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背包旅游者旅途中的跨文化学习 |
范文 | 狄兰 徐红罡 陈胜容 [摘要]相对于大众旅游者,已有文献认为背包旅游者注重与当地人交流、体验当地文化,从体验中实现跨文化学习,但其学习机制尚未得到清晰阐述。该研究运用体验式学习的相关理论,选取到达香格里拉地区的背包旅游者作为研究对象,探究背包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的同步式学习机制,通过刺激/实现、体验、反思以及结果4个方面具体分析学习过程,发现背包旅游者的同步式学习主要是基于新奇审美体验、旅游互动交往体验及对本真生活回归体验的反思学习。该研究既是对旅游与教育研究的补充,也是对背包旅游对旅游者影响研究的补充,并为成长需求迫切的旅游者以及旅游教学活动提供指导。 [关键词]背包旅游者;跨文化学习;体验式学习;反思性学习;香格里拉地区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8)04-0070-10 Doi:10.3969/j.issn.1002-5006.2018.04.012 引言 旅游和教育之间的关系研究一直是旅游研究中经久不衰的课题。教育在旅游史上一直是一类重要的出游动机,其中最有力的证明是欧洲的大旅游(grand tour)。以教育为动机和促进学习的旅游产品不仅在西方国家一直存在,也极大促进了亚洲青年旅游市场。旅游实际是一所隐式大学,是一个有意义的非正式学习过程。在全球化作用下,不同的人、社会、种族、国家等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跨文化学习越来越普遍。关于跨文化学习存在两种不同界定:第一种是广义的跨文化学习,指从一种文化环境进入另一种文化环境的学习,是学习者在跨文化状态下进行的学习。另一种跨文化学习是根据学习内容界定,指关于“跨文化”内容的学习,比如对不同文化历史的学习了解。当代学习科学的研究关注学习发生的真实情境,将学习作为一种文化活动,关注学习的建构性、情境化。因而在教育领域,跨文化学习研究的核心是跨越不同国家、社会、文化的学习,研究重点是学习者置身于不同于其母体文化环境中的学习,这种跨文化性源自母体文化与学习地文化间的差别。沿袭学习科学研究的核心观点,本文背包旅游者的跨文化学习指其身处异文化旅游目的地及旅途中,在跨文化旅游状态下的学习。旅游是典型的异地产品,旅游目的地与客源地之间总是存在着一定的文化差异,世界文化地理环境存在着3级差异:文化圈、文化区及民族小区。本文认为这3级文化差异中的任意一级都符合广义的跨文化环境概念。之前有很多学者研究旅游者在不同文化中的旅游体验,旅游者的跨文化学习也引起了学者的关注,尤其在新环境学习过程中的心理和行为。旅游者通过接触其他目的地社区和其他旅游者,在异环境中切身体验,通过克服、管理和控制所面对的困难,从而获得新的文化知识,提高能力,并重新思考其先前已有的知识和能力,实现自我转变和发展。旅游者的跨文化学习是在异环境中基于体验的学习,旅游者的知识能力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在不同文化环境中的体验,旅游者的跨文化交流实际上是一个必要并且有价值的学习过程。对于跨文化学习的研究大部分学者重点关注于长时间停留的旅居者或移民。旅游时间越长,旅游者更能接受当地的文化,更倾向于嵌人新的自我,并进行转换学习(transformative learning),比如跨國留学生长期的旅居使他们形成一种国际视野替代民族视野,学会忍受和理解,能面对自我文化发展相对主义的视角,学会理解和沟通。对于发展迅速、但停留时间相对较短的旅游者的关注相对较少,理论相对薄弱,本文将重点讨论旅游者的跨文化学习问题,即如何通过在异环境中的体验实现跨文化学习。 Cohen将旅游者划分为制度化旅游者和非制度化旅游者,前者受到旅游机构制度化的接待,而非制度化旅游者是开放的角色,与旅游机构有着松散的联系。已有文献认为背包旅游者属于非制度化旅游者,其特点包括自主、自助、旅游时间较长、旅游消费节俭及深度体验。相对于制度化旅游者,他们更加追逐旅游体验的本真性,他们希望从当地社会的最基层去了解目的地,通常参与到目的地社区,体验当地的文化与生活。Vogt认为“尽管制度化与非制度化的旅游都能促进个人成长,但漂泊者(背包旅游者的早期称谓)的体验更为丰富,能获得更为深入的学习”,背包旅游者所具有的上述特征使得他们比其他旅游者拥有更多的学习机会,他们是旅游者跨文化学习的典型群体。本文研究背包旅游者如何通过旅游体验实现跨文化学习,从而获得能力的提升和个人的成长。 1 理论回顾 欧洲的大游学给旅游者带来文化经验的学习累积,从而帮助个人成长,表明旅游具有重要的教育功能,由于旅游文化性蕴含着教育的功能,教育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旅游动机。尽管如此,旅行与学习仍然是旅游研究中被忽略的一个领域。 同时,作为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流动性成为现代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概念,人、物、信息等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进行流动,呈现出复杂的互动关系。Beck认为这种地理流动、社会流动及日常生活的各种流动正在改变人类的生活环境。这样一个流动的社会为学习者提供了多种机会,实现个人多样化学习和发展的需要。这种学习作为国家正规教育之外的非正规教育,越来越受到国家和社会的重视。非正规学习可以是在学校之外以更为灵活的方式进行的学习,它强调在不同情境中学习的重要性,而在旅游流动的情境下,已有文献对这种非正规学习的研究是比较少的。 体验学习是人的生存方式,也是人追求生命意义的方式。体验学习是参与者知识观下的学习,是动态的学习过程。体验学习中最著名的理论来自Kolb,他提出体验学习是由具体体验、反思观察、抽象概括及积极实验4个阶段往复循环,组成“体验学习圈”(experiential learning cycle),通过不断上升的复杂学习螺旋,个体认知不断提高到新层面。在体验学习的循环中,Beard和Wilson强调刺激的作用,“个体感受到的刺激元素会在感官意识或潜意识下记录各种刺激;而当个体意识到刺激时,实际这种刺激已是被“过滤”和解释过的了;个体再结合已有经验意识或潜意识做出判断,继而出现行为、认知、情感上的反应,并形成循环”。该模型详细阐述过去的经验不仅影响反思过程,而且会影响综合刺激所形成的生理、心理体验等。 在体验学习过程中,反思是体验学习的核心,将模糊、矛盾、不确定性转化为连续和确定性[361,是获取意义经验的关键因素。反思要求学习者有意识地关注所学的东西,并设法巩固之,常用“为什么”“如何”“是什么”来反思学习内容的价值、学习方法的适当性、每个阶段的收获以及与以前知识的联系性、生成性、需要调整的环节等。杜威认为,没有反思的经验是没有意义的,他提出反思的经验步骤为:(1)困惑怀疑,因为我们处在一个不完全的情景中;(2)推测预料,对已知要素进行试验性解释,认为这些要素会产生某种结果;(3)审慎调查分析,解释并阐明当下的问题;(4)详细阐述试验性假设,使假设更加精确、与事实更相符;(5)将假设作为行动计划,应用到一些事态中,造成预设的结果,从而检验假设。按照反思时间的顺序,可以将体验学习分成以下3种方式:一是同步式学习,即当个体与外界刺激相互作用时,可以同时进行学习,是在“行动中反思”,借助以往的经验来分析指导行动,行动中反思考虑的是行动可能的后果;二是回顧式学习,即个体在行为结束后重新进行思考、分析、评价,并在此基础上做出对以后行动的理论指导;三是展望式学习,是学习者对自己如何应对设想的体验的合理预测,其关键是学习者因为欲望而在行动前先进行观察和判断。基于旅游活动的特点,本文聚焦于旅游者的“行动中”,着重探讨背包旅游者基于审美体验、交往体验、本真生活回归体验的同步式学习特点。旅游中的“同步式学习”主要指旅游者的即时体验和学习,这种学习基于已有认知,并对已有认知进行调整和重新归纳。由于前文所述Kolb“体验学习圈”中的抽象概括阶段强调注重思考、客观逻辑的分析过程,难以在实际研究中进行观察和描述,结合后来学者Beard和Wilson的深化研究,从行为反应、认知反应和情感反应来研究学习结果。综上所述,体验学习机制可以从刺激(实现)、具体的体验内容、如何从体验中反思以及从体验中所获的学习结果4个方面来进行说明,本文按照此思路开展研究。 2 研究方法 本研究选取的香格里拉地区位于迪庆藏族自治州,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在其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将香格里拉(Shangri-La)描绘成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一个“乌托邦”式的世外桃源,保留着浓厚的民族文化氛围,许多背包旅游者都渴望来此地体验这种不同于工业社会的生活。迪庆藏族自治州是长途背包旅游者的主要背包线路,是研究国内背包旅游者跨文化学习的典型旅游地。因此本研究选取到达香格里拉地区的背包旅游者作为研究对象,实地调研时间为2013年8月23日至2013年9月16日,历时25天。以定性研究为主要方法,通过文献分析、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旅游日志及游记收集等方法获取资料。笔者让受访者以讲故事的形式描述他们的背包旅游经历,并结合半结构化访谈对资料进行补充,访谈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背包旅游者个人概况;(2)背包旅游经历;(3)本次背包经历;(4)本次背包体会等,以了解背包旅游者的跨文化体验,从体验中实现学习的过程以及跨文化学习的结果等。同时辅以参与式观察,加深对研究问题的理解和解答;通过搜集旅游日志或游记及其他网络资料等佐以补充;借助与当地居民、背包旅游经营者与服务人员等的交流,从不同角度对背包旅游者进行更全面的了解。 实地调研共访谈33人,飞来寺、雨崩及独克宗古城为香格里拉地区背包旅游者的重要节点,其中,飞来寺停留时间为5天,访谈12人;雨崩停留时间为5天,访谈13人;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停留时间为13天,访谈8人,此时新的访谈不能进一步提供新的属性,达到理论饱和,抽样结束。按照访谈地点对访谈对象进行编号:F-飞来寺,Y-雨崩,D-独克宗古城。受访对象的男女比例为24:9,18~24岁与25~44岁的人群比例为18:15;第1次长途背包、第3次长途背包和5次以上的丰富背包经历者的比例为20:1:12;33人中有5人为打工换宿的背包旅游者。在资料整理上,主要通过主题分析法对资料进行整理分析,从当事人的视角理解其行为意义以及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并进行描述和解释。主题分析法是通过资料识别、分析、记录主题的一种资料分析方法,常用来根据资料库寻找关键主题。这种资料分析途径关注于研究事件、现实、意义及体验的方式。主题分析法包括6个步骤:熟悉资料、编码、搜索主题、评估主题、为主题命名、进行记录。根据分析步骤的引导,笔者首先反复阅读访谈资料,力求专注、沉浸于资料呈现的内容中;在反复阅读熟悉了访谈得到的文本材料之后,对文本进行编码,先对原始材料进行编码,得到若干初始的意义单元(units),然后将意义相近的意义单元归为一类,形成不同的意义群(clusters),最后将不同的意义群归为不同的类属(categories)。编码的最终结果如表1所示,最终的类属有刺激来源、旅游体验、反思以及学习结果。将不同的刺激来源、体验内容,反思内容以及学习结果进行组合,形成3个潜在的不同主题的学习模式。然后将潜在的主题与资料反复比对,结合观察、旅游日志及游记中的相关信息,确保他们能够囊括资料所包含的完整内容,然后合并、拆分部分主题使之与整体访谈资料更为贴合,最后对这些主题进行命名。在本案例中,笔者从访谈资料库中找到了以下3个主题:基于审美体验的同步式学习、基于交往体验的同步式学习和基于本真生活回归体验的同步式学习,见表20通过主题分析,以体验学习为核心,在具体情境下还原基于各体验的跨文化学习过程;最后按照反思与体验的时间顺序将基于不同体验的跨文化学习进行进一步整合。 3 研究发现 3.1 基于审美体验的同步式学习 旅游是一项综合性的审美实践活动,旅游活动从本质上讲就是超越实用功利的心态,在精神上获得一种美的享受。作为一种情感体验,审美体验是主体感受客体时大脑皮质从抑制到兴奋的过程,表现为聚精会神体验时所感受到的无穷意味的心灵和人格震动。拥有一定的审美能力是审美活动开展的前提,这种审美能力,即审美感受力是可以通过审美经验的学习不断培养的,而视觉是旅游审美的最基本方式。在背包旅游者的流动过程中,持续性的视觉冲击带来对审美体验的反思,表现为一种同步式的学习。 3.1.1 刺激来源 背包客在旅途中体验新奇,体验异域文化风情和独特自然风光是背包旅游者选择到与自己日常生活差异较大的地方旅游的重要原因。背包旅游者在与异文化的接触中不断探寻,不断发现新奇,“能够找到比较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可以收藏的东西,也有很多值得拍的东西……就还能找到很多古风古气,心里比较安慰的东西(F9)”。香格里拉地区独特的异域文化风情是背包旅游者有目共睹的,“在这边除了建筑的不同,吃的东西、用的东西还是跟家里有很大的不同的,这边的什么酒什么饼啊都还是很不同(F11)”。 3.1.2 整体图景式的审美体验 背包旅游者的审美体验并不以景点为关注重点,他们只是身处异文化环境中完成自己的旅游行为,实现自己的旅游体验,“我也没有想着说是在路上一定要去哪一些景点,就是想随意地走一走(F1)”。他们并不是将异文化氛围分解成独立的破碎的断片,而是将这些表征独特异文化的符号融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在整體上感受新奇的异文化风情,“一路上主要还是看他们的农作物、房子、服装、山啊水啊,从整体上去感觉,这一次旅行发现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Y10)”。 3.1.3 基于审美体验的反思性学习 如何获得更为深刻的审美体验。与当地人交往,向当地人咨询他们的文化,也是很多背包旅游者为了获得更深刻的审美体验的方式。他们试图对所看到的新奇事物有更全面的了解,“和当地人的话,我就主要是了解他们本真的一些文化吧(F10)”;在他们看来,只有当地人才是当地真正的主人,对当地最为了解,“哪里的东西更好吃,哪个地方更好玩,肯定是当地人知道的多一些,我很喜欢接触外面的东西,也很喜欢跟他们交谈,因为是另外一个圈子的东西,会给你更多的新鲜和好奇感(Y6)”。但除了问候式的邂逅外,他们很难实现进一步的交往,“走得比较匆忙,跟当地人交流得比较少。看到的时候可能就是一刹那间的念头,然后之后就会忘记了(D1)”。 如何对待当地文化。背包旅游者在感受到香格里拉地区的文化刺激后,会产生审美体验。在体验到当地新奇文化后,一般都会采取尊重和接纳的态度人乡随俗,会站在当地人的角度来思考,避免造成对当地人的伤害,甚至发生冲突,但是对当地文化的尊重和接纳态度只是局限于体验,而非融人当地的生活,“来了以后也没有完全接触他们(当地藏族人),只能说是在这个点上还是要互相尊重,我也不想说是要真真正正地去融入他们的文化,所以就是做到很友好的就可以的(Y3)”。 3.1.4 审美体验所致的跨文化学习结果 学习了解当地表层文化。虽然背包旅游者努力实现更深层次的体验,但是他们往往并没有实现与当地文化的深层次接触,仍然浮于表面。“在独克宗古城那边的时候会有很多藏民在跳舞……然后会看他们穿的衣服……我很关注他们服饰的变化(Y11)”。“比如那个石堆,然后自己来了之后真正看见了,就会感觉,哦,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印象算是又加深了一层吧(F11)”。对于绝大多数事先缺乏了解的背包旅游者来说,从审美体验中实现对异文化的学习非常困难,“不了解当地的文化和历史,你进去了以后也只是摸瞎的,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看什么,比如看那个敦煌壁画、藏传佛教那些东西,进了寺庙你就拍两张照就走了,完全不了解那个东西(F6)”。即使是有所学习和了解,也因为这种文化在其返回自身原有社会后的作用并不显著,不具有可持续性,而会较快被遗忘。 增强跨文化意识。在审美体验中,背包旅游者获得对当地异文化的感知,认识到其文化差异,增强跨文化意识。背包旅游者在对待文化差异时,大多选择“人乡随俗”,以减少冲突,在这种对异文化的接受中进一步提升其跨文化身份。但大部分背包旅游者因为对当地的文化缺少深入的了解,并不能完全融人当地人的文化,他们更多的是停于表面的尊重,而非深层次的融人,在与自身习惯相冲突、影响自身体验时,绝大多数旅游者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会遵从原来的方式,“神瀑回来洗了个澡,之前不知道有说法说是淋完神瀑回来3天不能洗澡,但如果之前听说了,我想我也还是会洗的,因为当时全身都打湿了,受不了……尊重和完全遵守还是不同的,我虽然尊重当地的文化,但做到完全和自己的习惯有悖的时候,我还是会优先考虑自己的生活习性的(F11)”。 3.2 基于交往体验的同步式学习 3.2.1 刺激来源 背包旅游者与他者的互动使他们获得交往体验。背包旅游者与他者的互动主要包括与当地人的互动,与其他背包旅游者的互动,以及与当地旅游经营服务者的互动;但其中意义更大的是与其他背包旅游者的深层互动。“我们和当地人的接触还是很少的,基本就是团队里面的人在一起交流(YS)”。“我们出来聊的话都是一些比较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也还是可以放得很开的,相同的兴趣爱好、相同的人,还是能很好凑到一起的(D3)”。 3.2.2 旅游互动带来的交往体验 背包旅游中的交往体验包括从浅层的邂逅到成为朋友的全部过程,而旅游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短暂的,并且不存在利益冲突,人与人之间可以建立较强的信任感,“大家在青年旅馆里面,身份背景地位什么的都不大一样,咱们共同的目的就是明天去雨崩或者是回香格里拉,大家都奔着这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都很放得开(F10)”。由于纯粹的人际关系营造出一种轻松的交往环境,背包旅游者能够在这种环境中自由实现与不同人的交往,且更自如地对话、游戏,获得愉悦的交往体验,最后获得很多朋友,并从这种交往体验中,实现了交往能力的提高。 3.2.3 交往体验中的反思性学习 背包旅游者交往体验中的反思性学习的重点是如何与陌生人打招呼、开启话题,如何与陌生人建立并维持关系,如何实现分工合作而建立高效的团队合作,如何解决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所产生的矛盾甚至冲突等,“我们更多地感受到的是他们内心的那种……更多地去关注怎么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说怎么去和你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啊,队伍里面发生了矛盾怎么处理啊,大家怎么一起商量安排好各种事宜啊(F2)”。 3.2.4 交往体验所致的跨文化学习结果 交往体验能够帮助背包旅游者了解到一部分当地文化知识,但更主要的跨文化学习效应体现在人际交流能力的提高、团队意识、分享与互助等方面。背包旅游者相较于在原有社会中的自己,更懂得察言观色,灵活应对与不同人的交往,“有时候谈话不小心涉及隐私的东西,会感觉到对方的停顿,我就会立马打岔转移话题(D3)”。分享与互助是背包旅游者从交往体验中获得的比较重要的收获。在背包旅游者看来,“像我带过来吃的牛肉干,都被客栈里面的人分光了,有人带了酒,大家也分着一起喝了,共享这个很正常的(D6)”。背包旅游者会有更强的团队意识,虽然行程安排上会分分合合,但是也会保持相对的一致,“现在8个人是来了雨崩,有5个人就不想来,直接在飞来寺去了芒康……他们可以在芒康等我们,也可以不等,但是我们最终还是要在拉萨会合的,我们会在路上追赶他们的(Y5)”。 3.3 基于本真生活回归体验的同步式学习 3.3.1 刺激来源 本真的生活是自然态度下无目的的、非组织化的、充满人性化的、活生生的世界;人没有被科学、制度、技术等束缚或异化,而是回归到人的本性。旅游世界更接近本真生活世界,背包旅游者试图通过背包旅行寻找这种精神家园,寻找各种相关刺激。 自由。背包旅游者一般都是一个人旅行。背包旅游的路线也很灵活,自由改变路线是常态,“以前我没有计划来的,就是同伴们一怂恿就过来了(Y3)”,“没有目的的瞎逛(Y7) "也是常态;他们在约伴结伴上也很自由,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同伴,也可以根据自己的路线自由决定是继续一起走还是分开走,“我在昆明的时候认识了一堆朋友,然后就一路玩到了现在,他们现在就各奔东西了,一个回丽江,一个进藏了,一般到这里都会分散了,要么进藏要么回去(F8)”;而且“这种一直走在路上的生活就是很自由,感觉就是会不断地有惊喜出现,也会有很多困难,需要自己去不断克服(Y10)”。 纯粹的人际关系。绝大多數背包旅游者都认为,在香格里拉地区,不论是游客与当地人,还是游客之间,人与人之间都没有隔阂。“我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好人(D5)”。“藏民真的很热情,从雨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堆藏民在那儿围餐,就叫我们过去(F7)”。途中偶遇的背包旅游者互相打招呼,互相加油打气屡见不鲜;即便是不大熟悉的人,背包旅游者都可以与之相谈甚欢。获取无私的帮助更是最为常见;甚至有背包旅游者会倾囊相助。 闲适与原始。香格里拉在旅游者心中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净土”,在这里自然和人文景观是未被破坏和修饰的,是相对较原始的,人们得以回归自然。“到了雨崩的时候就觉得很休闲,少了很多现代文明,没有七彩霓虹灯,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嚣,没有烦躁,就是很安逸的,可以坐在这里,看外面的青山,看外面的雪山……我就觉得这边跟老家差不多,就像我的家乡(Y4)”。 3.3.2 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 基于旅途中的自由、纯粹关系以及闲适与原始等刺激的综合作用,背包旅游者可以获得对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这种体验是一种高峰体验,实现了背包旅游者的当下感。对很多背包旅游者来说,旅游世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Y7)”,形成一种“笑看庭前花开花落,漫观天外云展云舒(Y4)”的淡泊心境,以及一种超然物外之感,体验到了自由和纯粹的人际关系,并觉得“心回故乡(Y8)”。逃离日常的生活环境,逃开原来的生活圈子,挣脱各种羁绊和束缚,让意识的自我暂时处于假寐或离位状态,得到真正的超越和解脱,寻找生命的意义,寻找生活的本色,寻找他们的精神归属。 3.3.3 本真生活回归体验中的自我反思性学习 旅游者在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中实现与自我的对话和对自我的反思,回答所谓的终极价值问题,即“我应该如何生活”“我能够希望什么”等。背包旅游者在看到当地人的生活境况,并获得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回忆起自己原来的生活时,会与自己的内心对话,反复询问自己,“我以前为什么在城市里面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没有归属感的忙忙碌碌的生活?我到底怎样地活着才会更开心?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D4)”,“一个人长时间走在路上,我有更多的时间来和我自己交流……所谓的修行还是一个人会领悟得更多”(F9)。而这些与自我的对话有助于背包旅游者在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之中反思原来的自己,是深刻的自我反思。 上班的时候或者是在城市里面,你很难去面对真实的自己,但是一个人在路上的时候你却会发现你会不断地思考自己,反观自己以前的一些东西。比如说你就会不断地问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Y10 3.3.4 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所致的学习结果 背包旅游者通过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实现其以下几个方面的自我变化,成为更高层次的我。 (1)做回真实的自己 自由随性且愉悦的我。背包旅游者的原有社会简单、机械、重复,而乏味无奇,他们更多的感受到的是来自学习、工作、各方面的压力。而在旅途中,背包旅游者可以做回自由随性且愉悦的我。 整个人都放开了,就不会像在平时的生活圈子里面那么拘谨,我们坐在车子上的时候,就是那种班车,我们一堆出来旅游的就都坐在后面,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后面唱歌,但是如果平时在公交车上那样干的话,人家肯定都把你当怪物看。——F2 热情亲切而真诚的我。在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因为缺乏信任,而趋于冷漠。但是背包旅游者在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中能够放下包袱,有着较强的人际信任,他们能够做回热情亲切而真诚的我,乐于帮助陌生人,实现更愉快的交往,并获得友谊,“自己和其他人都是互不相识的,大家都是有同样的一个目标,就比较地敞开自己,相比在原来的圈子更加得热情……我在路上收获了很多友谊,认识到了各种朋友(Y10)”。 自信乐观而积极的我。在长久的压力中,背包旅游者体会到生活中的许多挫折,渐渐缺乏自信。而独自出来背包旅游是一件令人羡慕、称赞和钦佩的事,背包旅游者也没有感受到在日常生活中的权力地位等的差异,他们重新找回自信的我,更加得乐观而且积极。 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都会问出来,有一位大学的教授,教文学的,还找我们要了一些我们这个团队的照片,说是回去以后他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给他的学生去看,去学习这种精神,当时确实是小小地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Y5 (2)生活态度的变化 简单的幸福。在功利主义看来,快乐即是一个结果,是无关于其活动进程而自有价值的一种成效,物质上的享受与安乐较之实验创造的辛苦与危险更为可贵,而Dewey认为这是一种庸俗的功利主义。通过旅行体验,背包旅游者越来越看淡金钱利益,追求简单的生活和简单的幸福。 走了这么久,我也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我就想过这种简简单单,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的生活……在旅行之中看到的别的人的生活确实让我改观很大。我越来越觉得幸福分很多种,并不是拼命赚了很多钱就是幸福的。——F9 学会感恩。背包旅游者一路上受到很多人的帮助,包括同行的人、其他旅游者、当地居民等,这些陌生人都无偿地提供帮助,背包旅游者在体验到纯粹的人际关系的同时,也被感动,学会了感恩,“这一路上很感谢让我们搭便车的好心的大叔,他们把我们送到目的地,这是非常感谢的,而且也是印象最深刻的(Y2)”。 4 结论 尽管很早就意识到旅游的教育功能,但之前的研究多关注于旅游者作为被教育者,在旅游资源、旅游解说下接受信息。背包旅游的教育功能更多体现在旅游者作为教育的主体,通过自我反思实现自我学习和自我成长。从对到达香格里拉地区的背包旅游者的研究中发现,由于背包旅游者长时间走在旅游的路上,从一个目的地到达另一个目的地,有更多的时间在旅程中进行自我对话和反思学习。背包旅游者的同步式学习主要是基于3种体验的反思性学习(表2):一是对新奇审美体验的反思学习,二是旅游互动交往体验中的反思学习,三是对本真生活(自由、纯粹、闲适与原始)回归体验的反思学习。 流动性影响了背包旅游者跨文化学习的深度。流动性作为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是背包旅游者跨文化学习的前提,旅游者通过身体的移动到达旅游目的地。旅游与流动的结合包括旅游者的流动、第二居所、生活方式型移民等不同类型,在目的地停留时间的长短影响着学习效果,因为这需要足够的时间体会在东道主社区的生活,背包旅游者在居住地与旅游目的地、旅游目的地之间不断移动,没有完全进入另一个文化环境而经历很严重的文化冲突,异文化知识更新很快,且对其日常生活也几乎无影响,很难深刻理解并产生重复性记忆,导致他们将当地文化理想化、简单化、他者化。 而流动性对背包旅游者交往体验学习的影响不大。旅游体验关注3种类型的社会关系:游客与当地居民的关系、游客与旅游从业人员的关系及游客之间的关系。本文对背包旅游者的研究推进对这3类关系的认识:与当地人和旅游经营服务者相比,意义更大的是与其他背包旅游者的深层互动,流动性对背包旅游者的交往体验学习影响有限。背包旅游者离开了居住地,在不断流动中也没能完全融人目的地,他们是在流动中脱域的一群人,其本真体验是居住地和目的地的人所不能理解的,因此他们与背包旅游者自身群体交流这种流动中的体验如同Anderson所讲的“想象的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y)。Welk等认为“背包旅游者共享背包的旅行方式,好像一个彼此有着类似生活方式的社区,他们之间共同分享、协助并相互沟通。”尽管会与其他背包旅游者不断结伴、同行、告别,他们共同认可着一个“想象的背包共同体”,并且这种共同体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不随东道主社区的变化、具体背包同伴的变化而变化。Sorensen也探索过“背包客互动文化”,发现背包客旅途的大部分时间是和同行游客一起度过的,这种背包客互动文化产生的原因是他们的旅游形式相同,他们对话的核心还是围绕着旅游,是异地最熟悉的陌生人。背包旅游者喜欢了解当地文化与背包者更多群体内的互动并不矛盾。首先,背包旅游本身被想象成可以重塑自我和代表自我的一种经验,但是这种经验的获得需要通过不走寻常路、寻找未被发现的地方,俯身下来感受这片土地,旅游目的地文化可以满足其体验“遥远”“异域”“真实”等的需要,而这种体验与背包旅游者群体强调的自我认同和自我成就感联系在一起,因此表现出来他们更愿意深人当地社会,体验当地的文化和生活。 在背包旅游者的回归体验学习部分,流动性促进了这种反思学习。研究发现,背包旅游者的自我变化尤其显著,包括做回真实的自己、个人特征、人生观和生活态度的变化。处在脱域状态下的背包旅游者在流动的过程中,对照原来的自我和现在的自我,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中冲击、反思,形成更为本真的自我认同。这种对本真的追求正是现代性所导致的。背包旅游者的流动性与跨文化学习的关系值得关注,其学习的持续性也值得进一步探讨。 Desforges在自我认同与旅游的相关联性中认为“旅游是为了实现自我认同的消费,他们在旅游中建构新的认同,并在公共空间中确认这种认同;。本研究发现背包旅游者因为自由、纯粹、闲适与原始获得本真生活的回归体验,并通过自我对话、反思自己的生活,从而获得了自我的变化。这种本真自我的回归源于背包旅游者的旅游世界能够使交往关系得以回归本真,余志远也认为“这种不具功利性的交往能让背包旅游者体验到阔别已久的自由”。但背包旅游者这种构建“自我”的学习与其在背包旅游者社群、在东道主社区中学习的关系还不明晰,后续研究可以进一步关注背包旅游者“自我”学习与其他学习的关系。之前跨文化学习的研究多关注于移民或旅居者,对与相对短时间停留的旅游者跨文化学习研究较少,本文增加了对旅游者跨文化学习行为的认识和理解。但本研究的深度访谈对象是到香格里拉地区的国内背包旅游者,由于人力资源的限制,无法使访谈样本扩展到各个不同国籍,因此研究结论可能更倾向于国内背包客的跨文化学习特点。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影响背包旅游者的个人发展,后续的研究可以增加國外背包客来中国及中国背包旅游者的海外学习体验,以及考虑到诸如“沙发客”等一些新兴的背包旅游者,以使背包旅游者学习的理论更加健全完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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