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你一同成长
张环
〔关键词〕高中生；心理咨询；情感；成长
每当教师节来临，看到其他科目的老师摆弄着学生送的小礼物的时候，都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作为高中的心理教师，我们的课程不多，与学生接触的机会少，所以在教师节经常被学生遗忘。今年的教师节也是一样，很多老师一开学就已经收到礼物了，而我还是一无所获。其实他们收到的礼物只是一些手写卡片或是手工制品之类的，但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教师的价值体现，如果收不到学生的祝福，就证明这个老师不被学生认可和喜欢，我也会因此而内疚自责。
已经是9月10日下午5点钟了，再过十分钟我就要下班了，看来今年又要失望。我关了电脑，无精打采地收拾着台面，准备下班后赶快灰溜溜地跑回家疗伤。
正在这个时候，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一位高三女生，前几日我帮她做过心理咨询。由于我的情绪也很低落，所以没等她开口，我便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是另一位李老师值班，我们约明天的这个时候吧。”她看了看我没出声，而是微笑着把手中的一瓶“王老吉”放到了我的台面，而且在饮料上面还放了一封信。我马上明白了，这是送我的礼物。我惊喜地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她点了点头说：“老师，教师节快乐！”说完就转身跑开了。她走后，我立即拿起这瓶王老吉对办公室的同事说：“我终于收到教师节礼物了！”那种兴奋的情绪就像一个沙漠中行走的人看到水源一般。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一页轻盈的小字出现在我的面前：
亲爱的张老师：
今天是教师节，祝你教师节快乐！谢谢您在我那么不开心的时候送来亲切的关心。在我跌倒的时候，把我扶起。现在的我已经慢慢站起来了，想起自己每次找您时泪流满面的样子，觉得自己是那么天真，竟然那么执着。我想通了，那些根本不属于我，放手就是向幸福迈进了一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坚强，没了他，我依然会快乐生活。
谢谢您，老师！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早已找不回自己了。我很开心，您能在我失落的时候成为我的听众。再次谢谢您，老师，教师节快乐！
Miga
折好信纸，我不禁回想起当日与Miga见面的场景。记得Miga当时是眼泪汪汪地来到心理咨询室，当我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时候，她便开始号啕大哭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我是认识的，高一的时候我给她的班级上过心理课。她上课时喜欢把双腿膝盖部位靠在书桌上，而且在我的课上随意说话，又很大声，总是不时跟周围的学生打打闹闹。因此我总是要维持课堂秩序。当时的我暗下判断：这个不守规矩的学生很可能是被家长惯坏的孩子。我拉回思绪，继续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心想：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样一个性情豪放的女孩如此伤心呢？她哭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后渐渐平息下来，将事情缘由慢慢向我道来。原来她在高二的时候交往了一个高三的男生，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那个男孩子都给了她很多的关心和帮助。在今年的高考中，那个男孩子考到了广州的一所大学。本来Miga很为他开心，也想着自己要好好学习，然后考到同一所大学去找他。谁知那个男孩子一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便向Miga提出分手，理由是两个人性格等各方面都不合适，而且自称受不了Miga太依赖人的性格，已经忍了她很久了。Miga知道后很伤心，多次打电话乞求复合，但都遭到对方拒绝。最后一次通电话时，另一个女孩子抢过男孩的电话同Miga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后来Miga还是会打电话过去，但都是那个女孩子接的。Miga哭着乞求那个女孩子让她男友接电话，但都遭到对方拒绝，所以Miga已经与男友失去了联系。因此，Miga很伤心，好多天不能够用心学习，也吃不下东西，现在正是高三，她很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因此下降，便跑来心理咨询室求助，并发生了刚刚的一幕。
原来是为情所困，这种男女生在高中分分合合的事比较常见，但是大多数人都可以慢慢地调整情绪，自行疗伤，或是洒脱地转往另一段恋情。但像Miga这样死抓住一个人不放，并用乞求的方式无休止地寻求与男朋友复合的情况着实少见。所以我猜测其中必有蹊跷。
“你觉得你的男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问。
“很重要。”我已经猜测到这个答案。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嗯……”她思考片刻后说，“就是他对我很好，很迁就我，很疼我，很关心我。”
“生活中还会有谁愿意迁就你、疼你、爱你？”我想引入家庭问题，寻求Miga情感问题的根源。
“没有。”Miga答得斩钉截铁。我很好奇，马上寻问：“你的父母呢？你觉得他们不会疼你、爱你吗？”
“不会。”她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似乎已经看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在我的询问下，Miga开始向我讲述她的家庭情况。
Miga在家中排行第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这样的家庭结构在我的咨询过程中比较常见，排在中间的孩子一般是受到父母关心最少的，Miga就是其中之一。为了生个儿子，Miga父母在生了她这个二女儿后就把她送到了乡下的奶奶家，直至上小学一年级她才被父母接回身边。而在这期间，她已经有了一个弟弟。她在奶奶家那段时间父母看她不超过三次，以致被爸妈带走的那天她抓住大门不放。因为父母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她不想离开一直疼她爱她的奶奶。回到家后，Miga并没有受到特殊优待，而是和其他孩子一样共同生活、学习。Migar的姐姐是个有心机的女孩子，很懂得讨父母欢心，经常把一些错误推到Miga身上，并在私下教唆她做一些父母不喜欢的事情，Miga因此没少受父母打骂。弟弟就不用讲了，是家里的小皇帝，爸妈都要让他三分。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Miga要处处小心，从不敢乱说话，有一次因为想念奶奶偷偷打电话给奶奶，让妈妈知道了，又打了她一顿，并说：“以后不准找奶奶告状，是我生了你，也是我养你，所以你要听我的。” Miga妈妈因为原来总生女孩，婆婆对她颇有意见，因此心存怨恨，她从不准Miga在她身边提奶奶有多好。而Miga妈妈对她的非打即骂并没有随着Miga年龄增长而减少。就在前几日，妈妈还打了Miga一个巴掌，因为弟弟考试没考好，她怪Miga没有用心好好辅导弟弟。爸爸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工作很忙，没时间管家里的事。他从不会主动找Miga聊天，总是一张很严肃的脸，让人敬而远之。
听到这里，我们似乎已经知道问题的根源。Miga是一个从小就缺少关爱和安全感的人。正处于青春期的她因为需要爱而把所有感情都放到了那个男孩子身上。他们在一起时，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是安全的，是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所以她享受着这一切。而一个刚刚迈入大学的男孩子如何能承受身边这样一个女孩子向他索取似父亲又像情人的爱，所以他逃离。而一个一直缺少爱的女孩子面对生活中出现的可以给她疼爱、关心的人，她又怎肯放手？所以她要狠命地抓住，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即使乞求，即使要不顾忌自己的尊严！
我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讲给Miga听，她开始不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好似在思考，之后缓缓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那我该怎么办？他真的想和我分手吗？”Miga又一次陷入开始的问题。
“你是觉得不能够忍受你这个男朋友离开你，还是任何一个可以关心你，无条件爱你、宠你的人？”我问。
“我明白了，其实我是在抓住一份爱，而不是想抓住他。”Miga想了想说。
我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而这份爱可以从很多地方得到，比如在父母那里寻找。”我用试探的眼神询问。
“不可能。”Miga很坚决。
“你有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讲给你的父母听吗？很可能爸妈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你，这种爱的方式可能与奶奶嘘寒问暖式的不太一样。父母用很多钱让你读好的初中高中，让你的生活衣食无忧，这些也都是爱啊。妈妈这些年为了生个儿子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爸爸为了给你们好的生活也在承受经济压力之苦，他们也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试着跟爸爸妈妈谈谈，说你需要他们爱你，需要他们关注你。”
Miga不出声。
“在你的记忆中有没有感觉父母很爱你的一些情景？我们来回忆一下好不好？”
Miga还是不出声。
我索性说：“你可以不说，在心里想好不好？”
“第一个情景想到了吗？”停顿了一下后，Miga点了点头。
“第二个情景呢？”又停顿一下，Miga又点了点头。
我连续让Miga想了五个她觉得跟父母相处融洽、开心、感受到关爱的细节。最后Miga也同意会试着和父母沟通，但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这么做，我想Miga能做到这点，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之后我还和Miga探讨了一个关于一个人的能量来源的话题。我们固然需要父母、情人、朋友的爱，有这些爱我们才有力量，但是最终能够指引我们前进，不断战胜困难的，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力量。童年时期缺乏安全感会影响自己的心理状况，会更加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疼爱，而这势必会给别人带来压力。所以试着慢慢放下之前的不愉快，学会爱别人，更要学会爱自己，做一个自信、乐观、坚强的人。作为一个已经18岁的高三学生，应该学会用自己的方式给自己成长的力量。
Miga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情绪的变化，我也欣慰地笑了。
我拉回前几日的思绪，看着手中Miga写给我的信，心里暗自发笑：在了解到Miga是个很缺少安全感和关爱的孩子时，我力图让她找到成长的力量，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一个人才能真正的成长和独立。而现在的自己还不是一直在寻找工作中前进的力量？我又何尝不是Miga，希望通过学生的礼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希望通过学生的肯定找到工作的方向，难道我也要依靠他人的力量让自己成长吗？作为高中心理教师，在大的教育环境下，会暂时出现由于被忽视冷落而产生的情绪低落，甚至是对前途的迷茫。可正如我自己所说：我们需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到成长的力量，坚信自己的价值所在。环境对人的影响程度，完全取决于自己。如何看待人生，也完全由自己决定。
折好信纸，关好电脑，回家！
今天的步伐格外轻松，感谢Miga，因为你让我找到了自己差点丢失的力量和信心。让我和你一同成长。
（作者单位：广东省华侨中学高中部，广州，528400）
编辑/张帆 终校/于 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