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主持创作即兴口语表达之“五言”

    李国顺　　李欣阳

    即兴口语表达指的是没有文字依据下的口语创作，也就是主持人在“面对特定的现象和话题，在没有准备时间或准备时间较短的情况下，即时的展开思维，确立语言目的，抓住事物特征展开叙述和议论，以此形成传播和交流的活动。”[1]吴郁教授指出：“从语言功力的‘形式范畴看，主持人的语言功力是由写作能力、有声语言表达能力及即兴口语能力构成的符合主持人工作要求的语言基本功和造诣。”[2]作为一项专业能力，即兴口语表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通常情况下，主持人被界定为“在广播电视节目中，以个体行为出现，代表群体观念，以有声语言为主干或主线驾驭节目进程直接面向受众，平等地进行传播的人”。[3]而节目主持创作一方面需要主持人依据节目主旨把控节目的进程，另一方面则需要主持人在没有现成稿件、没有预先准备的情况下，把所要表达的思想意图组织为恰当的、有分寸的、符合节目语境的即兴的口语表达，进而驾驭节目的节奏、发展以及进程。

    一、 言之有物

    “言之有物”一词出自《周易·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行有恒”，原指文章或讲话的内容具体而充实。而主持创作即兴口语表达中的“言之有物”指的是主持人在没有稿件或者基本没有稿件依据的情况下，能够以口语化的表达方式，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增加语言的信息量，表达更多更准确的思想意图。

    2017年初，《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的热播让观众重新认识了董卿，她的主持从容大气，温婉而不失张力，特别是她在节目中超强的即兴口语表达和现场应对能力，让观众再次领略了她的“美的清新隽永”“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主持风格。在第7场比赛中，有这样一道选择题：

    下列选项中的人物不是父女关系的是：

    A.班彪、班昭 B.蔡邕、蔡文姬 C.谢安、谢道韫

    董卿：其实选手也可以用排除法，因为另外两组是父女关系，班昭是虎门无犬女，作为班超、班固的妹妹是赫赫有名，蔡邕的女兒蔡文姬也是在这个家族里边非常优秀。

    这是比赛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环节，董卿对选题中典故的即兴解读真实准确，与嘉宾的沟通水到渠成，“言之有物”，彰显了她作为一名文化类节目主持人的深厚积淀和底蕴。

    撒贝宁是深受青年观众喜爱的主持人，他在《开讲啦》节目中的精彩表现更是赢得了受众的好评。2014年6月28日《陈坤：人生路，莫慌张》一期的提问环节中，青年代表追问嘉宾陈坤做公益的动机和意义，问题直接、语言犀利，陈坤一时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现场的交流语境紧张起来：

    撒贝宁：公益的种类有很多，我们社会中更多的会去关注捐助物质的公益。但是中国有句老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陈坤这种“行走的力量”外在上看并没有给我们带来物质上的东西。但是如果有人可以从这个活动中体会到，原来能用这样的方式回望一下自己的人生，寻找一下内心正面的能量。

    这一段的即兴口语，撒贝宁从公益种类的多样性谈到陈坤“行走的力量”的独特性，并与“回望人生、找寻内心正能量”相契合，语言表达（“言”）的内容充实精准（“物”），既帮助嘉宾陈坤解了围，又有效地调节了场上的交流语境，使得嘉宾与青年代表之间的互动更加顺畅、沟通更加有效。

    二、 言之有据

    “言之有据”指的是主持人在即兴口语表达时应有充分的论据或者事实根据，而不是随意编造或者张冠李戴。“言之有据”体现的是主持人引经据典的能力和对节目、对观众负责任的创作态度。

    张腾岳是《中国成语大赛》的节目主持人，在成语大赛总决赛第2场中，面对“碔砆组合”的参赛选手：

    张腾岳：“碔砆”是什么意思呢？

    选手：有一个成语叫“碔砆混玉”，意思是一堆玉中的两块石头，我们就是那两块石头，来混的。

    张腾岳：不对吧，我记得有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们这明明别有用心！

    张腾岳引用了《诗经·小雅·鹤鸣》中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句，展露出“碔砆组合”的夺冠决心，增强了节目的观赏性。主持人在节目中脱口而出的文言典故，旁征博引、寓教于乐，让观众在观赏节目同时也熟悉了解了相关的文化知识。

    在《中国诗词大会》第10场比赛中，嘉宾点评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的文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指出这是词人跳出诗词之外，体会人生的快乐。主持人董卿引用电影《英俊少年》中歌词巧妙地接住了嘉宾的话：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是那种感觉啊。

    在第6场比赛中，董卿评论选手范琦：

    当年詹天佑先生说过一句话，“如果我的身躯能够匍匐成华夏大地的一根铁轨，那对于我坎坷的人生来说，也是莫大的幸事”。所以今天我们也听到了范琦的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志向，为你鼓掌。

    在同一场比赛中，董卿感叹百人团选手朱杰的经历：

    把自己的青春挥洒在茫茫南海之上……也正应了当年文天祥《过零丁洋》那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谢谢朱杰。

    在这3段即兴口语表达中，主持人董卿引用了电影歌词、名人名言、以及诗词佳句，信息量大，说服力强，兼具了丰富性和层次感，展示了她高超的提炼主题、精确引用事实和依据的能力。

    三、 言之有序

    “言之有序”指的是在节目主持创作过程中，主持人即兴口语表达的内容应具有严密的逻辑性，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言之有序”是主持人在节目现场应变能力、观察能力、组织能力、语言表达能力等多方面能力的综合体现。

    白岩松的主持以观点深刻、角度犀利、富有趣味而著称，他的口语表达也极富逻辑性和层次感。在《新闻1+1》2017年7月3日那一期中，面对长江一号洪水肆虐的新闻，白岩松这样开场：

    今天是7月3号，从月份上来说是7月上旬，但心情似乎随着很多的新闻变得七上八下了。这“七上八下”针对的也是月份，您看，七月上旬一直到八月下旬为什么很多媒体、记者包括关注新闻的人的心情都七上八下呢？因为洪水以及和洪水有关的地质灾害。

    在这段表述中，白岩松以日期作为切入点，从时间的“七（月）上八（月）下”，说到关注新闻的人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思路清晰，话题表述环环递进，语言逻辑链条紧密相扣，“言之有序”的功力可见一斑。

    新闻节目主持人劳春燕参与了《我们——香港回归祖国二十周年特别节目》，作为检阅驻港部队的见证者，她对检阅活动做了这样的表述：

    现在是中午12点半，大家可以看到阅兵场上又恢复了安静。刚刚官兵们已经用布把所有的装备盖了起来，这次来观礼的人群也已经散去……虽然说检阅的时间不过是40分钟，但是他们并没有散去而是纷纷留了下来，参观这里的装备，合影留念。如果说到感受，第一个是：起个大早，值……第二个感受是：很有安全感……

    劳春燕在直播连线中首先对她所在的现场进行了描述，引出了香港各界人士的热情表现，刻画出驻港官兵与香港各界人士的鱼水深情。在这段表述中，劳春燕的话语表达清晰流畅，逻辑性强，并且善于通过现场细微之处的描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样的表述环环相扣，井然有序，既带动了观众的情绪，又激发了观众的热情，并能有效地引领观众把握节目的节奏。

    四、 言之有情

    “言之有情”是指主持人在即兴口语表达中应尽可能地调动自己的情感经验和情感积累，以饱满和真诚的状态和富有情感的语言表情达意、感染受众，发挥语言的社会功能。

    在《中国诗词大会》第6场比赛中，面对一位常年在外却坚持给女儿创作古诗词歌曲的选手，董卿满含热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仿佛看到了你女儿小的时候，当年她不就是这样，唱着你作曲的歌，唱着这些古诗词慢慢长大的。我想最后送给你和你的女儿几句叶赛宁的诗，叫《我记得》，最后有几句是：“当时的我是何等温柔，我把花瓣洒在你的发间，当你离开，我的心不会变凉，想起你就如同读到最心爱的文字那般欢畅。”

    这一段视频在互联网上点击率、转发量极高，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观众对董卿信手拈来的叶赛宁的诗表示赞赏，另一方面则是董卿在节目现场眼含热泪的真情流露打动了观众，让观众感受到了父爱的深沉和伟大。

    综艺主持人汪涵的现场表现和即兴口语表达能力更是让观众印象深刻。在《天天向上》2015年2月27日这一期中，汪涵与欧弟互动精彩。节目进行至第20分钟时，汪涵提及太极拳：

    汪涵：我们小时候就能看到公园有一些老人家就在打太极，两人在一块——推手，真的就是有一些很老的老人家把年轻小伙子……你们家住哪？东三环是吧？走你！一下回家了。

    欧弟：老先生，老先生，台湾。

    汪涵：台湾不推，拉回来。

    汪涵这一段的即兴发挥从太极推手的故事入手，上升到两岸亲情中的“家国情怀”，这种“急中生智”的即兴口语表达不仅依托于他高超的主持功力，还依托于他敏锐的现场观察能力和驾驭释放情感的能力。

    汪涵认为，主持人中的“人”“可以理解为主持人的情怀……而达到了‘人的境界的主持人，则会在懂技巧、有头脑的基础上，充满对社会、对人类的大爱，时时刻刻真诚地面对观众。这种懂得‘人的主持人，能够在平凡琐碎的生活中找到感人的细节，能够在大时代的语境中捕捉到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4]主持人只有真诚面对观众，对国家、对社会、对受众饱含深情，才有可能在节目主持即兴口语创作中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言之有情”。

    五、 言之有美

    “言之有美”指的是在节目主持创作过程中，主持人的即兴口语表达不仅要求语音清晰准确、声音圆润动听，而且表达的内容也应具备艺术自觉性，能够正确引导广大受众的审美品味，引导受众走向真善美。即兴口语表达中的“言之有美”更多的是指“审美”，即主持人的即兴口语表达要“在传播信息的同时，积极引导广大受众向上、求真、趋善、臻美，推进精神文明建设”[5]。

    在《中国诗词大会》第9场比赛中，面对一位与癌症抗争仍然热爱生活的女选手，主持人董卿有感而发：

    能看到的美永远都是暂时的或者说是表面的，而通过了这番交谈，我们看到了之前我们看不到的美，这是特别特别珍贵的。就像您刚才说的，面上能看到的那些对她来讲根本无所谓，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您还能在这笑着说起这些事，还能够在这里和所有这些年轻人一起挑战自己，展现自己对诗词的热爱，这是大美啊，谢谢您。

    董卿的这段即興口语巧妙地将观众从对女选手的外在关注上转移到她与病魔不屈不挠的斗争和对人生的热爱追求上，观众的情感诉求和审美趣味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和升华。

    当然，“言之有美”还应与主持人的外部着装、面部表情、主持风格等融为一体，主持人在即兴口语表达过程中须紧扣节目主旨，符合节目要求，贴合观众心理，打造一种“整体美”。

    主持人何炅在《快乐大本营》中的即兴口语表达常常是笑料百出，充满喜感的主持和超强的舞台张力被观众津津乐道。在《快乐大本营》2017年5月20日那期中，面对众人质疑但仍“自我吹嘘”——“我很重要”的嘉宾杨迪，何炅的即兴表达符合他一贯的主持风格：

    我也相信我们快乐大本营二十周年特别企划不可能开玩笑（随便邀请嘉宾），他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我们谁都没看出来。

    看似“挖苦”其实是增添“笑果”。作为综艺节目主持人，何炅的即兴口语表达不仅准确到位，而且还和综艺节目的整体风格保持一致。在《快乐大本营》的节目现场，何炅与杨迪的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将嘉宾的重要性在“插科打诨”式的神侃中展露出来，活跃了现场气氛，也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预期。

    结语

    即兴口语表达是优秀节目主持人专业能力的重要体现。在创作过程中，主持人应结合情境、对象、事件等具体情况将“言之有物、言之有据、言之有序、言之有理、言之有美”等要求有机结合起来，提炼节目主题、深化节目内涵，调动并感染受众的情感，引导受众在观赏节目过程中达到升华感情、净化心灵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周云.即兴评述入门与提高[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1：1.

    [2]吴郁.当代广播电视播音主持[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12.

    [3]赵玉明，王福顺.广播电视词典[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1999：212.

    [4][5]曾致.节目主持艺术基础[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5：序二，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