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物质概念的前提性问题探析
张晶
摘要:物质概念是马克思哲学中的基础概念。研究马克思的物质概念必须明确一定的理论前提:其一,马克思谈论物质概念总是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域中展开。其二,马克思考察的是现实社会中具体的物质形态,而非抽象的、一般的物质。其三,马克思探讨物质的目的在于揭示物质背后的社会关系,通过批判商品拜物教、物化等现象,扬弃资本主义社会关系,从而建构起自由人联合体。正是这个意义上,澄清历史前提,划清思想界限对正确解读马克思的物质概念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马克思;物质概念;前提;历史唯物主义
中图分类号:D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475(2016)04-0035-02
物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内容,研究物质的概念对马克思理论体系的构建有着重大的意义。在当代学界,物质概念的研究也存在一定的争议。笔者认为,理论问题的研究需要澄清必要的前提,从而把握学术问题的逻辑性,进而勾勒出马克思理论体系的本真面貌。
一、马克思的立场是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去谈论物质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第一条中明确批判了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观点。他认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把能动的方面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所以,他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1](P.133)这一条颠覆了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观点,表明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与上述观点的绝对区别。以前的唯物主义只看到了事物的客观性而忽略了人的能动性。同样地,唯心主义只关注人的能动性而忽略了事物的客观性。对于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批判全然不限于此,马克思曾评价费尔巴哈:“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1](P.158)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在自然观上是唯物主义,而在历史观上又重新陷入了唯心主义。而对于马克思曾公开称其老师的黑格尔,马克思也敢于批判他的辩证法的神秘唯心的一面: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即甚至被他在观念这一名称下转化为独立主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物的创造主,而现实事物只是思维过程的外部表现。我的看法则相反,观点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2](P.22)此处“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指的是人通过实践改造的具体的物质。正是看到了这两种理论缺陷,马克思创造了新的理论—历史唯物主义。除此之外,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更加系统地诠释了这个伟大的理论。其中,有一段经典表述:“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经验的观察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根据经验来揭示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同生产的联系,而不应当带有任何神秘和思辨的色彩”。[1](P.151)他是想表明应该站在现实的社会关系的角度去理解,简言之,应从实践出发考察世界。
因此,追寻马克思的视野,物质概念的研究不能单纯地按照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只看到物质的属性(如质料、形状等物理化学存在方式),也不能陷入神秘主义的纯理论活动。研究物质必须尊重马克思的本真精神,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域中探究物质的概念,以彰显马克思理论的价值。
二、不是抽象的物质而是物质的具体形态
为什么马克思探究的是具体的物而非抽象的物?这源于马克思本人就是要颠覆旧哲学的传统思想。马克思在他的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深刻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和老年黑格尔派的哲学思想,讽刺他们兜售叫卖自己引以为傲的绝对精神。马克思说:“这些哲学家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关于他们所作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1](P.145-146)因此他认为应深入到社会现实生活中去讨论一切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资本论》中,研究的是资本主义这个现实的社会制度里的具体的物质形态,不是人们观念中和精神上的物质的抽象形式。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全面阐释了唯物史观。人的存在逻辑是自然界存在的前提,因此谈论与人割裂的抽象的物质是毫无意义。在之后的《资本论》中,他通篇分析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的物质,即商品、货币、资本。
(一)商品
对于商品,马克思将它定义为财富的庞大堆积。商品似乎是经济学的讨论范畴,然而马克思正是从商品出发去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起因,去研究其中的哲学问题。首先研究物质的具体形态商品,不得不提出两个关键性的概念,即商品的属性: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物质可以有使用价值没有交换价值,但不能反过来,只有交换价值没有使用价值。马克思是这样描述的:不论财富的社会的形式如何,使用价值总是构成财富的物质的内容。在我们所要考察的社会形式中,使用价值同时又是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2](P.49)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商品中的主体属性—使用价值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对比使用价值,交换价值成为了所有商品必不可少的要素。商品若是没有交换价值,它便毫无意义。马克思认为交换价值表现为一种使用价值同另一种使用价值想交换的量的关系或比例,也就是“交换价值只能有量的差别”。与前资本主义时代相比,交换价值与使用价值的主体作用发生了颠倒,交换价值反而取代使用价值成为商品与生俱来的内在属性,成为衡量凝结在商品中的人类一般劳动量的最直接的标尺。追根溯源,不是因为商品自身性质的嬗变,而是整个社会环境、社会生产方式的彻底变革。当然,这种彻底变革也直接导致了人的具体劳动的抽象化、物化异化现象。
(二)货币
至于具体物质形态的货币,这里我们不讨论其各种职能,只考察其作为一种特殊商品,为什么能够在资本社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两处对货币的清晰描述,一处是说:因为一切商品作为价值都是对象化的人类劳动,从而本身可以通约,所以它们能共同用一个独特的商品来计量自己的价值,这样,这个独特的商品就转换为它们共同的价值尺度或货币。货币作为价值尺度,是商品内在的价值尺度即劳动时间的必然表现形式。[2](P.114)另一处说:作为价值尺度并因而以自身或通过代表作为流通手段来执行职能的商品,是货币。[2](P.152)这两处描述给予我们的信息是货币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商品。货币是人们为了方便商品交换、规定其价值量或价格而产生的。同时,它凝结了人类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马克思曾引用哥伦布1503年寄自牙买加的信来刻画货币的社会权力:“金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谁有了它,谁就成为他想要的一切东西的主人。有了金,甚至可以使灵魂升入天堂。”[2](P.155)在他看来,金(货币)是可以转换成任何商品的。虽然它本身也是商品,但明显高于其他商品的社会地位。其原因在于货币作为特殊的商品,它既是财富的社会表现,又具体地表现了商品的价值量。同时货币作为商品流通的中介,它自身不仅可以转换成一切商品,而且它也可以用来贮藏。就如同马克思比喻的那样:“货币贮藏的蓄水池,对于流通中的货币来说,既是排水渠又是引水渠,因此,流通中的货币永远不会溢出它的流通的渠道。”[2](P.157-158)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对货币的崇拜,不仅使无产者遭受残酷的压榨,就连资本家也宁愿牺牲身心的享受,以不断的贪婪获取它、但对自身吝啬节俭的方式不停地积累货币。马克思称之为“息息发斯式的积累劳动”。
(三)资本
资本是资本社会的“魔鬼”,能呼风唤雨,创造出惊人的生产力,左右现实的人类社会。资产阶级的生产力是过去一切时代所不及的,而资本作为资本主义社会中最重要的元素,它掌控着一切物质、精神活动,成为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的统治者角色。“资本是完全失去自身的人这种情况在工人身上主观地存在着,正像劳动是失去自身的人这种情况在资本身上客观地存在着一样。”[3](P.65)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明了资本控制工人、劳动也受资本控制。在资本社会生产关系条件下,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资本来源于工人劳动中的剩余价值部分。而在私有财产关系下的劳动,是异化劳动,并非真正的人的自由劳动。工人在现实社会中是商品,是不断产生剩余价值的商品,他们作为商品的存在状态、劳动以及资本都是社会关系的产物。
三、探讨物质的目的是批判拜物教、批判资本主义社会
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物质,是具体的物质也是现实的物质。他对物物关系的澄清的目的是要揭示隐藏在这物质背后的人人关系。马克思认为商品的奥秘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2](P.89)这里深刻揭示了商品形式的神秘是社会性质赋予的,并非来自商品自身。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它是商品。在其他生产方式下,它可能就是劳动产品。物质沾染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了拜物教的性质,也就成为商品形式了。
马克思批判这种商品的拜物教以及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他希望通过揭示现实中落后的生产关系来建立一个崭新的自由人联合体。“一旦我们逃到其他的生产形式中去,商品世界的全部神秘性,在商品生产的基础上笼罩着劳动产品的一切魔法妖术,就立刻消失了。”[2](P.93)马克思对自由人联合体的设想基于社会生产方式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人类社会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自由联合体的实现需要足够的物质条件的支撑,还需要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也就是说:“只有当社会生活过程即物质生产过程的形态,作为自由联合人的产物,处于人的有意识有计划的控制之下的时候,它才会把自己的神秘纱幕揭掉。但是,这需要有一定的社会物质基础或一系列物质生存条件,而这些条件本身又是长期的、痛苦的发展史的自然产物。”[2](P.9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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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俞吾金.物、价值、时间和自由 [J].哲学研究,2004, (11).
[5]仰海峰.商品:一个哲学的分析 [J].哲学研究,2014, (7).
[责任编辑:褚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