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浊毒类证分型论治慢性胃炎

刘启泉 李博林 王天家 王志坤 张纨
关键词:浊毒;类证;慢性胃炎;辨证论治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6.03.030
中图分类号:R259.7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04(2016)03-0104-03
慢性胃炎是由多种病因引起的胃黏膜慢性炎症。我国2006年达成的“中国慢性胃炎共识意见”中采纳了国际上新的悉尼分类方法,将其分为非萎缩性(以往称浅表性)、萎缩性和特殊类型3大类[1]。目前,Correa提出的慢性浅表性胃炎-萎缩性胃炎-肠上皮化生-异型增生-胃癌过程的模式已得到学界公认,其中肠上皮化生和异型增生被认为是癌前病变。中医多层次、多环节、多靶点的整体调理和个体化用药在治疗本病上有明显的优势。
笔者认为,本病常遵循气滞-湿阻-浊聚-热郁-毒蕴-阴伤-络损的规律发展,最终形成浊毒内蕴、缠绵难愈的病情。浊毒是慢性胃炎演变为肠上皮化生、异型增生及胃癌的启动因子,浊毒相干为害贯穿慢性胃炎的全过程,是慢性胃炎发生、发展、演变的主病机。因此,基于浊毒类证辨证论治慢性胃炎对提高临床疗效将有所裨益。
1 浊毒概念与特征
“浊”与“毒”在《内经》中已有论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明确指出浊既属水谷精微又指排泄的污浊之物。《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有“清邪居上,浊邪居下”,此处指浊邪。叶天士则认为“湿与温合……清窍为之壅塞,浊邪害清也”。现代中医学认为,浊即秽浊,多指分泌物秽浊不清而言。《内经》认为偏盛之气为毒,如寒毒、热毒、大风苛毒等。《金匮要略心典》曰:“毒者,邪气蕴结不解之谓”,即“毒”是脏腑功能失和,气血津液运化失常,致使湿、浊、痰、瘀等病理产物聚集,以致邪气亢盛,败坏脏腑形体皆可称为毒。
浊与湿同类。湿为浊之轻,浊为湿之甚,湿轻而浊重,湿聚而成浊。故浊既是致病因素又是病理产物,并具有胶结、重浊、稠厚、黏滞、浑秽的特性[2]。毒与热同类。热为毒之渐,毒为热之极。浊为阴邪易伤阳气,其性黏滞易阻气机,化热酿毒。毒为阳邪易耗气伤阴,损伤津血,易蒸水为湿,化湿成浊,与浊邪相兼为害。浊毒搏结,阻于中焦,即可加重气滞湿阻,酿生新的浊毒,日久生瘀,又可使脾胃运化失常而产生新的水湿痰饮,阻滞气机而继生络瘀,形成湿浊瘀毒相互胶结的病理局面。浊毒致病易耗气伤血、入血入络,易阻碍气机、胶滞难解,易积成形、败坏脏腑,且有迁延性、难治性、顽固性、内损性的特点。
2 浊毒是慢性胃炎基础病机
慢性胃炎的发生发展是多因素、多阶段综合复杂的过程,而浊毒正是贯穿慢性胃炎全程的基础病机。浊毒病邪胶结于胃部,导致细胞和组织浊化,即病理损害过程;浊化导致细胞和组织的浊变,即形态结构的改变,包括现代病理学中的肥大、增生、萎缩、化生及癌变,以及炎症、变形、凋亡、坏死等变化[3]。浊毒相干,胶结难分,终使胃热阴伤,胃络瘀滞,气不布津,血不养经,胃腑受损,胃液减少,胃失荣养,黏膜变薄,腺体萎缩,甚至发生肠上皮化生或异型增生甚至癌变。故浊毒既是慢性胃炎的发病因素,又是缠绵难愈的关键所在,也是其病情加重的重要原因。
3 辨证分型论治
《徐灵胎医学全书·兰台轨范序》云:“欲治其病,必先识病之名,能识病之名而后求其病之所由生,原其所由生,又当辨其生之因各不同,而病状所由异,然后考其治之法,一病必有一方,一方必有主药。”说明不同的疾病由于其基本病因不同,必有相应的主方主药。针对慢性胃炎浊毒相干为害的病机,其基本治法为化浊解毒。基础方为石菖蒲20 g,郁金12 g,砂仁6 g,茵陈12 g,蒲公英15 g,香附15 g,枳实12 g,茯苓15 g,黄连6 g,延胡索12 g。
在浊毒主方基础上,可将浊毒类证分为6种证型进行加减[4]。①脘腹痞满胀痛,两胁胀痛,走窜不定,因情绪变化而加重,嗳气频作,进食后加重,舌淡红,苔薄白或黄,脉弦或弦滑者,属气滞浊毒证,可酌加青皮、香橼、佛手等。②胃脘堵闷,口中黏腻,纳呆恶心,大便黏滞,肢体困重,舌黯红,苔厚腻,脉滑或濡者,属痰湿浊毒证,可合用二陈汤或三仁汤。③胃脘疼痛,刺痛多见,痛有定处,夜间加重,舌质紫或紫黯或有瘀点、瘀斑,脉弦涩者,属血瘀浊毒证,可合用失笑散、丹参饮等。④若胃脘胀满或隐痛,进食后加重,纳少乏力,倦怠懒言,面色萎黄,大便稀溏,舌淡红、边有齿痕,苔薄白或薄黄,脉缓或无力者,属气虚浊毒证,加白术、太子参、山药、红景天、薏苡仁等。⑤如有胃脘满闷或灼痛,胃中嘈杂,似饥而不欲食,口燥咽干,五心烦热,大便干结,舌红少津,苔少或花剥,脉弦细或细数者,属阴虚浊毒证,可加沙参、麦冬、百合、乌药、石斛等。⑥如见胃脘胀满或隐痛,纳差食少,心悸乏力,头晕失眠,面色萎黄,舌淡红、苔薄白,脉细缓者,属血虚浊毒证,可加黄精、当归、黄芪、白芍、炒酸枣仁、山萸肉等。
4 典型病例
案例1:患者,女,47岁,2014年1月9日初诊。胃脘堵闷伴嗳气1年余。刻诊:胃脘堵闷、纳呆、时有恶心呕吐,嗳气频作,进食稍多或生气后则堵闷、胀满、嗳气加重,大便不爽、日行2~3次,常伴排不尽感,舌淡红、苔薄白而腻,脉弦滑。在本院做电子胃镜检查,诊断为“慢性非萎缩性胃炎”。中医诊断:痞满,证属浊毒内蕴,胃失和降。治法:化浊解毒、理气和胃。方药:佩兰12 g,清半夏12 g,紫苏叶15 g,黄连6 g,香附20 g,石菖蒲20 g,郁金12 g,败酱草12 g,蒲公英15 g,枳实12 g,茯苓15 g。每日1剂,水煎取汁300 mL,分早晚2次温服。服7剂后,症状明显减轻,唯生气后症状明显,大便每日1次,仍有排不尽感,舌质淡红、苔薄白腻,脉弦滑。守方去佩兰,改清半夏6 g,加柴胡12 g、黄芩9 g。继服10剂后,患者已无不适。嘱患者注意饮食,保持情绪舒畅。
按:慢性胃炎大多伴有不同程度的胃气上逆,故治疗常以理气和胃为主,突出一个“降”字。而“降”之法并非一味用破气理气之品,应辨证采用化湿、活血、补益等,使上逆之气下行。本案以连苏饮合小半夏加茯苓汤治疗恶心呕吐。因患者嗳气不止,故配以石菖蒲、郁金,其中郁金辛散苦泄,性寒清热,入气分以行气解郁,入血分以凉血消瘀,为血中之气药,且因芳香宣达善解郁;石菖蒲味辛性温,以芳香为用,其性走窜,善能芳化湿浊之邪,以振清阳之气,并能和中开胃,因其性燥散,阴亏血虚者用之不宜,但与性寒清热之郁金相伍,则无耗血伤液之弊,可除胃腑气血郁滞及湿浊,胃气得降,则清阳可升。二药合用,乃取菖蒲郁金汤之义。蒲公英、败酱草清热解毒,其中败酱草与黄连相伍既加强清热解毒之力,又擅长清肠道湿浊之邪而除排便不尽之症。枳实、香附舒肝解郁、理气调中。二诊时加柴胡、黄芩加强疏肝解郁之效,且黄芩亦可加强清理大肠湿热之力。本案全方中理气药不过枳实、香附二味,而使逆气得降,浊毒得解,症状得消,正是将辨治浊毒与辨证论治之优势相结合的结果。
案例2:患者,男,64岁。患者间断发作胃脘部饥饿痛3年,曾多处医治无效,于2012年12月11日来本院治疗。刻诊:胃脘部饥饿时疼痛,进食后缓解,但进食后胃脘胀满加重,口干,口苦,咽干,嗳气,无烧心反酸,纳差,寐差,大便每日1~2次、不成形,排便不通畅,舌紫黯、苔黄厚腻,脉弦细。自述患该病已有10余年,治疗未间断但无明显改善,且每日对饮食都有忧虑感。外院电子胃镜示“慢性萎缩性胃炎”,病理回报“胃窦:慢性炎症,腺体萎缩伴中度肠上皮化生、轻度不典型增生”。中医诊断:胃脘痛,证属浊毒内蕴,阴液亏虚。治法:化浊解毒、养阴和胃。方药:石菖蒲20 g,郁金12 g,百合20 g,乌药12 g,白芍20 g,延胡索15 g,蒲公英20 g,香橼12 g,茵陈15 g,茯苓20 g,麦冬15 g,白术12 g。每日1剂,水煎取汁300 mL,分早晚2次温服。守方随症加减治疗1个月后,患者诉偶有饥饿痛,但进食后无任何不适,余症已消。守方治疗半年后复查电子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
按:饥饿痛是多种胃部病患的一种常见症状。本案则是慢性萎缩性胃炎表现以饥饿痛为主症。中医认为,饥饿痛是胃阴亏虚,不荣则痛。常以养阴润胃之品治之。但详查此案,患者是在浊毒内蕴的基础上伴有胃阴亏耗,若一味补益阴液,只能滋腻碍胃,影响脾胃运化,使中焦纳化失常,气机升降失调而加重浊毒;如单以化浊解毒治疗,又必然加重阴液不足,因化浊解毒药物多为温燥或苦寒之类。故治疗既要化浊解毒,又须养阴,不仅要两相兼顾,且要做到并行不悖。本案方中药选百合、麦冬、乌药滋胃阴,润而不滞,行而不燥,行气解郁、清热止痛,乃百合乌药散(陈修园《时方歌括》)之意。《本经》言“百合,味甘平,主邪气,腹胀心痛……”《丹溪心法》释曰:“心痛,即胃脘痛。”乌药味辛性温,能开郁散寒、疏畅经气、调肝宽中,且善止痛。二药一动一静,润而不滞,行而不燥。白芍、延胡索活血行气、柔肝止痛;白术、茯苓健脾化湿止泻,不仅能健脾化湿而绝生湿之源,且制大量养阴药滋腻碍脾;香橼理气调中而无伤阴之弊;蒲公英、茵陈清热解毒利湿;石菖蒲、郁金化湿和胃。全方共奏化浊解毒之效。
案例3:患者,女,67岁。2012年10月曾在当地查电子胃镜示“慢性萎缩性胃炎”,病理示“轻度异型增生”,遂服用大量清热解毒药物及“增生平”“胃复春”等治疗,效不佳,于2013年9月来本院就诊。刻下:身体消瘦,短气懒言,每日仅进食100 g左右,胃脘隐痛,口干,大便秘结,舌质淡红而嫩,苔白厚腻,脉细而有力。查:剑突下压痛,腹部板结、有分层感。中医诊断:胃脘痛,证属脾气亏虚,浊毒内结。治法:缓中补虚、化浊解毒散结。方药:茯苓15 g,陈皮9 g,鸡内金12 g,红景天12 g,徐长卿12 g,蒲公英10 g,砂仁6 g,茵陈12 g,香附10 g。每日1剂,水煎取汁300 mL,分早晚2次温服。服7剂后,患者精神稍有好转,纳食增加,口干减轻,但仍短气懒言,胃脘隐痛,大便秘结,舌脉同前。守方加太子参20 g、麦冬20 g。继服7剂后,患者诸症好转,纳食增加,大便二三日一行、质干,舌脉同前。守方加白花蛇舌草15 g、瓜蒌12 g。继服7剂后,患者症状均有明显好转,精神状态良好,气力增加,大便每日1次、质偏干,舌脉同前。守方随症加减续服7个月后,复查胃镜示“慢性非萎缩性胃炎”。
按:慢性胃炎中后期常出现邪气盛而正气虚,多见脾气不足与浊毒内结,表现为“久病正虚”“虚多夹瘀”。对此,临床用药应考虑:一是胃虚不能受药;二是毒邪不去,胃体未复。因此,不能因病机错综复杂,大虚与大实交结并存,就用大方重剂杂投。此时虽毒邪仍胜,但正气大虚,故不可过用攻伐,所谓“治内伤如相”。此时应标本兼顾,治疗宜缓缓图之,切不可见邪实而过用攻伐,应小制其剂,药少量轻,“缓中补虚”。本案首诊方仅有9味药,且剂量偏小,意在徐缓图之,药虽简单却更易切中要害。方中红景天、茯苓、砂仁化湿健脾,培土生金。《本草纲目》载:“红景天,本经上品,祛邪恶气,补诸不足……已知补益药中所罕见。”既可清热健脾,防温燥伤及胃阴,又可活血化瘀,使补益之中加祛邪之力,一药多用,健脾不碍中。鸡内金健胃消食,陈皮理气健脾。徐长卿辛温,归肝、胃经,有祛风化湿、止痛之功,祛风止痛作用较好,广泛用于风湿、寒凝、气滞、血瘀所致各种痛症。当患者症状逐步改善时,可依据病机与患者体质随症增加补益药和解毒药的剂量。如患者体质恢复,可加白花蛇舌草、太子参以增强清热解毒与益气健脾之功。
参考文献:
[1] 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中国慢性胃炎共识意见[J].现代消化及介入诊疗,2007,12(1):55-62.
[2] 赵进喜,庞博.中医学“浊”的涵义及其临床意义[J].中医杂志,2009, 50(7):581-584.
[3] 王正品,李佃贵,杜艳茹,等.浊毒致病论与现代中医病因学[J].中医杂志,2010,51(10):11-13.
[4] 刘启泉,王志坤,张晓利,等.基于浊毒理论的慢性胃炎证治规律探讨[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2,35(11):791-792.
(收稿日期:2014-12-24)
(修回日期:2015-03-05;编辑:梅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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