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闲笔镜头在《小偷家族》中的诗意性表达
摘 要:本文从文学中闲笔元素的研究出发,将其视为一种导演手段,引入镜头语言中。在镜头语言中加入闲笔元素,可以使纪实自然的镜头感传达出人文哲思,使整部影片具有诗意的美学意象与温情的电影质感。本文采用了结构主义符号学的研究方法,从闲笔的功能和审美两个层次试论闲笔镜头在《小偷家族》中的诗意性表达所承担的作用和效果。
关键词:闲笔镜头;《小偷家族》;诗意性表达
0 引言
现实主义是是枝裕和电影的主要创作风格,而《小偷家族》与以往作品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在现实主义的底色上叠加了一层浪漫主义的诗意色彩。[1]诗意的语言必然离不开诗意般的画面,诗意的画面又体现出诗意的人文关怀。于无声处大声喧哗,深谙其道,让琐碎静默的日常肆意发声,直击人心。这种若有似无的处理手法,无一正笔,细细看来仿佛全篇皆是闲笔;但实际上闲笔正是导演苦心孤诣,巧妙安排之处。正是这种闲笔的处理产生了一种平静的力量,使电影如诗般娓娓道来。
从结构主义符号学的角度分析,电影的最小单位是镜头。因此,“闲笔”作为一个跨文本到影像的讨论时,我们应从镜头语言中的闲笔着手分析。应当明确其定义,闲笔不再是文学或者编剧术语,当存在于影视语言中时,它是一种导演手段,它所体现的功能效用多在镜头造型上。[2]镜头语言是创造“境生相外”的诗化风格的载体,因此,从镜头语言的角度分析“闲笔”的美学效果具有重要意义,闲笔镜头由此转换而生。
概而言之,“闲笔镜头”是指叙事作品中正面描写以外的部分,主要有调整叙事节奏、扩大叙述空间、延伸叙述时间的功能。不但可以增强叙事的真实感,而且可以增强叙事的审美和诗意感。由此可见,闲笔镜头便有榫卯的作用,于功能上平滑顺畅,于审美上又独具特色。[3]
2 功能上的闲笔镜头
闲笔的运用对《小偷家族》影片叙事结构的安排、叙事节奏的调节、人物形象的塑造、对观众兴趣的激发等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使影片与功能上更加连贯流畅,如诗般娓娓道来。
2.1 主体错位的闲笔镜头侧面描写
主体错位的闲笔镜头是导演在镜头安排上刻意回避叙事主体,而将镜头对准周围的人或环境来表现所要描绘的对象,即镜头通过间接地对主体进行刻画,从而产生一种错位感。
例如,半夜尤里尿床的一段中,柴田治和信代半夜更换铺子。此时,镜头却对准睡在幽暗的柜子里的祥太,半夜被吵醒的祥太显得满脸嫌弃。祥太作为这段叙事的“他者”来讲述尤里尿床这件事。这样的闲笔镜头,一方面,为后面祥太从欢迎尤里到来到厌恶的转变做铺垫;另一方面,睡在柜子里的祥太也侧面表现出了家中住房条件十分有限。
影片中运用主体错位的闲笔镜头以他者的视角刻画主体,不仅可以道出主体以外的故事,而且能抓住观众的兴趣点,激发观众想要探求答案的好奇心。
2.2 遮挡与视点的闲笔镜头增强生活感
遮挡与视点的闲笔镜头是《小偷家族》中最常用的处理手法。遮遮挡挡弱化了视觉主体,从而流露出非常生活化的气息。将生活还原为生活,这种镜头语言与直接拍摄叙事主体的镜头对比,即可称为“闲”。
在影片中,很多表现的客厅榻榻米上的场景经常采用这种镜头。摄影机常常用门或墙的遮挡和视点的散乱来表现整个空间。导演用遮挡与视点的闲笔镜头建构起了一种置身事外的观察感和距离感,还原生活本来的视点。除了空间对主体的遮挡以外,还有人物对主体的遮挡。例如,影片中许多室内的柴田一家围坐的镜头,镜头中的画面往往是透过前景人物来展示客厅的全貌。所以,这样的遮挡弱化了视觉主体,并且会流露出非常生活化的气息。看似闲散,实际上正是生活中最不加修饰的还原,是一种“刻意的无意”。
由此可见,闲笔镜头在功能上具有承上启下、侧面烘托、强化细节等作用,是具有不可或缺的功能性存在。闲笔不仅在叙事功能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电影中还能增强叙事作品的艺术性,作用不容忽视。
3 审美上的闲笔镜头
闲笔亦是一種颇具韵味的处理手法。表面上看,插入闲笔镜头似乎打断了叙事的连贯性,但事实绝非如此。闲笔不闲,不仅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更可以使叙事张弛有度、曲径通幽,将故事节奏调节得具有呼吸的透澈感。[3]
3.1 空镜头式的闲笔渲染气氛
空镜头是闲笔镜头最基本也是最常规的一种形态。但是这个景物本身却承载着一些隐喻或者作者寄托的一些情感。
影片中,柴田治与信代激情过后,镜头对准餐桌的一角。通过混乱的场面体现出了柴田治与信代充满火花的激情。餐桌一角打翻的面条和碗筷暗示了柴田治与信代激情过后的平静,烘托了暧昧与不安的气氛,将难以言说的剧情娓娓道来。再如,信代和尤里浴室门外一段中,这个空镜头透过遮遮挡挡的空间,一束暖光打在浴室门上。这个空镜头周围的黑暗破败与浴室里的温情形成对比,揭示了“小偷家族”的悲伤与美好、千疮百孔与美丽瞬间。这个空镜头渲染了一种温暖气氛和感受,整个电影温情的基调由此开始展开。
“细枝末节累加起来即是生活。这正是戏剧性之所在——在于细节。”[4]这种闲而不散的镜头,通过表现细节的生活质感,达到渲染气氛、烘托心境的作用。
3.2 大景别镜头善现时间的流动性
相较于其他影片,《小偷家族》中的全景较多,并存在大量的远景镜头。这种景别不聚焦也不强调,给观众更大的想象空间,是电影中另一种较为闲散和抽离的表达方法。
影片中,时间的变化和流动性的描写非常细腻,而大景别的闲笔镜头恰能在场景的变换中表现时间的流逝。一方面,对于时间流逝的描写。当柴田治第一次将小女孩带回家的时候,从整个环境来分析应该是冬天的尾声,到影片最后柴田治和祥太在院子打雪仗可以看出正值深冬大雪季节。另一方面,外部季节的变化与人物内心情绪的高度契合。四季的变换与人物悲欢离合相呼应,伴随着冬天到冬天,最终只剩下柴田治一个人在四季的轮回中,一如既往地生活。
用一个较大的景别,将所有一切容纳在一个镜头里,是一种不予强调、不主动推进、云淡风轻的描写手段。[5]是枝裕和通过这种大景别镜头构建了一个真实可感的影像世界,使他的人物关系和时间流逝都蕴含其中,让观众在其中慢慢体味生活,从而传达一种较为寂寞和失落的氛围。
4 结语
影片《小偷家族》的镜头语言中加入闲笔元素,是通过纪实自然的镜头语言,将厚重的命题落进生活的流水,达到“不直文情如练,并事情亦如镜”的艺术境界。是枝裕和善用主体错位、遮挡与视点、空镜头以及大景别等镜头进行闲笔处理,传达出人文哲思。在功能上具有承上启下、侧面烘托,强化细节等作用,在审美上张中见驰、纡徐婉转达到形断神驰、余韵悠长的效果,使整部影片具有温情的电影质感和诗意的美学意象。在今天的电影发展过程中,中国电影陷入了某种乱象中。我们常常将好莱坞的商业化概念放大,并且曲解。反观日本电影,却在电影艺术的探索方面保持着自己文化的独特性。通过影片传递美好的感情与人文关怀,动情而不煽情,细腻而不沉闷,是枝裕和对商业性和艺术性分寸的把握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
参考文献:
[1] 朱峰.恶之花:电影《小偷家族》的现实寓言[J].当代电影,2017(05).
[2] 钟文.从文本到影像中“闲笔”的桥接——是枝裕和导演手段研究[D].上海戏剧学院,2015.
[3] 陈果安.金圣叹的闲笔论——中国叙事理论对非情节因素的系统关注[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8(02).
[4] 朱峰.生命在银幕上流淌:从《幻之光》到《小偷家族》——是枝裕和对谈录[J].当代电影,2017(05).
[5] 李龙莲.是枝裕和电影艺术特征研究[D].重庆大学,2014.
[6] 朴裕焕,崔赞民.神秘家族[J].当代电影,2017(05).
[7] 谢婧.是枝裕和电影作品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2013.
作者简介:肖梦杰(1993—),女,河南焦作人,硕士在读,从事电影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