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心理咨询案例
林志华
〔关键词〕复读生；心理咨询；辅导个案
复读的学生，经历了高考失利的打击，在悲伤与悔恨、无奈与失落相互交织的复杂情绪下，充满疑惑同时又满怀期望地进入了高考复读的行列。
新学期开学初，来咨询的人当中，总有较大比例的复读生。也许这个阶段他们很困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该坚持下去，坚持下去自己能得到什么。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进入“高四”的学习，他们的学习热情也时高时低。开学初是他们走好高四的关键期，很需要别人拉他们一把。这里的别人除了心理老师，更重要的是日常和他们接触较多的老师、父母和同学。
一、处理情绪——拨开心中的云雾
新是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孩，进入咨询室，她很有礼貌地问了句：“老师，您有时间吗？”相比以往的来访者都是默不做声地等待我的主动发问，这使我感觉到这女孩很有勇气，也很迫切希望能够解决现在的问题。
我记得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是复读生。”说完后，她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来看我，我知道，她在看我怎么看她，这对她很重要，她很在意，这对这次辅导的成功与否也很重要。我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说：“我很佩服复读生，他们是生活的勇者。”像是受到了鼓舞，新哗啦哗啦就说开了。交谈当中，我并没有打断她的话，我需要了解，同时，她需要宣泄。原来，高三时，她成绩一直很好，也很有把握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可是高考成绩竟然很不理想。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像行尸走肉一般，整天闷在屋子里，不愿见人，也不敢见人。后来在父母和同学的帮助下，她渐渐开心起来，可是到了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日子，心情又一下子跌到了低谷。新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复读，父母和老师的支持也坚定了她复读的决心。没想到来到新学校，却有着种种的不适应，她觉得很孤独。更重要的是，她的成绩好像还不如复读前。“老师，你说我的成绩是不是就这样啦？我的能力是不是就到顶啦？这就是我的实力吗？我真不想高考还是这样的分数，如果高考时再次失手，怎么办？ 我听同学说，高考复读的人，很少成绩能提高的，是这样的吗？”新一连串地追问，满脸疑惑地看着我，眼神当中，我知道，她是来这里寻找信心和希望的。
对于新，首要的问题是必须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高考的失败，已经把她以往的信心全给冲掉，她不知道如何判断自己，不知道怎么学习。失败的打击让她无措，她害怕重蹈覆辙。远离好友的孤独、寂寞，考试失利后的失望、自卑，对不起父母的内疚、自责……可以说，是这些负面情绪的综合作用使得她心绪不宁，难以专心复读。
于是我问她：“你现在想起高考感觉怎么样？”
“不敢想，有种默名的痛苦，有时心会隐隐作疼。”
“那你希望这样下去吗？”
“不希望！不希望！不希望！不希望！”她连着说了好几个“不希望”。
接着，我让新站起来，用力地把全身绷紧，持续的时间越久越好，直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才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
“感觉如何？”我问。
“全身绷紧的时候，真的很难受，特别是绷到最后，呼吸都很困难。可突然放松下来，感觉像获得重生，很放松，很舒服，整个人像得到了释放。”
“对啊！其实现在的你就处于这种绷紧状态，感觉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老师现在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把内心压抑的、不满的、不甘心的、内疚的、自责的、不快的所有东西都写出来好吗？”
期间我播放了一曲比较哀愁的音乐，让她能把最深层次的情感都发泄出来。我走出辅导室，要求她写完后叫我。结果她写了整整十分钟。再见到她时，她已是满脸的泪水。我随手递了张纸巾给她，并把她写的东西留了一份底，以备后用。
“新，你现在用力地把这张忧愁纸撕碎好吗？”新把纸撕得粉碎。
“好过一点了吗？”
“感觉好多了，以前总是把这些烦恼强制地压抑下去，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没想到它们会给我带来这么多思想负担，现在好像感觉轻松多了。”
我送给她一句话，要求她记下，以后需要时看看：“请不要无限地压抑情绪，要使情绪得到适当的渲泄。”
她记完后，点点头：“嗯，讲得对。那遇到烦恼的事情时，有些什么方法宣泄呢？”
我讲了些常见的方法，比如找朋友谈心，和父母聊聊，写写日记，听听音乐，去玩一下，做一些运动或者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复读的学生往往不注意自己情绪的调节，或压抑或逃避，这只会使消极的情绪越积越深，越积越多。消极的情绪就像身体的垃圾，要及时适当地清除，只有这样，积极情绪才能得以进入。
二、增加归属感——陶醉于友谊
第二周，一个下雨的日子，但是新还是来了。这说明她很信任我，觉得我能帮助她。她一进门就说：“老师，我们今天要考试的，但是我还是来了。”我听了很高兴，递给新一张纸，和上次一样，要求新把现在的种种焦虑都写出来，同样的五分钟，同样的音乐。大概七八分钟后，新就写完了。我把她上周写过的那张纸拿出来，要求新对比一下，然后说说感觉。她一一比对后，惊喜地说：“老师，我少了一些烦恼了，还有些烦恼现在看起来都是可以解决的。”
“这样看来，生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你是有能力去改变的，对吗？”
“真的，真的可以改变，我现在相信了。”
看来新已经学着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当然这需要时间。新已经知道了应如何走，也尝试着在走。但我知道，走出来并不治本，她要学着适应现在的一切，喜欢这里的一切，懂得科学地评价自己的学习，才能使她走好高四。
我开始了本周的重点：如何适应现在的学习生活。
“新，你喜欢这里吗？”
“不。”新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
“为什么？”
“老师们都不太喜欢我，同学似乎对我也很冷淡。”
“那你希望自己喜欢这里，和这里的同学成为朋友吗？”
“当然想，每次不开心都要写信给上大学的同学，或打电话给他们，但他们始终离我太遥远了。同班同学看我是复读生都不太愿意理我，我觉得很难融入他们，也似乎有点不可能。”
“哦？真的不可能吗？你们班同学真的都排斥你？没有一个可以接受你的？”
“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其实新在交朋友时最大的困难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自己一开始就觉得同学对她有偏见，这种先入为主的消极思想，会是她与同学交往的一个心理障碍。也许，在新的内心深处，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看不起自己。
“你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朋友的，现在就怎么对待新同学啊。”
“可是，以前的朋友都喜欢我，现在的同学似乎不喜欢我。”
“是你不喜欢他们还是他们不喜欢你？”
“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自己吗？喜欢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吗？”
“不喜欢！”
“对，就是你不喜欢自己，不接受自己，所以才觉得周围的同学也看不起你，轻视你。”
新像是有点被点醒，我要求新去试试，先在自己的宿舍选一两个比较欣赏的同学入手，主动与她们交往，然后再慢慢扩大交往范围，并一再强调要慢慢来，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下子使全班同学都喜欢自己，但要相信自己的优势，一定会赢得同学的友谊的。
复读的学生一般很难融入新的集体，缺乏安全感，甚至有些复读生还会自我封闭。当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首先把自己划为班集体以外的人，认为别人会轻视她，从而主动地把自己隔离开来。越是这样，与同学关系越僵，越难找到归属感，从而也为复读增添了心理负担。
三、重新定位——遇见真实的自己
第三周，新是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来的，她说她们刚上完课，就一起过来了，她的同学想来看看心理室是怎样的。我知道，新已经开始试着开放自己面对生活了，不然她不会告诉同学她来心理咨询室。
“怎么样？有没有试着和同学们交往？”
“有，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孤立自己。宿舍的同学说，我在宿舍很少说话，又不怎么理她们，只顾着自己，觉得我很清高，也就不愿和我来往，我现在才知道，宿舍的同学之间把想法沟通之后，感觉舒服多了，也不用整天带着刺生活。”
“好，放低对同学的成见，你会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当然这需要过程，不可能一两周就能赢得好朋友。”
“嗯，这我知道。老师，我现在最烦的就是学习了，总是不见进步。真的很怕高考再次失败。”
“你觉得你以前的成绩稳定吗？”
“稳定啊，每次模拟考成绩都挺好，可是不知为什么，高考分数会是这样。”
“如果让你选择，你认为高考还是平时成绩是你的真实水平。”
“我不知道，我想平时成绩吧，但高考又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有天你吃到了一个烂苹果，你会不会认为所有的苹果都是这个味道呢？”
“嗯，当然不会啦。”新想了一会，说：“老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但是，如果我下次高考成绩还是这样怎么办？”
“我想，你高考后找过以前的老师吧？多多少少会知道你失手的原因对吗？”
“嗯，我的物理老师说，我的物理考差了。”
“那你自己认为呢？”
“也是这样，我物理本来不好，高三这年有点进步，但一直没有信心，考前都在担心会拖后腿。”
“好，既然知道你高考失败的原因，何不在这一年对症下药？”
“但，成绩似乎总不见好。”
“知道为什么吗？”新摇了摇头。
“有信心学好吗？”新还是摇摇头，并一再强调真想回到以前，做什么都很有斗志，成绩进步也快。
“那你希望你现在的成绩达到什么水平呢？”
“我是一个复读生，原来成绩就不差，又比别人多学一年，当然希望成绩在全班排前十。可是没想到，进步还不如那些应届的。”
复读生很容易对自己升学考试的失败作出消极的归因和评价。同时在复读过程中当遇到成绩比自己好的同学或遭遇考试失利时，就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容易导致低自尊，出现自己不如别人或自己一无是处的自卑心理。但是，他们对复读又寄予很高的希望。复读是他们面对高考失败这一现实的哈哈镜，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补救机会，一个希望。新就是这样，一方面她对自己似乎没什么信心，另一方面又对自己提出很高的要求。新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认清自己，正确地评价自己。
我向新提出了一些问题，让她想清楚再回答。例如，复读生是否一定比应届生成绩好，自己的真实水平是什么，等等。在咨询当中，我们只能引导学生，来访者自己的决策才会真正对她起作用。
“我是不是应该以现在的成绩作为起点呢？现在的同学当中的确有很多比我强的，只是我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嗯，你已经认识到了。有时太高的目标只会使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远，你说是吗？”
接下来，我和新一起就其学习状况制定了一个目标，即下次模拟考前进两名。我要求她经常和同学切磋学习，看看感受如何，新一口就答应了。
新算得上是一个高分复读生，对这样的复读生来说，他们缺的不是学习技巧，而是对自己实力的认识。当他们真的能放下“过高期望”这个包袱，成绩自然会上来。和同学相互切磋，是为了让她能真正认识别人，定位自己。
四、悦纳自己——撕掉复读的标签
大概一个月后，新来了，满脸欢喜的样子，我知道，她做到了。
“老师，我前进了五名。”
“恭喜你，我替你高兴。知道为什么会进步吗？”
“学习时心情平静了很多。以前做题，总想我是复读生我一定要做得比他们多；上课回答问题也是，总要比别人快和准。结果弄得压力很大，反而做不了题。”
“就这样？”
“说真的，高考失败后我总觉得自己学习不行了，什么都不如别人，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要超过他们，目标也定得越来越高，达不到时挫折感特强，结果越弄越糟。”
“嗯，那你怎么看那些比你好的应届生呢？”
“强中更有强中手嘛，而且这段时间我就照你说的，经常和同学讨论题目，发现班里有些同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有时他们的解题方法真是绝。我知道自己和他们是有差距的，不能盲目地夸大自己的能力了。”
“那你自己呢？别人好是不是代表你差呢？”
“我并不差，他们有他们的好，我也有我的优势啊，我可不能拿别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锐气！”
“嗯，说得非常好。一步一个脚印，才是学习之道，你说呢？”
“嗯，下次我再前进五名。”
其实，一个人最难战胜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新以前过高的期望，只是对自己失败的一种掩饰，对学习信心的一种变相的维持。而且，对于这样自信与自卑交杂着的来访者，很多的道理是不能说的，要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体会、领悟、内化，才能达到咨询所期望的效果。不要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活，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作者单位：广东省中山市第一中学，中山，528403）
编辑/丁尧 终校/于 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