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本国产动画电影《小门神》何以陷入票房尴尬
黄丹红
《小门神》这部总耗资高达1.3亿人民币的追光动画，一开始就打出做中国“皮克斯”的口号，从制作到上映整个过程都备受瞩目。该片讲述了门神兄弟面对下岗危机毅然来到南浔古镇，遇到一对单亲母女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令人惊讶的是这部中国历史上投资最高的动画电影，上映一周后，却仅得到了7000万的票房。本文将从选材定位、人物场景、配音创作等几个方面，对这部电影高投入低回报状态产生的原因加以分析。
一、 选材与定位
门神，即司门守卫之神，民间认为它能辟邪降魔，主要用于保护一家平安。每逢春节前夕，人们都会将其神像贴于门上，用来驱邪避鬼、保卫家宅和祈求平安吉祥。神荼和郁垒的门神的故事在民间早有流传，《山海经》《风俗通义》等書中也有记载。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新年贴门神的习俗被现代人渐渐淡化。就其本身而言，门神这一神话题材虽然有着悠久的历史，却不具备典型的性格特征，并不适合动画创作，也不便于动画表现，难以激发观众的猎奇心理。追光动画把《小门神》定位为一部合家欢电影，认为很多情节都适合全家老少一起观看。但事实并非如此。根据电影网站的受众分析，年龄集中在26岁到35岁的观影的群众占到43%左右。在这些人中，一部分已婚但孩子尚小，另一部分孩子在5岁左右，显然也没有评判力。观影群众中最具有自主选择权的是11-15岁的青少年，但这一部分仅占到了观影总人数的0.34%左右。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小门神》观影群众的主力军是年轻人，而非小孩。
为什么一部定义为合家欢的动画电影，家庭观众却并不买账呢？原因在于孩子们喜欢低幼、形象的电影，比如《喜洋洋》大电影，没有什么主题性，十分稚嫩却颇受孩子的欢迎。而家长喜欢具有一定思考性的电影，他们通常希望孩子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学到一些知识或者道理，而且会对电影的制片方比较注重。同样的两部动画电影，家长们更加倾向于迪士尼的动画电影。由于孩子年幼，所以看什么样的电影的选择权绝大部分掌握在家长的手中。从这点上来看，显然作为原创动画电影的《小门神》并不十分讨喜。
二、 人物与场景
影片在人物设计上极为讲究，神荼外形圆润，给人以心宽体胖之感，是他随和性格的具象化。可以从灶台中钻进钻出则表现出他能屈能伸，凸显出他随遇而安的性格特征。他的武器是用白玉和碧玉炼制的烧火棍，这不仅突出了一些中国元素，又与他保卫家宅的职责相联系。而郁垒则与神荼形成鲜明对比，他性格偏激，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体型消瘦，手腿修长，恰好与他精明的特点相呼应。战斗时金刚护体，是为了衬托他的勇猛善战。夜游神这一人物形象如鱼般灵活的身形，正好对应了他神出鬼没、狐假虎威的特点。夜游神小跟班的形象是在2014年的追光短片《小夜游》的基础上加以完善的，他那可爱、圆润、贪吃的特点十分惹人喜欢。“金克木，木生火”，影片的情节设计还遵循了五行相生相克的中国传统哲学规律。个头矮小、和蔼可亲的土地公公依然是观众记忆中的样子，给人一股自然而然的亲切感。财神爷身上到处是变换的“钱”元素，还与时俱进的与股票联系在了一起。花仙子是美的化身，窈窕的身材、桃花发饰、耀眼服饰……都突出了她的婀娜多姿。巨灵神则给大家憨壮的感觉。影片中的仙界众仙是遵照中国民间神仙体系的原型来塑造的，客观而言还是比较成功的。
《小门神》以高端的电影技术和精美的画面制作为宣传重点，从一开始就立志成为中国的“皮克斯”，在电影技术上和画面制作上花足了功夫，完全可以和外国电影的制作相媲美。影片的开始，为我们慢慢展开了一幅写意的水墨画卷，朱红的宫墙书写着“小门神”三个字，一个古老的故事似乎正在缓缓向观众走来。传统的木偶戏把观众渐渐带入影片，寒冬的梅园封印由花仙子看守，飘落的雪花效果极为逼真，不禁让观众想起“傲雪寒梅独自开，唯有伊人踏香来”的诗句，这样的场景营造出一种十分美妙的中国传统水墨画的意境。郁垒和花仙子的对战，尽显武侠风范，画面唯美，3D效果令人惊叹。影片处处蕴含着中国元素，意在让观众感觉到这是一部中国人自己原创的动画电影。当然影片中也有许多古今中外各种元素的融合，如主人公的百年老字号馄饨店所在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现代楼房，一边是古老的建筑，体现的是新与旧的碰撞交织，这也与影片所要传达的主旨相呼应。从云端会飞的鲸鱼身上可以看到1999年《幻想曲2000》中鲸鱼的影子，凌霄宝殿从上到下的建筑风格向观众展示了从上古、汉、唐、宋、明、清到如今的时代更替与变化。天宫的建筑风格怪诞，明显借鉴了日本的动画场景，但却未取其精华，反而给人刻意模仿的感觉。
三、 配音与创作
剧本是一部电影的灵魂，影片精美的制作掩饰不了剧本创作的败笔。每个人在小的时候，都曾有过各种幻想，皮克斯的动画便常常建立在“假如……会怎样”的奇思妙想之上，这样看起来简单幼稚的点子其实蕴含了丰富的想象力，恰好可以引起观众们儿时的回忆。在此基础上，皮克斯制作了诸如《玩具总动员》系列、《头脑特工队》等老少咸宜的佳片。然而《小门神》开始讲述的是现在的人们不再相信神仙了，仙界的经济因此出现了危机，许多神仙都要面临下岗了。由此可以看出影片是在认定仙界存在的前提下进行创作的，神界到底存在与否，尚不能论证，这样的创作基础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争议。神界的生活与人间相似，没有留给观众遐想的空间，给人以无聊之感。影片借鉴了皮克斯作品中现实线和非现实线的双线叙事方法，现实线将人间的雨儿和母亲如何守住百年老店作为重点，神仙线却极为简单，甚至显得有些多余——神仙们的价值越来越弱，仙界财政危机，众仙面临下岗。门神郁垒为了保住仙位，私自启封三个封印，释放出“年”，在这个过程中给人间带来了各种灾难，后来门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最终与神荼一起战胜了年，阻止了灾难的继续发生。很显然影片的双线叙事的结构并不合理，可以说简直是本末倒置。创作者安排神荼和郁垒分别与雨儿和她母亲相遇，极力的让两条线产生联系。但就影片呈现的效果来看，其实并不是很理想，两条叙事线条的不合理安排给观众一种割裂的感觉。影片的配音效仿好莱坞影片采取了先配音后制作的方式，剧本创作出来后邀请了高晓松等明星大咖加盟，根据他们的表情口型等制作成动画电影，配音效果差强人意。
四、 儿童与成人
儿童的世界和成人的世界是不同的。生活中的儿童有其身心发展规律，他们天真可爱、充满幻想、思维活跃，缺乏逻辑性，行为举止中多带有幼稚的特征，常常让人忍俊不禁。他们常常以自我为中心，不能区分主客体，存在泛灵化的心理特征。《小门神》的硬伤就在于影片中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儿童，主人公雨儿虽然是儿童的形象，却没有儿童的心理，实际上是一个“小大人”。影片中的雨兒乖巧懂事，帮助做家务，照顾来店里吃馄饨的客人。妈妈伤心时及时安慰。这是成人的思维中理想的“好孩子”，她是功利的、成人化的，否定了儿童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意义，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儿童天性，这样的儿童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少有的。成人的思维是成熟的，具有逻辑性的。不可否认影片中有许多情节想要刻意的讨好成年人。例如马云化身为立志演说家跑龙套，财神爷与时俱进在股市中指点江山，神仙们跳就业舞则是从迪士尼的舞蹈剧中获得灵感。然而，这些情节都过于牵强，给观众不痛不痒的感觉。所以整个影片出现了儿童看不懂、成人觉得无趣的尴尬局面，从而给票房造成了影响。
电影另一个不足之处在于影片中的思想较为消极。雨儿的妈妈是个带孩子的单身母亲，从城市回到东林镇，努力的经营这百年老店，母女孤苦伶仃，有时断水断电，时常被隔壁快餐店的老板欺负，老店也一度被停业整顿，这些都呈现出一种恃强凌弱、欺负弱小的不良风气。小镇的儿童不和雨儿一起玩，让雨儿感到很孤单，儿童年龄尚小，模仿力很强，没有很清晰的是非观，这种画面容易使儿童在现实生活中加以模仿，不利于儿童的团结和成长。影片中提到的“下岗”，看似贴近生活，实则不然，儿童根本不会懂它的含义，现代的成年人也不“感冒”，因为这个词已经离现代人比较遥远了。郁垒作为门神，本应担负着保卫家宅的责任，但他极度自私、偏激、胆小，在神仙们面临下岗时，他起初并没有想到要提升自己，改变自己，而是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放出“年”来体现门神的价值，却给人间带来巨大的灾难。这样的行为方式显然是错误消极的，容易形成不良示范。再者，影片中花仙子明明是心仪郁垒的，却因门神没有前途而放弃，这里体现了社会中常见的拜金主义。综上，《小门神》这部影片的三观是有一定问题的。通常而言，一部好的电影会引起观众的思考或共鸣，但这部影片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反而表现出了一些负面的思想和现象，这是导致影片票房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
结语
《小门神》虽然票房惨淡，有很多不足。但作为一部国产原创动画电影，创作者植根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把各种各样的中国元素融入影片当中，能够使观众更好的了解自己的传统文化，有利于文化的传播，这是值得赞扬和肯定的一点。另外，影片的制作是极其精美的，可以说每一个画面都非常出彩。但是追光动画虽然学到了外国动画的高超制作技术，却没有理解其剧本创作的精华，在剧本的创作上存在诸多问题，影片的主旨思想也比较负面和偏狭。好在这是追光动画的首部国产原创动画电影，相信以后的影片应该能够从中吸取教训，改正不足。不管怎样，观众应该喜爱这个《小门神》，因为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原创动画电影。它选取得的主人公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门神，是从我们的传统文化中获得的灵感，可以看到国产动画正在逐渐摆脱对外国动画的一味模仿，不断地开始添加富有中国特色的文化元素，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从中影片票房的失败可以看出，国产原创动画的发展，不可能是一帆风顺和一蹴而就的，这条道路将会漫长而曲折。但无论如何，相信在未来，我们一定会创作出更加优秀的原创国产动画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