别重逢的复杂感情。当一家人在多年分别后再次相拥在一起时,相信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感慨万分。
除了亲情之爱,导演更是希望让观众明白人性之中的大爱,即国家、民族之间毫无隔阂的善意。如果没有沿途各国家地区的人们的帮助,相信克列门斯回家之路也许不会成功,正是因为有了各种无私的奉献,才使得克列门斯达成目标。虽然德国纳粹杀害了无数的犹太人,但正是最后那位犹太人的帮助,成为了克列门斯逃亡成功的关键。一场恶不能代表全部的恶,在人性中始终存在着闪耀之处。这也正是导演想要表达的,战争是无奈的,是残酷的,但并不能因此否定全部的善意,更不能因此使得更多人受到伤害。在大自然的强大力量前,人类是渺小无助的,只有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善和相互的悲悯怜惜,才能生存下去。
结语
在逃亡之旅即将结束时,克列门斯踏上边境大桥,走过这座桥,就意味着彻底的摆脱。然而狭路相逢,苏联军官踏着沉重的步伐在桥对岸走了过来。两张坚韧的脸对视了几分钟,军官轻轻侧身,为克列门斯让了路。但低声深沉的说了句:“胜利属于我。”这一刻,是属于两位拥有顽强毅力的男人的一刻。克列门斯逃了多久多远,军官便也追逐了多久多远,因为他知道,克列门斯是一个拥有钢铁般意志力的军人,一定还活着。当你下定决心想要做成一件事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人类顽强的意志力,人性中伟大的不分种族的大爱,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亲人之间的心有灵犀,这部电影用两个小时讲述了诸多值得深思的主题。导演运用熟练的叙事技巧和完美的拍摄手法将这些主题详略得当地融合在一起,虽然在个别细节上还有不足之處,但依旧力求为观众塑造一个良好的观影感受。战争与人性本就是个永恒而复杂的话题,影片只是提供了其中一种解读,对复杂问题的看待,仍需我们每一个人的深思。但无论如何,《极地重生》这部电影带给观众的震撼是毋庸置疑的,正如其英文名“As Far As My Feet Will Carry Me”,路在脚下,能走多远,是每个人心中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