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流域麦草编的工艺与创生设计
邓羚 过宏雷
摘要：黄河流域麦草编取材天然环保、实用质朴，具有浓郁的生活趣味和地域特色，在民间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广泛的群众基础，也是我国出口贸易中的传统商品。随着工业形态改变，新材料广泛应用，草编工艺品的传承与创新发展缓慢，开始逐步远离人们的生活。文章在对黄河流域麦编技艺的考察、调研基础上，挖掘其工艺特点与艺术价值，并通过研究传统手工编织在功能、审美与技术上的创新应用情况，探索出麦编工艺在现代生活中的创生之路。
关键词：黄河流域 天然材料 草编工艺 创生设计
引言
灰霾污染是公众关注的主要环境问题之一，焚烧大量废弃麦秆所产生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害气体也是造成环境危机的来源之一，然而麦秸秆却可以作为“绿色材料”被人们充分利用起来，除了转变为可食用器皿、造纸原料、交通燃料的可再生替代能源外，更是制作生活日用品以及民间手工艺人手中的最佳天然材料。黄河流域是举世闻名的古老农业区，也是我国栽培小麦的主要起源地，分布广且长势润泽，有多种适宜编织的小麦类型，同时，黄河流域又是中原文化的集中地，朴实、乡土气息浓郁的麦编制品体现了独特地域文化。日本工业设计师喜多俊之先生在《给设计以灵魂：当现代设计遇见传统工艺》一书中提出“思考全球化、行动在地化”的设计概念，如何让这种原生工艺在机器工业社会中不会逐渐凋零，而是富有活力地传承下去，发挥独特艺术魅力和适应现代生活，具有重要研究意义，也是本文主要探讨的。
一、黄河流域麦草编工艺概况
黄河流域自古有着较为统一的界定，在《黄河三角洲文化概要》中地域划分上来看从是以黄河中游关中平原、晋西南盆地和豫西沿河地带为中心，东到河南东部和河北、山东等地，南达汉水中上游，北到河套地区，西至渭河上游。本文所要研究的麦草编制品范围也基于此，具体区域为河南省的濮阳南乐县、山东省莱州掖县、河北省大名县，并围绕这些地区开展实地调研。
麦草工艺的出现与农耕文明的发展密切相关。麦草工具的基本原料就是小麦的秸秆，因此小麦的普遍种植是麦草工艺出现的基本前提。从相关的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中可知，到东汉晚期，小麦在黄河流域已得到推广并具有一定种植规模。从春秋战国起源开始，经由唐宋到明清的发展过程中，麦草工艺一直是一种重要的民间艺术形式。人们用麦秆材料编制成筐、篓、簸箕、提篮等生产用品，以及门帘、草地毯、座垫等生活用品，还有各种动物玩具、家具、壁画、壁挂等。与长江流域气候类型相比，黄河流域气候干燥，生产的小麦含糖量低，具有更适宜编织的拉力与耐磨抗压性。传统的麦草编工艺流程从选料开始，收集农家麦桔杆，又称“麦莛”，其次是“捡莛子”，通过漂染、浸泡、上色等处理过后按照一定的形状或规格模具进行编制，处理好的麦秆材料可制成草编半成品的麦草辫，也可直接进行编制、扎结、烙色或拼贴。20世纪80年代是麦草编织工艺发展迅速，在鼎盛时期畅销海内外，每年有数量可观的出口贸易。20世纪90年代麦草编的出口量和生产规模有所下降，而麦草编织作坊与工艺厂大多长期扮演国外订单代加工角色，存在过度依赖出口贸易和创新能力较差的问题，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爆发后，草编行业受到很大影响。传统的麦草编织工艺工序繁多，耗时费力，无法适应现代产品的发展要求和大众审美需求，而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和文化空间的萎缩也制约着麦草工艺的发展，随着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与地域文化的开发，黄河流域麦草编织工艺正走向一个新的起点。
二、黄河流域麦草编的工艺特点与内涵
黄河流域的大小麦纤维长，抗压力强且耐磨耐压。工艺上具有技法多样、题材丰富、风格多元的特点。处理后的麦秸秆可制成麦草辫，也可直接用作编织，其中草帽辫的种类很多，山东河南等地的麦辫花样多达上千种。编织方法主要有挑压法，既是编织平片结构基本方法也是其他编制方法的基础，由此派生出编辫、绞编和收边法；还有多用于麦草帽和草筐的起心法，如兜方压二、兜放压三、十字起心等；缠绕、收编和盘花法应用于制作几何纹样的平面茶垫和挂饰，如图1龙的神态与身体架构，是通过麦秆编辫缠绕而成；盘花法在山东莱州是很有特色一种编织方式，它可以在半成品的基础上根据艺人自己的想法来进行编织，可以自由表现一些吉祥或具有象征性的图案纹样；扎勒法主要运用于民间玩具中，以线束扎原料的某部分，其他部分则任原料的伸展以形成所需的样式。除对大自然进行生态模拟的动植物题材外也有扎成果盘等精巧物件的，产品多呈现出网眼状的纹样。另外还有敦厚朴实，样式简约的砌货法。
麦草编织工艺品的题材既包括生产生活中的题材，也包括娱乐生活和社会习俗，而这些题材也充分反映出黄河流域承载的悠久历史文化。在所调研的几个主要区域中，不同产区和使用人群的分布差异，使黄河流域麦草编工艺品呈现出丰富的地域特色和多元的风格，例如山东莱州的麦草编中鱼形纹与波形纹的广泛运用凸显独特海羊文化，当地的人们喜欢鱼和大海，利用海洋资源渔猎、晒盐曾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种“鱼文化”也展现在草编制品中。河南各地的麦草编制品风格古朴豪放，凸显农耕文化，中原民间艺人用质朴的双手反映出对农耕生产的赞扬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五谷丰登、双喜临门、双龙戏珠、五福添嚣等，利用隐喻、意象的象征和对造型的符号化变形、夸张，体现人们渴望农业兴旺、生活富裕，并表达出对婚嫁、生子、兴业、国强的祝福（图2）。
三、黄河流域麦草编创生设计
“创生”一词出自鲁迅《集外集拾遗》，今天，受西方解释学、结构主义哲学和中国道家哲学以及现代生态学的启示，人们开始使用创生的观念。创生（mutinali5m and 5ymbiosis），即创造“互惠共生”的方式，指处于共生的双方都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某种生活上的利益，但利益性质不一定是相同的。創生设计在民间工艺中的引用强调一种“生成”、“有中生有”。如柳冠中所说：“设计是一种技术，也是一种文化，同时是一种创造更加合理的生存（使用）方式的行为。”
（一）基于现代生活的功能创生
现代生活环境的和生活方式的巨变使得一部分以实用功能为主的草编制品显得过于“乡土”，不符合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一代对于简洁时尚风格的喜好。根据现代生活的需求，麦草编织工艺的功能创生可以将其拓展到更多产品中，使草编工艺在现代生活中得到更广泛的应用，从实用型一实用与观赏型一观赏型的功能分类来看，一是侧重为现代生产生活服务的实用型草编器具设计，利用机械生产扩大应用效力；二是有兼顾实用性与观赏性的“绿色包装”、“低碳包装”设计即将麦秸秆材料作为一种无污染、自然循环的生态材料进行包装设计领域的创生，满足使用者的更多需求，作为收纳和装饰品，延长包装的使用过程以及实现运输销售过程的低碳化，如用仿民间装器物的形状，做成小篓作皮蛋包装，经过艺术处理作酒包装，以及装食品的草蓝、草盒、草笔筒、草壶、草杯等（图3、图4）；还有顺应“自然风格”的现代家居用品设计，在众多植物编织材料当中，麦草柔韧性好，是可以任意弯曲且不会折断的材料之一，但是其硬度差，在家居产品设计中不如板材平整，实用性不强，但可提高作为收纳功能方面的现代应用，例如市面上已经出现的麦草编织收纳篮、草编包、草垫、纸篓等。麦草编织的绿色环保且生产迅速，运用到家居日用品中不但解决社会需求与社会环境的矛盾，也因其成本低满足企业利润要求和消费者的经济承受力；三是侧重审美功能，提升观赏价值与美化现代生活的室内空间设计、纤维艺术、环境装置与情趣化玩具设计。以草编玩具为例，将情感因素纳入造型上，既保留传统风格，又符合现代时尚潮流，如彩线编扎草编玩具（图5），用富含感性色彩的动植物造型启发人们进行联想和思索，既带来一定审美偷悦，同时也满足了情感诉求。根据各个地域的文化背景差异，利用一些有趣味的设计点，唤起人们的某种共鸣，可以使草编玩具的创生设计广泛应用于礼品、装饰品、特色工艺品、旅游纪念品中。
（二）基于现代美学的形式创生
草编织品的表现形式是对其功能的呈现，而现代草编制品多停留于传统，无法满足大众审美，也无法与现代生活相匹配，因此需要从现代美学的角度出发探索其在色彩、材质、与融合形式上的突破。黄河流域的麦草编织品色彩倾向天然、淡雅明快，上个世纪60年代，为满足国人的喜好，麦草编织品在色彩上大多使用高纯度、对比强烈的颜色，追求工整、冲击力强的装饰效果，主要运用红、黄、蓝三原色与其对比色搭配，特别是“红色”自古以来就是国人最喜爱的颜色。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麦草编织品的外销兴起，越来越多的草编制品出口到日本、韩国、东南亚、欧美等国。受现代主义风格和消费心理学及色彩学影响，现代草编制品的设计不只局限于单一的原色搭配，还有红、黄、橙、绿、蓝、紫（图6），这些邻近色与类似色的搭配与对比，色调清新、温和、淡雅，整体统一而和谐，更受现代大众喜爱。无论是麦秆材料的粗细变化，还是编织手法的梳密变化，都可为麦编产品的质感创生出新的可能。麦草相比其他草编材料具有易得、更可塑的特点，但在一些产品中，只运用单一麦草材料显得单调乏味，或一味追求搭配的多样性，降低了其审美性，对其承载的功能也有所限制，所以尝试与其他材料工艺的搭配融合，要结合现代美学进行创新，通过例如混编、包覆、穿插拼接等形式，可通过不同的搭配带来不同质感、明暗、虚实感受，使其应用于现代生活的更多领域（图7）。
（三）基于现代技术的工艺创生
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升，以满足精神文化需求为主的文化消费、情感消费成为了当前时代的发展趋势，麦草工艺的个性化、多样化、定制化、艺术化的工艺特性，以及自身所承载的文化、环保、手工的价值赋予了其立足于当代社会，融入于日常生活的基础。但目前草编工艺工具均为传统工具，工艺简单，效率低下，纯手工或作坊、小型工厂加工形式的制作必然带来耗时耗力的问题，既制约了工艺的进一步发展又无去刺激流程改进研究的积极性。必然造成行业的发展缓慢和恶性循环，工艺革新是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从提高质量和效率的角度出发，可以采用各种先进工具和设备，通过对麦草辫造型元素化、单元化的工艺创新，简化制作流程，提高生产效率。并结合计算机制图等辅助工具构建标准化产品，或是定制编织图案和制作辅助模具（图8），实现麦草编织品的标准化、统一化。新的工艺流程产生后无论从形式或工艺上或效率上都对草编生产有新层次的提高，也会进一步促进区域文化资源的开发。
结语
通过研究黄河流域的草编工艺，可以挖掘自身所包含的地域文化、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同时引起人们对其发展状况的关注，也有利于草編工艺的改进和创新，以现代生活、现代美学和现代技术为切入点，进行功与用、形与美以及工艺流程的创新设计可以为黄河流域麦草编的传承和革新探索一条创生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