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的反恐挑战与成就

    胡二杰

    联合国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团自2013年建立后，推动马里国家和平进程不断前行，取得了不少成绩。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旨在帮助马里人民重获稳定与和平，并不承担任何直接的反恐任务。不过，鉴于马里的安全现状与发展形势，要想让其和平进程最终实现，恐怖势力和极端组织是联马团必须应对的重要挑战。

    2016年5月31日，联合国马里多层面综合稳定团（简称联马团）东战区的加奥营地和一处联合国设施遭遇恐怖袭击，造成2人死亡，15人受伤，其中中国驻马里维和部队损失惨重，有1人牺牲，5人受伤（2人重伤），恶名昭彰的“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简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宣称对两起袭击事件负责。恐怖分子的罪恶行径遭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中国维和军人的牺牲也引起了国内外民众对马里局势和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强烈关注。近年来，万里之外的西非国家马里频发恐怖袭击事件，对马里的国家和平进程形成了巨大的阻碍。已开展近三年的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在重重困难中坚定前行，既饱受恐怖袭击的困扰，也为推动非洲萨赫勒地区的国际反恐合作做出了显著的贡献。

    恐怖和极端势力是

    马里危机的主要制造者之一

    作为以农牧业为主的西非内陆国家，马里国土面积非常广袤，有124万平方公里之多；但适宜耕作的土地主要分布在东部和南部地区，北部则基本是沙漠或半沙漠地带。东部和南部生活着班巴拉、马林凯等黑人主体民族，图阿雷格等阿拉伯少数民族则主要在北方生活并维持了游牧传统。从地缘政治角度看，生态环境恶劣的马里北部是非洲萨赫勒地区[1]的腹地，是北非阿拉伯文明和撒哈拉以南非洲黑人文明之间的过渡地带，也是各种跨国恐怖势力和宗教极端组织异常活跃的地带。

    这一轮马里危机始于2012年3月，当时马里部分军人在首都发动军事政变，北部的图阿雷格反政府武装则趁乱而起，在北部地区大举攻城掠地，甚至于4月宣布独立建国。图阿雷格部族是北非柏柏尔人的一支，主要分布在马里、尼日尔、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等国。该部族在马里北部的分离主义运动由来已久，在历史上曾多次发动叛乱行动，最近的一次是2007—2009年的叛乱。图阿雷格部族的主要反政府武装是“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该组织在2011年卡扎菲政权倒台后力量大增，因为许多图阿雷格族雇佣军携带大量军火回到马里。

    除图阿雷格武装外，马里北部地区还活跃着“马格里布基地组织”“信仰捍卫者”“西非统一圣战运动”等恐怖势力及宗教极端组织。其中，成立于2007年的“马格里布基地组织”是活跃于马里、尼日尔和毛里塔尼亚北部的跨国恐怖组织。该组织的前身是2006年和“基地”组织结盟的“萨拉菲宣教与战斗组织”。该组织秉持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和激进的反西方立场，致力于推翻“背叛”伊斯兰教义的非洲国家政权，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帝国”。“西非统一圣战运动”由“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分离出来，主要以马里加奥地区为活动基地，并且发展非常迅速。“信仰捍卫者”则与图阿雷格反政府武装渊源深厚，其创始人伊亚德·伽利曾是图阿雷格武装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伽利因为没能当上“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人，遂以马里北部基达尔地区为根据地，开始独立的反政府活动。“信仰捍卫者”致力于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这使得它与坚持世俗主义的图阿雷格主要武装势如水火，却与“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等日益接近。

    在2012年的马里危机之初，这些恐怖势力和极端组织只是“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的追随者和帮手。但随着后者攻占的地盘越来越大，它们开始与之争夺北部地区的领导权。在图阿雷格人独立建国的企图因国际社会一致谴责而宣告失败后，坚持世俗主义的“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号召力大为削弱，很快被宣扬政教合一的宗教极端组织逐出通布图、加奥等马里北部中心城市。2012年7月，“阿扎瓦德民族解放运动”宣布放弃在北部地区独立建国的目标，宗教极端势力则迅速控制北方大片领土。

    到2013年1月，在“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的支持下，“信仰捍卫者”和“西非统一圣战运动”等宗教极端组织武装一度攻下距离首都巴马科仅600余公里的科纳，兵锋直指中部重镇莫普提，通往首都的道路几乎畅通无阻。面对空前严峻的战场形势，马里过渡政府立即向法国和联合国提出紧急请求，请求对方军事介入，帮助马里恢复和平。2013年1月11日，法国奥朗德政府决定大举出兵，在马里实施“薮猫行动”，并得到了非洲国家部队的增援。在持续数月的军事行动中，法非联军重创分裂势力和极端组织，将其逐出人口聚集地区。马里政府军重新部署到除基达尔以外的北部地区。在主要战事结束后，法国开始逐步撤军，但保留了小规模的精干部队以震慑和追剿残余的叛乱势力。此前，联合国安理会曾于2012年12月决定让非盟来开展马里维和行动，但后来的形势发展显然超出了非盟的应对能力，法国遂积极推动联合国接手马里的维和行动，主导战争的善后事宜。

    恐怖和极端势力是当前马里

    国家和平进程的主要障碍之一

    根据联合国2100号决议，联马团于2013年7月建立，并经过了数次授权延期。按照核定编制，联马团拥有11200名军事人员、1440名警察人员，此外还有适当的文职人员；截至2016年3月，已经部署军事人员10698人，警察1116人。联马团总部设在首都巴马科，下辖西部、东部、北部三个战区，战区司令部分别位于通布图、加奥和基达尔。民事和警察部门在各战区也设有相应的工作机构。为适应监督停火和监控安全事态的需要，联马团从2015年11月开始部署约40名军事观察员。[2]目前，联马团是联合国在非洲的第三大维和行动，在规模上仅次于联合国在刚果和南苏丹的维和行动。其中，中国应邀在联马团部署警卫、工兵和医疗三支分队，总计395人，均部署在东战区的加奥市。中国驻马里维和部队迄今已顺利进行三次轮换，维和官兵工作表现一直非常出色。

    在联马团成立后，法军和马里政府军继续对恐怖势力和极端组织进行围剿，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恐怖势力和极端组织远远没有根除其势力。后者流窜至更为偏远隐蔽之地安营扎寨，或潜入当地民众中规避打击。这些恐怖和极端势力除开展贩毒、走私武器等犯罪活动来获取经费外，还经常实施残忍的反政府报复行动。伏击小股部队或后勤运输车队、火箭弹/迫击炮袭击、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埋设地雷/爆炸物等非对称战术被其频繁运用。

    根据安理会的授权，联马团并不直接承担反恐任务，与恐怖分子正面搏杀的任务主要由法军和马里国防军承担，但联合国维和人员和营地成为引人瞩目的袭击目标。对此，联合国主管维和的副秘书长拉德苏曾表示：“马里北部许多地区没有马里政府军部署，仅存的联合国维和部队成为所有破坏势力（极端分子、圣战分子、走私分子）的袭击目标，他们希望能够独霸此地以便从事邪恶的活动。”[3]因而，联马团面临的安全风险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呈持续上升之势。据不完全统计，从联马团成立后至2016年6月，已有约70名联合国维和人员丧生，数百名维和人员受伤，其伤亡率位居联合国全球十多项维和行动之首，其中一半以上的伤亡系由恐怖袭击或地雷/不明爆炸物造成。[4]

    联马团自2013年建立后，推动马里国家和平进程不断前行，取得了不少成绩，如监督和支持马里总统大选、促进和平协议的签署以及监督停火、保护平民和支持战后重建等。尤其是2015年6月和平协议的最终签署，在马里国家和平进程中具有里程碑的重要意义。马里外长迪奥普曾指出，和平协议的签署将开启马里冲突各方的和解之路，使得马里能够更乐观地面向未来。不过，2015年和平协议的主要签约方是马里政府和图阿雷格主要反政府武装。后者在协议的束缚下，实施反政府军事活动的意愿和频次都明显降低。而“马格里布基地组织”“信仰捍卫者”等恐怖势力和宗教极端武装没有被纳入和平进程，它们不仅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已成为当前马里国家和平进程的主要障碍之一。

    在和平协议签署后，重大恐袭事件仍频频发生，给马里脆弱的和平进程平添变数。2015年7月2日，联马团西战区布基纳法索部队遭遇伏击，造成维和部队5死6重伤，“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宣布对此次伏击负责。2015年11月20日，马里首都巴马科丽笙酒店发生造成至少22人死亡的重大恐袭事件，其中包括3名中国企业家，袭击的幕后凶手据称是“信仰捍卫者”组织。2015年11月28日，联马团北战区的基达尔营地遭到不明身份武装分子迫击炮袭击，造成3人死亡，20多人受伤。进入2016年后，恐怖袭击的频率继续呈上升之势。仅2016年5月，恐怖袭击就造成联马团12名维和人员丧生，另有多人受伤。如果不能有效惩治这些恐怖与极端势力，马里的安全形势将有继续恶化之虞。

    联马团为推动非洲萨赫勒地区的国际反恐合作做出显著贡献

    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旨在帮助马里人民重获稳定与和平，并不承担任何直接的反恐任务。恐怖组织向维和人员发动袭击，用任何理由也无法开脱罪责。不过，鉴于马里的安全现状与发展形势，要想让其和平进程最终实现，恐怖势力和极端组织是联马团必须应对的重要挑战。诚如有学者所言，“现在的马里危机如果只是民族冲突，欧美可能并没有兴趣进行干预，而是恐怖主义问题激起了他们的关注。”[5]目前，马里北部已成为国际社会在非洲萨赫勒地区的重要反恐前线，联马团为推动萨赫勒地区的国际反恐合作做出了自身的贡献。

    2014年2月，马里、毛里塔尼亚、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和乍得等五国在毛里塔尼亚首都努瓦克肖特举行元首峰会，会议决定成立萨赫勒五国集团（SAHEL G5），加强地区安全与反恐合作成为其主要目标。在联马团，乍得、布基纳法索、尼日尔等国均是重要出兵国，在北部地区的反恐前线协同作战。联马团积极支持萨赫勒五国集团的反恐协作以及“非洲和平与安全框架”（African Peace and Security Architecture，ASAP）[6]在萨赫勒—撒哈拉地区的落实，这在关于延长联马团授权的联合国2227号决议进一步体现出来。该决议号召国际社会，尤其是萨赫勒、西非和马格里布国家加强合作，共同打击萨赫勒地区的跨国恐怖势力，阻止“马格里布基地组织”“信仰捍卫者”“西非统一圣战运动”等地区恐怖组织的势力扩张。

    法国是萨赫勒五国集团的重要反恐伙伴，也在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2014年8月起，法军基于在马里北部的反恐成果，开始在撒哈拉—萨赫勒地区启动“新月形沙丘行动”，通过调整兵力部署来强化与萨赫勒五国的军事合作，在区域内更灵活有效地打击恐怖主义。联马团充分肯定法国军队支持萨赫勒五国集团反恐协作的努力，并在维和实践中与马里国防军、驻马里法军进行了良好合作，对各种恐怖势力和宗教极端势力在马里北部的活动形成明显的威慑和遏制作用。

    恐怖主义是人类的公敌，马里的和平进程正受到恐怖和极端势力日益凸显的威胁。近期频发的针对联马团维和人员的恐怖袭击，必将推动国际社会加大对马里维和行动的投入，进一步促进萨赫勒地区的国际反恐合作。2016年5月31日，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向安理会递交报告，鉴于马里稳定团面临着恐怖活动猖獗等严峻安全挑战，请求向马里增派2049名维和部队和480名维和警察。6月1日，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就中国驻马里维和人员遇袭发表谈话，强烈谴责针对维和行动的卑劣行径，并要求相关方面立即对事件进行全面调查，将凶手绳之以法。王毅指出，中国对维护非洲和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坚定承诺不会改变，帮助非洲国家实现和平与安全的努力不会减弱；中国将继续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继续维护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的核心作用。[7]6月4日，西非共同体达喀尔峰会通过决议，要求联合国加强联马团的装备，提升其执行任务的能力；西共体还考虑建立多国混合部队以共同打击马里恐怖主义势力。展望未来，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联合国马里维和行动必将继续在反恐挑战中崎岖前行，努力帮助马里人民实现真正的和平与安宁。（责任编辑：魏银萍）

    [1] 萨赫勒在阿拉伯语中有“沙漠边缘”之意，萨赫勒地区是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一个宽320公里至480公里的区域，横跨塞内加尔、毛里塔尼亚、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乍得等国。

    [2] “Current authorization until 30 June 2016”， UN Security Council resolution 2227， http：//www.un.org/en/ga/search/view_doc.asp？symbol=S/RES/2227 （2015）， 2015-06-29.

    [3] United Nations， S/PV.7274.

    [4] “Ban Ki-moon condemns attack against peacekeepers in Mali”， http：//article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2015-07-03/news/64068230_1_un-peacekeepers-six-peacekeepers-minusma， 2015-07-03.

    [5] 潘华琼：《试论图阿雷格人与马里危机——兼论马里的民族国家建构问题》，载《西亚非洲》，2013年第4期，第53页。

    [6] “非洲和平与安全框架”系由非洲联盟创立的集体安全机制，其中包括非盟和平与安全理事会、非洲大陆安全预警系统、非洲待命部队、智囊团、非洲和平基金等，旨在提升了非洲解决本地区冲突的能力，推进非洲大陆的安全与稳定。

    [7] 《王毅就中国驻马里维和人员遇袭发表谈话》，http：//www.gov.cn/xinwen/2016-06/03/content_507915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