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介入南海问题：发展动向与战略目标

    方晓志

    近年来，在美国“重返亚太”、南海海洋权益争端日趋激烈、日本国内政治愈益保守的背景下，日本加大了对南海问题的关注和介入力度，并试图借南海问题遏制中国崛起，以扩大自身在东南亚地区影响力。日本在南海问题上的战略举措将会对中国的和平崛起构成不容忽视的威胁和挑战。

    众所周知，南海争端本是中国与部分东南亚国家之间的问题，与日本无关。但是，日本出于种种考虑，虽然没有对南海主权提出诉求，却极为关注并积极介入到南海争端的相关事宜中。日本历来视东南亚地区为其传统战略势力范围和海上“生命线”，加之近年来中日两国在地区主导权、东海问题上的争端不断激化，所以与其他区域外大国相比，日本介入南海争端的意愿更为强烈，目标也更为清晰，并且在不同时期由于对周边和国际安全环境、自身战略定位的判断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政策重心和导向。

    日本介入南海问题的发展动向

    冷战后，出于谋求大国地位的需要和牵制中国的考虑，日本利用各种机会插手和介入南海问题，逐渐加强了对南海问题的影响力。日本的南海政策在累积渐进地调整过程中，经历了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调整、钓鱼岛“国有化”事件和鹰派政治家安倍晋三两次出任日本首相的数次催化，目前已孵化出一个主动迎合美国并明确与中国进行对抗的全新战略。目前，日本不断深化日美同盟体系，积极配合美军加强在南海地区的军事部署，并通过制定和修改法案，增强向南海地区派遣军事力量的合法性和能动性。此外，日本还多次在各种国际场合谈及南海问题，试图通过推动南海问题国际化，构建针对中国的海洋联防体系。

    一、深化日美同盟体系，加强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影响力

    在南海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日本的军事行动基本是围绕日美同盟体系开展的，活动范围也随美国战略目标的变化而变化。2013年12月，日本在首部国家安全战略纲领性文件《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以明文形式确立了将以日美同盟为核心进行国防战略布局，具体措施包括：重新评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适用范围，推进日美联合训练，共同开展情报搜集、警戒监视与侦察活动，同时在弹道导弹防御、海洋、太空、网络空间、大规模灾害应对等安全保障领域广泛加强合作，以提升日美同盟的遏制力及应对能力。此外，日本还主动配合美军在亚太地区实施最佳兵力部署，以确保美军在该地区具有稳定的地位。

    为提升日美同盟的合作关系，日本政府还有步骤有计划地进行《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的修订。2015年4月，日美签署最新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宣布两国将组成新的同盟协调机制，以便双方能在从和平时期到“意外”发生时的所有阶段都实现无缝对接。实际上，在新版《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公布数月之前，美国第七舰队司令罗伯特·托马斯就曾表示，欢迎日本将空中巡逻范围扩展至南中国海，以抗衡该地区不断增加的中国舰艇和船只，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2015年10月，日本海上自卫队和美国海军在南海举行了首次联合海上演习。双方不仅在南海地区编队航行，而且还进行了人员互乘、通讯保障等方面的军事演习，大大提高了两国在南海海域的协同作战能力。此外，日美同盟的巩固和深化还体现在日本与美国其他盟友之间防务关系的强化方面。2014年10月2日，日本首次参加了美菲两栖登陆演习。该演习是专门针对南海地区敌方攻击岛屿时的夺岛行动，日本的加入被视为“决定解禁集体自卫权之后的日本自卫队未来角色的第一步”。由于目前美国已确定在菲律宾基地进行军舰与战机轮岗驻守，未来日本有可能通过美日同盟渠道，也在菲基地驻守少量军舰与巡逻机，这样既可实现在东南亚地区的象征性军事存在，也便于应美国要求，适时“联合巡航”南海。2014年11月16日，日美澳三国借布里斯班峰会之机探讨“海洋联防”，核心内容是推动三国应对中国潜艇的活动。根据协议，日本将向澳大利亚提供先进潜艇和水下侦察技术，大大提高了澳大利亚在南中国海对中国海军动向进行警戒监视和作战的能力。随着集体自卫权的解禁，未来日本在南海地区的军事行动可能还会更加放开手脚。

    二、实施“两海”捆绑与联动，构建针对中国的海洋联防体系

    日本介入南海争端的一个最新动态，就是将中国的南海和东海事务进行捆绑，通过渲染所谓的“中国威胁论”、拉拢南海地区相关国家并博取其同情等手段，构建包围中国的海洋联防体系。由于东海问题与南海问题都涉及海域的主权归属，都涉及周围国家的资源争夺，以及涉及域外大国干涉问题，因此日本寄希望通过干预南海问题为解决东海问题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近期，日本频频插手南海问题，支持东南亚国家关于南海问题以及资源划分的政策，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中国异质论”和“中国傲慢论”，企图把更多的大国引入南海，在南海问题的解决过程中扮演一种“搅浑水”的角色。日本希望通过“搅浑水”，一方面拖住中国，减轻日本在东海和钓鱼岛海域的压力；另一方面趁中国无暇他顾的空隙，在冲绳等西南海域加快军事部署。

    实际上，早在2011年，日本《朝日新闻》就发表了题为“日本担心南海问题波及尖阁群岛”的文章，认为“关于南海问题，日本政府的正式见解为对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构成影响，涉及确保海上航线的安全问题，因此抱有极大的关注”。2013年，时任日本防卫大臣的小野寺五典又强调，日本“非常关切南海与东海问题的联合效应”。2014年，日本在《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正式谈及东海和南海局势，指责中国“对日本以及周边国家坚持独立主张，试图以力量改变现状”，提出要和周边国家一起采取行动，要求中国克制，并通过构建相应框架机制等措施来控制不测事态的发生。实际上，日本是故意将自己与南海争端国相捆绑，通过虚拟出以共同遭受中国“威胁”为特征的群体，构建起一个针对中国的海洋联防体系。

    三、在多种场合涉及南海问题，助推南海问题国际化

    随着美国高调介入南海问题，日本也紧随其后，在各种场合大肆炒作南海问题，声援东南亚相关国家的诉求，推动南海问题国际化。近年来，日本分别在东盟地区论坛、东亚峰会、七国集团峰会等多边场合，对中国在南海的正常行动大放厥词，横加指责。日本媒体和领导人不但多次表态支持南海问题在多边框架下解决，而且还通过鼓吹建立各种南海问题讨论机制，来促成南海问题的国际化。

    2013年10月，在日本与东盟领导人会议上，日本主动提及南海问题。安倍晋三呼吁各方按照国际法来解决南海争端，希望把南海问题作为共同课题来开展合作。2015年4月，日本强行推动七国集团外长会议通过了一份涉及南海局势的《关于海洋安全的声明》，指出“我们将继续关注东海和南海局势，对类似大规模填海造地等改变现状及制造紧张局势的任何单方面行为表示关切。我们强烈反对任何试图通过威胁、强迫或武力手段伸张领土或海洋主张的做法”。同年6月，安倍又在布鲁塞尔举行的七国集团首脑峰会上表示，乌克兰问题与亚洲局势存在“联动”关系，要求西方国家谴责中国在东海、南海所谓“以实力改变现状”的行为。

    此外，在近期召开的东盟防长扩大会上，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还不指名地批评中国在南海的行动，称“这种大规模填海造岛等改变现状、促使局势紧张的单方面行动正成为国际社会的共同忧虑”，并呼吁各国“为南海持续作为开放的自由和平海域一起合作”。随后，安倍又在东京发表演讲，声称围绕南海问题应进行基于“法治”的国际社会合作，“希望借G20峰会和APEC会议等与当事国和周边国家互相确认原则”，充分显露出其意图裹挟西方大国联手打压中国的图谋，其目的就是通过推动南海问题国际化，给中国制造麻烦，恶化中国周边国际环境。

    四、制定和修改法案，增强向南海地区派遣军事力量的能动性

    日本过去由于各种约束限制，不能直接以军事方式介入南海争端，只能在政治和外交场合对南海问题指手画脚。近年来，日本连续制定与修改相关法律政策，不断解禁集体自卫权，为向海外派遣军事力量铺平道路。

    2013年12月17日，日本政府修订了新的《防卫计划大纲》，抛弃了传统的均等部署自卫队的“基础防卫力量构想”，代之以重视针对多重威胁的快速反应能力和机动能力的新概念“动态防卫力量”，为日本直接干涉南海问题奠定了政治合法性基础。2014年4月，日本政府通过了“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将武器出口改名为装备转移，并且使用“和平贡献”、“日本安全”、“妥善管理”等模糊措辞，大大放宽了日本出口武器的限制，使原来的武器出口禁令性质发生了根本改变。2015年4月，日本国会下议院强行通过了海外派兵法案，使日本“尽管还没有制订具体的方案，但可以与美国一起在南海巡逻，或者从东海附近的冲绳岛（起飞）轮流执行巡逻任务”。同年9月，国会参议院又强行通过被称为“战争法案”的安保相关法案，彻底为日本自卫队出兵海外铺平了道路，标志着日本战后一直坚持的“专守防卫”政策已发生了质的变化，使日本向南海地区部署军事力量已无任何法律障碍。

    日本介入南海问题的战略目标

    日本积极介入南海问题，有着深层次的战略动因和明确的战略目标。从本质上讲，日本已经把南海作为其显示地区强国地位的关键区域和牵制中国发展的战略平台，试图通过在南海问题上形成一种对抗中国的联盟体系，来遏制中国的崛起，并以此牵制中国在钓鱼岛与之对抗的能力。此外，日本还希望通过介入南海问题，确保其在南海地区的航行自由与安全，并扩大其在东南亚地区的政治和军事影响力。

    一、以南海问题遏制中国的崛起

    冷战结束后，日本一直想甩掉“经济巨人、政治矮子”的帽子。随着中国发展速度的加快，中日之间的实力对比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日本开始逐渐把中国看作自己成为地区大国、甚至世界大国的最大竞争对手和绊脚石，寻找各种机会来遏制中国的崛起。一方面，日本把中国的发展视为压力和挑战，在各种场合极力渲染“中国威胁论”；另一方面，日本认为在地区合作领导权问题上，中国和日本存在竞争关系，双方是“零和博弈”，中国的强大将会使之在东亚甚至整个亚太地区失去领导地位。此外，日本还认识到，南海问题作为亚太地区的一个热点问题，其解决结果如何，将直接关系到亚太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所以，日本一直以“中国威胁论”、“反对使用武力”等为借口，积极介入南海问题，通过打造针对中国的地缘包围圈，达到“遏制中国”的目的。

    二、竭力确保在南海地区的通行自由和安全

    南海航线是世界第二大通航量的海上航道，日本对其十分依赖。日本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进出口贸易的99%都依赖海上运输。根据日本方面的统计，日本工业所需石油，88%从中东通过南海运到日本，而其他进出口货物也必须经过南海，因而南海堪称日本的“海上生命线”。一旦南海运输线被切断，日本的经济大动脉也将被切断，其经济发展将受到致命的打击。正因为如此，日本长期以来一直坚持南海扼其海上生命线的战略认知，并在近期不断强化，甚至提出要去南海巡航的主张，其目的就是希望通过介入南海争端来维护所谓的“航行自由”，防止关乎日本国家发展命运的海上交通线被掌控在中国手里。此外，随着南海非传统安全形势的愈加严峻，各种海上违法犯罪活动（如走私、偷渡）等屡禁不止，海盗、自然灾害等问题亦时有发生，这些都对日本的海上航线构成了威胁。因此，日本试图通过向南海周边国家提供装备、技术及资金方面支持，获得在南海地区打击海盗和反劫船活动的主导权，以确保其在南海地区的航线安全。

    三、借南海问题在与中国领土争端上争取主动

    日本和中国在东海方向特别是钓鱼岛问题上长期有争端。冷战结束后，日本多次在钓鱼岛主权问题上发难，不断激化两国矛盾，两国间的对抗也在不断升级。日本认为，如果中国成功控制南海局势，就会对钓鱼岛争端产生不利影响。日本《朝日新闻》曾称，“如果在南海局势日益紧张的情况下，国际社会不加强监视，中国无疑会压倒周边各国掌控整个南海海域，这将可能对尖阁诸岛（钓鱼岛）所在的东海产生影响”。为此，自2010年9月中日东海撞船事件发生之后，日本对中国海洋维权行动的政治与安全戒备显著上升，开始重视熟悉和适应中国在解决南海争议问题上采取的策略，进而在钓鱼岛争端问题上提前制定好应对预案，企图通过将中国的精力牵扯在南海，减轻自己在东海的压力，并增加在钓鱼岛问题上与中国抗衡的筹码，其战略目的就是形成南海与东海两翼策应之势，给中国解决东海争端造成“掣肘”。

    四、不断提升在东南亚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

    日本介入南海问题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增强其在南海地区的存在感，提高其对地区安全格局的发言权和干预能力，塑造起一种地区大国的形象。面对不断崛起的中国，日本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希望能通过对南海问题的介入，强化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并挑拨东南亚国家与中国的关系，以消减中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从而将东南亚国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近年来，随着日本对和平宪法的不断突破，特别是在放宽武器出口原则后，日本将会积极向东南亚国家出售武器，一方面通过提升这些国家的军事实力，帮助对抗正在不断崛起的中国；另一方面通过武器销售，不断巩固在东南亚地区的实力存在，提升其在东南亚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

    结 语

    日本积极介入南海问题，并不单纯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产物，其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基于日本国家利益和国内政治变化的原因。当前，日本国内民众希望日本成为与其经济相匹配的政治大国的呼声正越来越高，已渐渐成为日本国内政治的一个基本共识。日本对南海问题干涉程度的加大，正是其国内政治因素变化的一个重要表现。日本与南海地区相关国家实施战略互动，不仅影响了南海地区的安全格局，使地区不稳定因素增多，而且还使得南海问题更加复杂，增加了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难度，并且使中国面临着越来越大的海上战略压力。

    未来，日本在南海问题上还将会采取新的举措，以实现其战略目标，并将更加灵活积极地利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机会，展现更加主动和强硬的姿态来对抗中国，这些都将会对中国的和平崛起构成不容忽视的威胁和挑战。对此，中国要密切关注，提高警惕，并加强防范，有效应对。在制定或完善南海政策时，中国不仅要考虑如何应对日本在南海问题上选边站和支持部分相关国家的举动，而且更要考虑如何防范日本长远的战略野心和军事化转型所带来的后果，这样才能使南海争端向着于中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作者系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战略研究室副主任、副教授）

    （责任编辑：张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