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尹派茅腔赋新声 |
范文 | 袁锞 [摘要] 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在继承传统流派的基础上,加入个人二度创作,形成了独特的表演艺术风格。近年来,她更是致力于越剧改革,以求赋予越剧新的活力,推动越剧与世界艺术接轨的脚步。 [关键词]越剧;尹派;茅威涛;表演艺术 [中图分类号]J6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0)05-0077-02 越剧发展离不开演员的二度创作,茅威涛通过多年的舞台实践,在艺术传承的过程中形成了极具个人特色的尹派茅腔。基于此,笔者挑选了一些代表剧目,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简要分析。 一、声韵:饱满圆润,低声浅吟 在越剧的诸多流派中,尹派唱腔不似徐派高亢奔放,也不似范派清冽高扬,它以醇厚质朴、深沉洒脱见长,令人过耳难忘。在表演初期,茅威涛的嗓音清透明亮,后经历三次手术使得她音色中略带沙哑,但这并没有限制她的表演,反而让她形成了“饱满圆润,低声浅吟”的声腔特点,在以情动人演绎人物的同时遵循发展尹派特点,从而更好地打动观众。 (一)起调(独具风味的叫头) 尹派叫头旋律婉转,行腔流畅向下,往往以情定声,运用时机动灵活。茅威涛在演唱叫头时往往从人物特定的情感出发,以更好地激发观众,引起共鸣。在《陆游与唐婉》第四场绝亲情中,陆游本意让岳父前来与母亲讲和,期盼着与唐婉早日夫妻重圆,但不承想事与愿违,归来时早已人去楼空。在旧版中茅威涛饰演的陆游手捧被刀劈成两半的盆,后又踉跄着走向古琴垂泪,痛呼:“可怜妻啊!”此处叫头唱出陆游心中的痛心疾首与悔恨。在新版中,归来后的陆游先是大声呼唤唐婉,后看到被摔的古琴,轻念了一声“婉妹”后起叫头“妻啊”。相较于旧版,新版省去了叫头前的几句念白,而是直接用简短的称呼代替,低沉绵延的曲调、更为丰富的转腔,丰富了陆游心中的爱与恨,使得人物形象更为丰满。传统尹派叫头拖腔一般为两至三拍,但此处茅威涛将拖腔延了十多拍,丰富了尹派叫头形式。 (二)落腔 在尹派唱腔中,整段唱腔的韵味往往通过结尾的落调拖腔体现出来,篇幅虽不长,却饱含深意。尹派落调一般落于“5”,后半句落调以“3535|767276|5-”[1]为基本乐句结构,在此基础上随机变化,以表达人物不同的心境。落调拖腔并非一成不變,它的存在除了明确越剧不同的流派外,更重要的是为了特定人物服务。在新编越剧《二泉映月》中,茅威涛在保留部分传统唱腔落调的基础上,加入新的元素。在第二幕中,她饰演的阿炳在雷尊殿逼问爹爹诉说自己的身世时,先是唱到“唤一声爹爹你实相告,为儿揭开心中谜”,在最后“谜”字上用了尹派最基本的乐句落腔结构,颇有一唱三叹之感,带有恳求的语气,表达出阿炳迫切想知道娘亲下落的急切心情。尔后见爹爹依旧不肯说出实情时,他气愤地唱道:“若非娘亲将我舍,则是你,使爹爹狠心将娘弃。”其中“弃”字的落腔用了《二泉映月》的音乐元素,在“2351|6235|1-”中结束。这一元素的运用表露了阿炳当时内心的无助与无奈,更是呼应了主题,用得恰到好处。 (三)清板 尹派清板运腔自然、表情细腻,往往通过力度、速度、调式等要素的对比,来增强其趣味性。在《五女拜寿》“奉汤”一幕中,茅威涛饰演寒门学子邹士龙,将跌倒在冰天雪地的翠云带回嫂嫂家中,沏一碗热姜茶为她去寒。面对从昏迷中醒来的翠云,邹士龙在《奉汤》前段中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前唱段使用了清板惯调,共7个上下句,是越剧传统的上下句结构,多数下句落音在“5”上,偶尔上句也有在“5”音落尾,符合尹派一贯的清板落调风格。整段唱腔采用【慢中板】的节奏,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细细道来慢慢吟,以此解决翠云心中的疑虑,同时将一个温柔善良的邹士龙展现在观众面前。《五女拜寿》是茅威涛作为越剧女小生的起点,她圆润明亮的嗓音、归韵自然流畅的唱腔深受戏迷追捧,此后《奉汤》这一唱段也频繁地出现在越剧表演的舞台上。清板是尹派唱腔的一大特色,往往无丝弦乐伴奏,以鼓板击节喝之,需要表演者有过硬的念白功底、醇厚的韵味让听众听后回味无穷。可惜的是,如今茅威涛所演唱的清板往往前后皆有混板的加入,很少再有独立的大段清板唱段。 二、神韵:清俊多情,诗意绵绵 茅威涛成功塑造了邹士龙、陆游、张君瑞、梁山伯、孔乙己、范容等人物形象,百人千面,栩栩如生。在众多越剧演员中,她拥有超高的人气,引领着越剧界的追星潮。笔者认为,茅威涛之所以能深受戏迷追捧,离不开她在舞台上清俊多情的眼神和充满诗韵的身段。 (一)眼神 茅威涛所塑造的绅生形象多温文尔雅、潇洒倜傥,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神让人看了为之沉迷。她不限于塑造重儿女情长的文人角色,而是赋予其更多的文化深意,眼神中传递着对人性的思考。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是个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整日不修边幅、内心麻木冷漠的小知识分子形象。而茅威涛塑造的孔乙己扮相清俊,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他内心善良但又软弱,在社会制度的转型期寻求生存的意义。在第一幕中,孔乙己身着白色长衫,手持巾扇,为咸亨酒店续写横批,在众人的赞赏下,孔乙己的眼神中透露出对今年赶考的信心以及对出人头地的期待。而当留学归来的钱奚为带来朝廷已经废止科举制度的消息时,孔乙己两眼呆滞,愣怔了很久,与周围高呼“不用再读书”的群众形成鲜明对比。“梦断青云路,陨落紫薇星”,十年寒窗,多年努力付之东流,这让原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孔乙己一时间不知所措。而当酒家建议他去洋学堂教书时,他眼神空洞,只是冷冷地答道“离经叛道”。时代易变,但观念难转,废科举,他们推崇的儒家经典与教谕已不复存在,这代底层文人的出路又在何方?只可惜叹“百无一用是书生”。 茅威涛的眼神是多情的更是多变的,在她的眼神中我们看到了悱恻缠绵的情种张生,看到了耿直爽快的侠客荆轲,看到了因优柔寡断而痛失真爱的陆游,看到了感叹“贫穷失道德”继而开始思考人性的沈黛,等等。她注重运用眼神为人物传神写照,将内心的体验与外部表演相结合,做到了情于内而形于外,一招一式深入人心。 (二)身段 在戏曲演员的四功中,“做打,也就是形体艺术”[2],它是对生活动作的高度夸张与综合,是为了塑造人物与表现故事情节而做出的艺术创造。新编越剧《藏书之家》以中国现存最早的私家藏书楼“天一阁”为创作背景,以期通过“藏书人”的坚守唤醒当今社会对文化的守望。茅威涛在该剧中饰演的范容一生收书、修书、藏书,他视书如命,尤其是在第四场中为求李贽的《焚书》,他向孙知府“三跪求书”。此处“三跪”的身段动作充满诗意,透出独特的神韵,展现了藏书人艰难守望的高尚节义。在“一跪”时,她先是收袖提袍转身,走圆场步,后接垫步、跨腿、转身、单跪,一气呵成。这套动作生动地展现了范容“膝下黄金把书求”的矛盾心情,但当他回忆起百年来世代清贫守书的历程时,更坚定了求书的决心。“二跪”甩袍单跪的身段更加利落干脆,一段精彩的十字句更是体现了藏书人多年的执着,使得整体情绪有所递进。“三跪”将整段情绪推向高潮,在一声“孙大人,范容与你三跪了”后只见她利落地提袍,快速向舞台前方展现了一段旋飞褶,最后双膝跪地。这一身段中不再有“一跪”时的犹豫与矛盾,更多的是对双书合璧的期待,对追求保留真知箴言的渴求,这是历代藏书人对文化的执着坚守啊!这让著名的戏剧理论家傅瑾观后都不由得感叹:“第四幕那段因演员丰富的身段更显感人的唱腔三跪求书……营造越剧时的感人至深的剧场气氛,因而获得了成功。”[3]越劇身段程式中本没有“褶子功”,茅威涛为了丰富越剧身段程式,更好地塑造人物,因而向川剧学习借鉴。此外,她还在《孔乙己》中借鉴了京剧《铁弓缘》的叠披、《徐策跑城》中的踉跄步等,丰富了越剧的身段程式。 越剧中多上演“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的浪漫缠绵爱情,小生也通常使用扇子这一诗意化道具来辅助舞台身段表演,而茅威涛赋予其更深的含义。它是藏书人范容对传统文化的守望;是书生张君瑞薄功名,对人间知音的渴求;是知识分子孔乙己对孔孟经典的坚守。我们不可否认其本身具有诗意的剧本,但茅威涛丰富的身段表演由内而外体现了人物的神韵,形成其独特的表演魅力。 结语 周大风先生曾说“流派唱腔不是凝固不变的,而是不断变化着的”[4],戏曲流派应该不断注入新的活力,紧跟时代审美,从而守住或吸引更多的观众,继而赋予戏曲长久的生命力。梅兰芳先生在《移步不换形》中提到过对戏剧未来的看法:“戏剧前途的趋势是跟观众的需要和时代而变化的……我要走向新的道路,去寻求发展。”[5]近二十年,茅威涛不断寻求舞台角色的突破、多样艺术形式的融合以及现代审美下的舞台布景,其目的就是为了迎合当下观众审美,顺应时代潮流,打造自己的艺术特色和美学形态,推动越剧与世界舞台接轨的脚步。哪里有改革,哪里就有批判。笔者认为,我们应该将茅威涛的改革放到越剧大环境中,传承与发展、继承与创新本就应该是同步的,她的改革具有前瞻性。茅威涛的尝试,带给越剧更多的可能。 注释: [1]周大风.越剧流派唱腔[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209. [2]俞为民.中国戏曲艺术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8. [3]傅谨.书承志,永继斯文——越剧《藏书之家》的文化价值[J].中国戏剧,2004(09):26—27. [4]周大风.越剧流派唱腔[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5. [5]梅兰芳.移步不换形[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8:2. (责任编辑:崔晓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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