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离散音乐:多元音乐教育的新内容 |
范文 | 卢艺 [摘?要] 随着全球化趋势的进一步深入,离散(diaspora)现象也越来越为人所重视。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多元音乐教育已不再能够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世界所有民族和地区的传统文化,而应当适时地看到在文化交融的潮流下,离散音乐乃是多元音乐教育内容的延伸。同时,离散音乐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并不能归入按文化区划分的教学体系中,而应当“自立门户”。首先,作为跨文化交流产生的音乐,它与传统音乐不同。其次,它也不同于传统音乐的现代化样貌,原因有三:1.二者产生的背景不同;2.施动者的态度不同;3.在教学实践中所具备的价值不同。最后,因其自身产生的时间、特点和形式区别于传统多元音乐文化的教学内容,但它又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将其作为自成一体的特殊存在是最合适的选择。此外,藉助阿帕杜莱的“景观”理论,我们可分别从技术景观、传媒景观、经济景观、意识形态景观、人口景观这五个方面分析将离散音乐纳入多元音乐教育的益处及其在教学实践中如何运作。 [关键词]离散音乐;多元文化;音乐教育 [中图分类号]J6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21)05-0172-03 离散(diaspora),中文也译为流散、寓居等[1],其“在英文中也是一个外来词,词源始见于公元前3世纪希腊文版《旧约全书》第28章,原意指公元前586年犹太人在‘巴比伦之囚后被迫流亡的历史事件”[2]。“除了被放逐的犹太人之外,diaspora还与殖民时代奴隶贸易中被贩运到欧美各地的黑人相关。……另一个特殊的diaspora社群则是曾经在公元1世纪于中东地区建立强大王朝的亚美尼亚人,在败于罗马帝国之后,经历了长时段离散、迁徙的历史。20世纪后半叶至今,随着新兴民族国家建立、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冷战结束、全球化时代的到来等一系列巨大转变,移民与全球流动逐渐成为社会科学领域的焦点问题。diaspora所指也在逐步扩展,涵盖更多族群(包括印度人、亚美尼亚人、海地人、加泰罗尼亚人、墨西哥人、古巴人、巴勒斯坦人、华人等),涉及的社会现象也越来越复杂,涵盖地缘政治、殖民主义、世界体系、族群互动、宗教信仰、文明冲突等。”[3]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在利益冲突背景下,世界格局呈现局部热战不断但总体局势稳定的态势,然而冷战结束后中东地区接连不断的战争也给世界带来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这些难民成为新时代下离散群体的主力军,在新的国度继续他们的生活。在这过程中,随同离散群体一起到来的还有他们的文化,而这之中,音乐成为离散群体进行身份认同和唤起族群意识最好的工具。 与离散相关联的一个概念则是“飞地”(enclave),“飞地是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的是隶属于某一行政区管辖,但又游离于该行政区主体范围之外的土地。而文化飞地(?cultural?enclaves)则大致可表述为,‘行政上归属于某个政治主体,身份上认同于某个更古老或更遥远的文化母体。总体上讲,文化飞地是现代性展开的产物”。[4]各离散团体音乐最开始便来源于其所在的文化飞地,而后再逐渐向外延伸,乃至扩展到世界范围内,成为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跨文化音乐。 在学术领域中,人类学界和文学界最早对离散现象进行研究,而在音乐学界,国外已对离散音乐进行了相当深入的研究[5],而国内近年来也出现对离散群体进行个案研究的文献[6]。其中,“离散音乐文化研究是对移居异国他乡的族群或文化群体,无论年龄、阶层、性别;无论何种外力驱使离开故土;无论在移居国定居还是短暂停留,其音乐经验(Musical?Experience)都是‘离散音乐文化研究的对象。就‘离散群体音乐文化研究的学科定位而言,它属于民族音乐学的城市音乐文化研究领域。作为城市音乐文化有机组成部分的‘离散音乐文化群体,首先将其精神、思想和感情物化为声音载体。而作为声音载体的‘离散群体音乐经验,体现了教化、审美和商业功能,同时加强、规范了城市人群的意识形态、社会行为,在‘离散音乐文化空间中,音乐具有不可忽视的稳定社群和整合社群的功能。”[7]在当今社会,离散群体已越来越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而伴随着他们的离散音乐也成为当前多元音乐教育不可或缺的部分,下文将从几个方面来论述这一点。 一、全球语境下多元音乐教育内容的延伸 自二战以来,全球格局重新洗牌,以此带来的移民潮使得许多国家不得不面对国内越来越多由外来人口所带来的文化对自身文化的冲击。而多元文化正是产生于这样的背景下,首先是在美国,美国的诸多学者意识到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如何使得各个民族与本土民族和谐共处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最开始,美国采用的是“同化”政策,用西方传統的文化来同化外来少数民族以及本地土著的文化,但这种方式很快被推翻,转而变为各民族文化平等,要求学习其他民族的传统文化,从而能用开放包容的态度面对世界音乐。因此,世界民族音乐的课程诞生,而后逐渐推广到世界各地。中国自20世纪末出现第一批率先开课的学校后,现如今从中小学到高校已全面覆盖该课程。然而,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随着音乐人类学学科将研究的视野从农村转向城市,城市音乐研究兴起,这也使得多元文化的定义得到扩展。在城市音乐研究中,研究者逐渐发现最初那些以移民身份来到新国度的人们,尤其是身份地位较低的移民们,往往以故乡国为单位,聚拢在一起,因共同的移民身份和相同的母国而惺惺相惜。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少数民族的他们,往往为了身份认同的需要,而更倾向于与母国的传统文化联系在一起,成为母国文化的传播者;而与此同时,身在异乡的他们往往对故国的怀念尤为强烈,于是迫切的需要一个媒介能建立起他们与母国的联系,在尝试中他们发现,母国的音乐是他们进行身份认同和怀念过去的最佳工具。 当移民们出于这样或那样的需要而与母国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时,他们便成为最佳的文化传播者,起先,可能仅限于小部分的移民群体,而后人数逐渐壮大,成为颇具规模的大型移民团体,他们成为移居国中自身民族文化的代表与象征,而移居国也因此将他们视为某一民族文化的典型,作为传播者向外宣传。而在这种情况下,移民团体运用音乐来与母国联系,同时也藉助音乐让他们暂时摆脱“外来人”的身份,遗忘低下的社会地位,怀念着美好的“往日时光”。 在上述条件下,曾经多元文化所包含的内容便迫切的需要扩展它的范围,若单纯指世界范围内所有民族的传统音乐已经不足以应对当前趋势下所出现且影响力越来越大的离散音乐文化。以往认知中,多元音乐教育的内容通常为包括我国各个少数民族在内的世界各民族传统音乐文化,对其进行学习主要出于以下几个目的:首先,通过对这些“他文化”的学习来摆脱传统观念中“欧洲中心论”的错误想法;其次,通过教育这种强有力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保存处于失落中的传统音乐文化;最后,通过学习,能让学生开阔视野,从而更加了解世界,也能在理解的基础上平等地看待所有民族的文化。在当前的状态下,上述三个目的依然存在,只是在加入离散音乐文化的内容之后增加了一个目的,即通过学习让学生能感受到流动世界范围内的、狭义上的民族国家和民族文化的疆界已被打破,人们在世界范围内都可以找到与自身同根同源的“外国人”,而这些“另类”的“外国人”往往对自身文化的认同感要强于仍然身在本土的同胞们,且在对外传播自身音乐文化的过程中做出重要贡献,有时,在这些群体中,我们甚至还能看见在本土文化中已经失落的某些音乐文化。学生们通过对他们的了解能够加深对本民族文化的理解,也能更好地认识到在各民族音乐文化发展的过程中,非音乐因素对音乐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二、自成一体的特殊存在 传统认知中,习惯于把世界民族音乐按文化的远近亲疏分为九大音乐文化区,而后再根据各文化区的内容展开教学。然而,随着世界越来越连成一体,从而变为实际意义上的地球村,再没有哪个国家能脱离国际“朋友圈”而独善其身,在这种状态下,打破传统疆界的跨文化音乐越来越成为一种主流文化,在世界范围内颇具影响力,且它与按文化区划分的民族音乐截然不同: 首先,这种离散音乐跨越的区域很多,而且通常情况下移居国和母国相距甚远,两国的传统文化往往有鲜明的差距,因此,若把离散音乐归入移居国的传统音乐进行教学,则两者相差太远,不适宜归于同类;若把其归入母国传统音乐,则又因其已经吸收了移居国的音乐文化而成为母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变体,而不适宜归为一谈。 其次,若把离散音乐归入传统音乐现代化后的形式则也有些许不适宜,原因有三。 (一)产生的背景不同 传统音乐的现代化往往是出于保护传统文化的需要而产生的形式,因为通常情况下,对于普通人来说,在无人引导和没有进行系统学习的情况下,传统音乐对他们来说是晦涩的,其中包含着太多对于主流文化来说“新潮”甚至是“奇异”的元素,使得他们无法理解它们的存在。因此,对传统音乐进行现代化的主要目的是让传统音乐“跟上潮流”,或者说是能得到更多听众的接受和喜爱,从而使其摆脱孤立,而不至于走向失落;而离散音乐则不同,对于身处异乡的离散群体来说,作为少数民族的他们处在一个完全有别于本土环境的新世界,因此他们需要藉助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自己摆脱弱势和孤立的局面,为了让主流层面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们尝试各种方式,而在此过程中他们发现音乐是最好的工具。母国的音乐文化是他们标识自己族群的最佳方式,这不仅能够团结同在异乡又来自同一母国人民的民族意识,又能够对外传播本民族的文化,可谓一举两得。此外,对于一些身怀音乐技能又备受生存危机的人来说,音乐也成为他谋生的工具,他便既是传播者,又是获利者。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后一种音乐传播并不是为了挽救本土音乐的需要而产生的,而是出于移民们自身的需要而产生,因此,总结起来,二者的产生背景完全不同。 (二)施动者的态度不同 对于意欲将传统音乐进行现代化改造的人来说,他们主要是通过自身主动的改变来“迎合”潮流或市场的需要,从而让传统音乐转危为安。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是如何取悦大众,让自身“焕然一新”,同时这通常也是弱势文化在应对强势文化冲击时的一贯反应。萧梅曾在专著中对这一文化现象进行思考“一个文化群体生命力重构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外力,而取决于内在,取决于这种内在力量在面对他文化刺激中的‘应激状态,比如,什么因素被保留,什么因素发生了变化?什么使得一种文化被同化?或者反过来,又是什么使得一种文化在对外来文明吸收和消化的同时保持自身文化的固有魅力?”。[8]可以理解,传统文化想要得到发展,便不得不藉助主流文化的某些因素,同时抛弃自身的某些因素,而改造成一种新形式,对于它们来说,这一过程完全是自发的,主动的。然而,对于离散音乐来说,情况则大为不同。离散群体往往倾向于完全保留传统文化的特性,或者至少说是他们所认同的或是记忆中的传统文化的特性。对他们来说,越是传统则越能代表他们的族群,也就越适合他们进行身份的认同。此外,他们所演出的传统音乐往往是出于自愉的目的,他们通常没有刻意要取悦的听众,即使肩负着传播者的使命,但他们也更倾向于向新国土上的人们传递最传统最符合他们的音乐。当然,任何人都会受到他所处环境的影响,因此,离散群体往往在潜移默化间也吸收了新国土上各种音乐形式,将之融入到自身的表演中。但这种吸收与现代化的改造者不同,这种吸收并非具有强烈的目的性和倾向性,也不是出于保护自身的需要,因此二者并不能归于同类。 (三)在教学实践中所具备的价值不同 就现代化后的传统音乐来说,其在教学中往往是放在导入部分,用于吸引学生的注意或是拉进学生与传统音乐的距离,亦或是作为拓展的部分,让学生能更好的感受传统音乐在现代生活中的形式。它的价值主要在于连接学生与传统音乐,在二者间起桥梁的作用,让学生在第一次接触完全陌生的非本土文化时能抱有好奇心。而在课堂余下的大量时间中,往往还是更倾向于对最原始形态的音乐进行介绍,这是因为多元文化音乐教育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能够更多地了解到世界各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让他们不以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它们,而现代化后的版本则更容易为人接受,因此便不需要教师在课堂上花专门时间去介绍。然而,正如前文所说,离散音乐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他既不像传统音乐那样听起来艰深晦涩,也不像现代化版本那样那么的唾手可得,而是位于两者之间,独立存在。对于教学实践来说,它的价值在于让学生能够将对自身传统文化的认同扩展到海外离散群体的身上,同時也能让学生更多地去关注作为弱势的离散群体,也让他们了解到在当前世界格局下,离散群体是如何藉助音乐手段来寻求自身发展的,因此,二者在教学实践中所具备的价值不同。 最后,在跨文化潮流席卷全球的趋势下,离散音乐作为其中一种特殊且重要的产物,很好地表现了弱势文化与强势文化的对抗,其自身产生的时间、特点和形式区别于传统多元音乐文化的教学内容,但它又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将其作为自成一体的特殊存在是最合适的选择。 结?语 时代的发展推动着多元音乐教育内容的扩充,尤其对于一些国际化的大都市来说,音乐种类早已不再单一。随着离散群体的不断壮大,他们也在逐渐改变城市的人口结构,也逐渐获得自身的认同,并在认同中获得利益实现价值,也让更多人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对于多元音乐教育来说,其初创本身就是为了适应变化世界中出现的新现象,让学生不再局限于单一的思维,而能用更加开放包容的心态去面对任何地区的文化。离散音乐为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开辟了新的形式,也愈加被各国所重视,它代表了今后不同民族和地区音乐交往的新方向。未来,世界全球化的步伐只会越来越快,离散群体则会越来越具有话语权,因此将这一方向纳入多元音乐教育,与其说是紧跟时代前进的步伐,不如说是顺应“这个文化日益多元、不同文化元素全球性互相传播的世界”[9]的必然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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