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言”解“文”,四字品《师说》

    摘要:韩愈在《师说》中通过“学”和“习”、“授”和“受”的微妙差异,强调了教师“传道受业解惑”的职责,传达出师生互动、教学相长的师道观。

    关键词:《师说》;师道观;文本细读

    《師说》是韩愈创作的一篇经典论说文。被誉为“百代文宗”的韩愈在行文过程中十分注重字句的锤炼,本文将通过对《师说》中“学”和“习”、“授”和“受”这两组字的分析,品味韩愈精妙用字背后的深刻用意。

    一、“学”和“习”

    从词义上分析,“学习”是两个字,古汉语中常将二字分开使用。尽管在现代汉语中,“学”和“习”都是表示“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知识或技能的过程”的意思,但在古汉语中,这两个字之间还是存在微妙差异的。韩愈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两字间的差异传达出他的师道观。

    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

    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于时,学于余。

    《说文解字》将“学”解释为“觉悟也”。从字源上看,金文中“学”的字形分成三部分,最上方是两只手拿着“爻”,即双手拿着书本;中间部分的“冖”原意“覆盖”,这里指房子;最下方是一个“子”,即孩子。这三部分组合起来意指在房子里拿着书本教孩子学习。可见,“学”本义是教师教授孩子学习、觉悟,孩子学习的过程离不开老师的传授。“学”的这种释义在文言著作中被广泛使用,《论语》中有“学而不思则罔”,《后汉书·列女传》中有“羊子大惭,乃捐金于野,而远寻师学”,更突出了“学”字的“寻师”之意。

    与“学”不同,“习”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数飞也”,即鸟屡次拍着翅膀试飞。从甲骨文字形上看,上边的“羽”字表示鸟的翅膀,下边的“日”字即太阳,合起来就是“鸟在阳光下练习飞翔”。《礼记·月令》亦载:“鹰乃学习”。与“学”一样,“习”字同样也指知识和技能的习得,但“习”字并不强调老师的传授,而是侧重学生通过自己的反复练习、实践而习得知识。

    韩愈在《师说》中就借助了“学”和“习”的微妙差别传达出他的师道观。从上文中例举的三句话来看:“学”的状语是“师”和“余”,强调了“学”的过程对于教师的依赖性;而“习”的对象在第2句中是“句读”,在第3句中是“六艺经传”,前文已经提到,“习”侧重学生通过自己努力获得新知,据此我们可以解读出:在韩愈心目中,“句读”“六艺经传”这些时人习惯找老师传授给孩子的东西,其实孩子经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习得。换句话说,教授“句读”之类的东西并不是教师的主要任务,教师真正的职责是教孩子“学”。

    一言以蔽之,学生“习”的内容并非不需要老师传授,只是在与“学”相对照时,“传道受业解惑”的师之所授才是学生真正应该向老师学习的东西。

    二、“受”和“授”

    “受”和“授”二字在现代汉语中常以相对的形式出现——“受”主要指被动地接受;“授”常用来表示主动给予。而在《师说》一文中,这两个字都用作动词表“教授”义,这个现象值得我们关注。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

    苏教版对第1句中“受”的解释是:受,同“授”;人教版的解释是:受,通“授”,传授。而两版教材都将第2句中的“授”直接译作“教”。显然,两版教材的编者是将“受”作“授”的通假字处理了。排除韩愈笔误的可能,在同一篇文章中是几乎不可能出现通假字现象的,所以这个用法显然是韩愈有意为之。

    “受”的甲骨文字形是两只手中间一条船,两只手的朝向是相向的,表达的是“传递东西”的意思,而中间的一条船则强化了将东西在两只手之间传递的意思。根据字形我们不难发现,“受”在表达“传递”的意思时,强调的是双向性的传递,双方“你来我往”。

    从手的数量上看,“授”在偏旁上比“受”多了一只“手”,如果两只手是双向的“传递”,那么三只手就又回到了单向的“给予”。《说文解字》有载:“授,予也”,所以“授”的意思是一方单向性地把东西给予、交给另一方。

    与“学”和“习”一样,韩愈也借助了“受”和“授”的微妙差异传递出他对于师道的理解。

    从教授的内容来看,“受”的内容是学业,而“授”的内容是“读书”和“句读”,这两个行为的主语虽都是“师”,但此“师”非彼“师”。从后文“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可以看出,前者是韩愈推崇的老师,后者在韩愈看来并不是真正的传道授业解惑之师。

    从教授的对象来看,“传道受业解惑”的背后蕴含了两层意思:一方面,学生学习的是“道”和“业”,这意味着学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接受水平;另一方面,“解惑”表明学生已经有能力向老师提出疑问,因此韩愈在这里用表示双向性传递的“受”是想体现出教师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关系——学生一方面接受教师的传授,另一方面又向教师提出疑问,引发教师对问题的进一步思考。而“授之书”的对象是“童子”,与“学”的对象相比显然年龄更小,这就使得他们无法像后者一样学习更为艰深的“道”与“业”,无法主动向老师提出疑问。所以“授”更强调老师单向的将知识直接“交给”学生,这种单方面的传授既是受学习内容所限,又反映出学习过程只是机械地“灌输”。

    总之,在韩愈看来,“授”因其单向性而使整个教学过程显得机械死板,而“受”体现出的双向性互动则展现出师生互动、教学相长的教育理念。

    其实,文本细读并不是将文本打“碎”,而是通过对文字的仔细品味走向文章的深层。正如本文列举的两组字对于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韩愈的师道观能够起到重要作用。语文教师应致力于带领学生从语言的细微处体会作者运笔的匠心,领悟文本的无穷魅力。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04.

    [2]孙绍振.《师说》:作为文体的“说”[J].语文建设, 2015,(28).

    [3]孙磊.论《师说》的“师道观”——兼谈新型师生关系的建立[J].当代教育论坛,2008,(3).

    作者简介:康乐乐(1994— ),男,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教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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