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必备》的编纂和社会生活史价值研究
摘 要 明代张一栋编纂的丛书《居家必备》收录与居家生活息息相关的书籍，其编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民众提供日常生活中所遇问题的应急之法和解决之道。与专类居家文献相比，《居家必备》涉及的生活范围更为广泛，涵盖了教化、占卜、治生、饮食、养生、娱乐等诸多方面，可谓一部居家百科全书。同时它也全方位地反映了明代社会生活的面貌。
关键词 张一栋，《居家必备》，通俗丛书，明代
中图分类号 K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57-6241（2018）08-0026-07
《居家必备》是明人张一栋编纂的一部丛书。关于丛书的作用，刘乃和先生曾言道：“得一书就可以得很多种书，书有单本零本不易流传、不易寻找的，丛书往往有之，很是方便。”①关于丛书的起源，一般认为，现存最早、体制比较完备的综合丛书是南宋俞鼎孙所辑的《儒学警悟》。②宋元是丛书的启蒙时期，到了明代，数量与种类大增，并且在书目中开始占有一席之地。明代中后期，为了满足市民阶层文化生活的需要，出现了一批服务百姓大众的通俗丛书。此所谓通俗丛书者，指所辑单书内容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并且通俗易懂、便于普及和接受的叢书。而不必以传统目录学之类目绳之。③
《居家必备》一书，以百姓居家生活为主题，选辑众书汇编而成。书前设目八类：家仪、懿训、治生、奉养、趋避、饮馔、艺学、清课，收书凡108种。这是明刻本的情况。清刻本相较于明刻本，所设八目的名称和顺序略有调整，分别作家仪、懿训、趋避、摄养、治生、饮馔、才艺、清课。对于所收书籍颇有增删，计101种。《居家必备》所收之书多非完帙，有些只是某书的某卷，类似于《说郛》这种节录体丛书。而与《说郛》不同的是，《居家必备》不仅有一个明确的主题，而且有自成体系的分类，各个门类下汇集相应内容的书籍，显得主题明确，而又布局清晰。从编纂意图来讲，欲将汉代以来具有代表性的居家书籍搜罗殆尽，此其一者；为民众提供一份有据可依的生活指导，此其二者。与专类居家文献相比，综合性居家文献涉及的生活面更为广泛，可以全方位地反映古代社会生活的面貌。
一、《居家必备》的编者考证
《居家必备》是为日常生活之需而编，正如书前瞿佑序所言：
夫居家以教子弟为先，教子弟以读书为本，读书又必以治生为急，贤子弟而枕经籍史，则邺侯三万签方存乎见少而奚问治生、奉养、米盐、琐屑之编为家之富履之祥耶。然桑区陇上，不无力农之家，童习稼穑，未娴仪文。于是或伤拥絮于饥寒，或愧黄头于礼节，则是编又安可少也。首之以家仪、以懿训，俾知惇伦修德之有方。次之以趋避、以摄养，俾知从违消息之可则。又次之以治生、以饮馔，则鸡黍有具，而干糇无愆，宾客诸父之适我也。又次之以才艺、以清课，则林园乐志，而壶矢为欢，优哉游哉，以卒岁也。仲长统所谓何羡乎入帝王之门，手此一编，柳阴下于养生齐家，不亦有馀裕哉。因喜为之引，瞿佑宗吉甫撰。④
可以看出，该书内容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诸事虽小而关系重大。因此，瞿佑说手持此编，可以做到修身齐家，而无须羡慕帝王家的生活。同时还可以看出，八个类目中家仪、懿训为首，趋避、摄养以次，治生、饮馔再次，才艺、清课为殿，这个顺序是按照传统的礼仪道德观念精心排列，而非信手安插的。编者之用心可略见一斑。由于《居家必备》所收之书都是前人长期生产和生活经验的积累，并且与老百姓的起居住行息息相关，所以该书备受百姓欢迎与推崇。
关于《居家必备》的编者，原书并未注明。然而该书卷1“家仪”所列第一种书，既非颜之推《颜氏家训》，亦非司马光《涑水家仪》与朱熹《训学斋规》等影响深远的家训之作，而是题为张一栋的《居家仪礼》，此举着实令人疑窦丛生。并且张一栋此书别无传本，仅可见于《居家必备》。因此，我们推测该丛书的编者应该就是位居子目第一部书籍的作者张一栋其人，这个推测也进一步得到了证实。明末清初山阴藏书家祁理孙的《奕庆藏书楼书目》子部著录《居家必备》8种95卷，详列所收书籍，并于子目之末题“漳郡张一栋辑”。①关于张氏生平，朱彝尊《经义考》卷274载：“张氏一栋《居家仪礼》，未见。高圮曰：‘张一栋，字起东，平和人。万历丙戌进士，官至姚安知府。”②由此可知张一栋为福建平和人。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平和县志》卷8《选举志·举人》：“万历十年壬午谢絅榜：张一栋，新安里人，丙戌进士。”卷9《人物志》：
张一栋，字任甫，号起东。万历丙戌进士。刚毅渊泓，百折不挠。初授广东新兴县，制府上栋有逸才，调剧番禺。戊子闱拔九人，皆名士入，计举卓异，衅起三山，驿卒无妄，疏乞教职，得保定教授。外艰归，补徽州府学，迁国学助教，预刻《十三经》《二十一史》进呈。推南计部主事，差榷水西关，视凤阳仓。上海运疏，因海防海时议伟之历，转郎中，出守平乐府，力持矿珰，以严见惮。未几，调繁肇庆府，向所宰新兴属治也。以内艰归，新人尸祝于包龙图之左，复挂计议，补淮运同知，刻堆盐出盐册，积滞尽清，迁姚安守，罢归。立宗祠，置祀田，为赠君竖表坊，表勒《家范通考》《圣谕演义》，并遗稿二十卷。年七十终。有子六人，自光禄署丞■（按：当张一栋长子）而下，皆克承家学。祀新兴名宦，并祀乡贤。③
清乾隆《福建通志》卷68《艺文》：“张一栋《疏启诗文》二十卷。”④本诸上述，张一栋为明万历年间福建漳州府平和县新安人，万历十年（1582年）举人、万历十四年进士，初知新兴县，而以姚安知府致仕。颇有政绩，祀新兴名宦、乡贤，著有《居家仪礼》《家范通考》《圣谕演义》《疏启诗文》等。《平和县志》言其曾“预刻《十三经》《二十一史》进呈”，说明他有编辑刊刻书籍的经验和志愿，又可佐证《居家必备》为张一栋编纂的推测。
二、《居家必备》的刻本
《居家必备》的明刻本，据《中国丛书综录》（下简称：《中丛》），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庋藏；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下简称：《中善》），尚有山东省图书馆（残本）、辽宁省图书馆两家收藏。另哈佛燕京图书馆、台湾图书馆、日本内阁文库（二部），⑤以及尊经阁文库⑥亦有入藏。诸家所藏明刻本者，并非同一版次，或有翻刻之本，所收子目亦各有增删。根据调查，《中丛》子目据国家图书馆藏本著录，《中善》子目则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著录。二者相较，会发现它们的疏漏以及区别之处。如：卷1《苏氏家语》，《中丛》如是，而《中善》作《苏氏家话》，实以后者为正；卷1《吕氏乡约》，北大藏本有目无书，故《中善》著录“原缺”，而国图藏本则存此书。卷2《居家制用》《经锄杂志》二书，《中丛》标残缺，北大藏本则存。卷2《食观酒鉴》，《中丛》标“残缺”，《中善》标“原缺”，实者二者著录皆误，两家藏本皆存此书。究其致误原因，原书中《食观》《酒鉴》之版心题《视履约》之名，时编制目录者未翻检正文，而以版心所题为据，故以为残。卷4《物类相感志》，北大藏本无此书，《中善》不录。卷6《续神咒录》，北大藏本无此书，《中善》不录。卷7明屠隆《茶笺》，北大藏本无此书，而别有明顾元庆所撰《茶谱》一书。卷8宋姜夔《续书谱》，北大藏本无此书，而别有唐孙过庭所撰《书谱》一书。为什么会有这种你无我有、你有我无的情况出现？很好解释，书贾们为吸引读者、争夺市场，对于《居家必备》的子目甚至包括各书内容随意增删，标新立异，以追求更多的利润。综合国图、北大藏本以及各家书目来看，明刻本之《居家必备》共包含家仪、懿训、治生（上下）、奉养、趋避、饮馔、艺学（上下）、清课8类，总计10卷，这是没有争议的事情。所收各书去其重后，凡108种。
《居家必备》还有清刻本，国家图书馆庋藏。清刻本的类目顺序略有调整，前文已作交代。此本以明刻本之8类为8编，收书凡101种。内封镌“武林读书坊发行/居家必备/读书坊藏板”，钤“延古堂李氏珍藏”“武林读书坊发行”印，正文有批校，批校之人不详。清本较之于明本收书，有删有增。刻印者为追求实用，在清本中删去了宋元人的一些著述，增加了许多明人的著作，尤以高濂、屠隆之书增入最多。清代刻印者为节省成本、吸引眼球，还把明本中的一种书拆分为多种书，各书之题名冠以原篇名。如《百怪断经》，在明刻本中是一种书，而在清刻本中摇身一变，成为了《灯花占》《嚏喷占》《眼跳占》《心惊占》《耳鸣占》《鸦鸣占》6种书。此外，北京大学图书馆还藏一清刻抽印本《居家必备》，收书数量较之上述二者大大减少。
三、《居家必备》的明代社会生活史
研究价值
《居家必备》的内容涉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如仪礼规范、养生之道、避讳禁忌、饮食起居、勞动生产和游戏休闲等，是中国古代社会典型的综合性居家文献，是明代百姓的日常生活宝典，故可以在很多角度为今人研究明代社会生活史提供翔实的资料。以下将从四个方面考察《居家必备》在明代社会生活史方面的研究价值。
（一）社会教化方面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朱元璋就以社会教化为治国之先务，认为“天下初定，所急者在衣食，所重者在教化”。①为实施教化，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元璋颁布《圣训六谕》，并将其作为教化大纲。同时，各级官吏还制订了家训、族规、乡约，并利用童蒙读物、女教读物对百姓进行教化，《居家必备》中专设家仪、懿训二类，收录了宋元明三代的家训、族规、乡约、懿训，充分反映了“宋明之儒从以往注重吏治技术与王权统治合理性论证的官学之儒中分离出来，重新强调以教化为先的世俗人文传统，逐渐完成了向教化之儒的角色转变”。②从中也可以看出明代社会教化的特点。
一是明代重视礼教和礼仪的教化作用。《居家必备》收录了明张一栋《居家仪礼》、宋司马光《涑水家仪》和朱熹《训学斋规》三书。当时的家庭遵循的仍是朱熹《家礼》，规定族人加冠、结婚、丧葬和祭祀要按照朱熹《家礼》进行，“子弟当冠须延有德之宾，庶可责以成人之道，其仪式悉遵文公《家礼》”。③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明人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制订礼仪制度。张一栋《居家仪礼》就是根据朱熹《家礼》编纂而成，该书设有宗法考、冠礼考、婚礼考、丧礼考和祭礼考诸门。其中的婚礼考将婚礼仪式细分为若干环节，如议婚、纳采、纳币、亲迎、妇见舅姑、庙见等。可谓不厌其详。
二是明代重视家训族规的教化作用。明代的家训族规发展速度较快，进入家训族规发展的第二阶段。④明初，朱元璋对浦江郑氏褒奖有加，宋濂帮助郑氏子孙完成了将《规范》《后录》和《续录》合并成168则《郑氏家范》的工作，此书成为中国古代家训族规的代表作，《居家必备》收之。上行下效，明代制订家训族规的家庭、宗族逐渐增多，到明代中后期，家训族规进入了更多寻常百姓的门庭。家训族规涉及若干方面，如“百善孝为先”，《郑氏家范》以孝悌为守家第一事：
子孙为学，须以孝弟切切为务。若一向偏滞词章，深所不取。此守家第一事，不可不慎。⑤
《郑氏家范》更是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都糅入书中，全方位的规范家庭成员的种种行为，如：
每旦，击钟二十四声，家众俱兴。四声咸盥漱，八声入有序堂。家长中坐，男女分坐左右，令未冠子弟朗诵男女训诫之辞。⑥
其中，男子诵读《男训》，强调“积善”；女子诵读《女训》，重在谨记贤惠之德。该书很明确地指出家庭成员应遵守的日常行为规范，如有违背必定惩罚，“卑幼不得抵抗尊长。其有出言不逊，制行悖戾者，姑诲之。诲之不俊者，则重捶之”。⑦
三是明代重视乡约和懿训的教化作用。乡约不仅是儒家道德理论的社会实践，也是中国古代的乡治理论，因此明代的许多地方官以乡约为振兴地方教化的手段。明代常以《吕氏乡约》为蓝本，进行宣传活动，故《居家必备》收录该书，充分显示了它的重要性。明代大学士解缙是最早建议订行乡约的，他在《大庖西室书》中说道：
欲求古人治家之理，睦邻之法，若古蓝田吕氏乡约，今义门郑氏之家范，布之天下。①
明代奢侈风行，故《居家必备》在懿训类目下收录《居家制用》一书，该书强调节俭，“世所用度有何穷尽，盖是未当立法，所以丰俭皆无准则，好丰者妄用以破家，好俭者多藏以敛怨，无法可依必至如此”。②该书还强调量入为出，即一个家庭必须有计划的消费，避免入不敷出。《居家必备》还收录了宋秦观《劝善录》、明高濂《座右箴言》《遵生宝训》等书以劝导民众积德行善。
（二）社会生产方面
社会生产是民众物质生活的基础，因此社会生产同样也是社会史研究的重要内容。明朝建立以后，采取了一系列恢复生产和发展经济的措施，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在前代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发展和进步。老百姓在前代各种生产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实践活动，总结出许多新的生产经验，这些在《居家必备》中都有反映。
一是四时耕作的经验。明代重视经济作物的种植，因此，《居家必备》专设治生一门，收录明代《种果疏》《瓜蔬疏》《种药疏》等书籍，详细记载各种作物的种植方法，满足当时民众的种植需求。以《种果疏》为例，该书收录了种梨法、种桃法、种李法、种梅杏法、种柰林檎法、种枣法、种栗法、种榛法、种柿法、种安石榴法、种木瓜法、种银杏法、种橙法、种橘法等果树的种植方法。同时还收录了果树的养护技巧，如使果实不落法、治果子有蠹虫法、摘果实法、皂角树不结法、摘果禁忌、止鸦鹊食果法、辟五果虫法等。《瓜蔬疏》讲述了黄瓜、冬瓜、茄子、萝卜等当时最为常见的17种蔬菜的生长特性和种植方法。《种药疏》讲述了紫草、红花、蓝椒、茱萸、茴香、芡、芰、薯蓣、地黄、枸杞、菊花、苍术、黄精、百合、牛蒡子、决明、薏苡、薄荷、罂粟、苜蓿等二十余种药材的种植方法。这些内容对于百姓种植经济作物的指导意义，毋庸置疑。四时耕作与天气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历代百姓都重视天气经验的总结，《居家必备》中所收《田家五行》一书，专门提供四时耕作的天气知识。为便于记忆和应用，《田家五行》依韵编排，汇集了元末明初在太湖流域流行的天气谚语和天气经验。该书在当时的农村家喻户晓，后人在编纂此类书籍时，很少能摆脱《田家五行》的体例。③
二是养殖经验。明代的养殖业繁荣，其饲养技术、繁育技术、管理技术较之前代都有明显的进步。《居家必备》收录了明黄省曾的《田牧志》《蚕经》《养鱼经》三部书。《田牧志》涉及马、牛、羊、猪、鸡、鸭、鹅、蜜蜂等动物的饲养技术和治疗技术。如养马，该书从头、眼、口、齿、鼻、耳、毛、形骨、蹄声、起卧姿势、行路等方面介绍了判断良马的标准，更有“相马毛旋歌括”，从毛旋的不同位置推断马的优劣。《蚕经》从艺桑、宫字、器具、种连、育饲、登簇、择茧、缲拍、戒宜等九个方面，论述了养蚕的整个过程，以及相关注意事项，可谓食、养、医三位一体。明人的养鱼业也十分发达，这从黄氏的《养鱼经》中可以看得出来。《养鱼经》介绍了如何获取鱼种，如何饲养，以及各种鱼类。就获取鱼种而言：
古法俱求怀子鲤鱼纳之池中，俾自涵育，所以养鲤者鲤不相食，易长又贵也。今之俗惟购鱼秧，其秧也，渔人泛大江乘潮而布网取之者。初也如针锋，然乃饲之以鸡鸭之卵黄或大麦之麸屑，或炒大豆之末。稍大则鬻鱼池养之。④
就饲养方法而言，“凡凿池养鱼，必以二有三善焉，可以蓄水，鬻时可去大而存小，可以解泛”；“鱼之行游，昼夜不息，有洲岛环转则易长”；“饲鱼之草不可撩，水草恐有黑鱼、鲇鱼等子在草上，是能食鱼。黑鱼者，鳢鱼也，夜则仰首而戴斗。鲇鱼者，鮧鱼也，即鳀鱼也，大首方口，背青黑而无鳞，是多涎，池中不可着碱水，石灰能令鱼泛”。⑤该书还列举了鲟鳇之鱼、鲈鱼、鳓鱼、鲳鱼、石首之鱼、白鱼、鳊鱼、银鱼、鲥鱼、鲙残之鱼、刀鱼、鳜鱼、鲫鱼、虾虎之鱼、土附之鱼、鲿鱼、针口之鱼、河豚之鱼等江海鱼类，并描述了这些鱼的形状，可给捕捞者提供有益的借鉴。
（三）养生趋避方面
明人注重养生，已经认识到养生对预防疾病有重要意义，如明代名儒陈继儒、高濂、名医万全都十分精通养生之道。《居家必备》专设奉养一类收录明人及前人养生著作，以期为明人提供借鉴。明人还重视风水占卜，因此，《居家必备》设立趋避一类收录了一些风水、占验和择日的书籍，以满足当时民众的需求。这些书籍在今天看来属于封建迷信，然而在当时，都是百姓生活中的头等大事，不可或缺。
一是明人的养生。明王文禄在《医先·序》中说道：
上医治未病不治已病，治疗未病易而无迹，治已病劳而罔功。是故未病者多忽，而已病者始求诸医，医虽良，其如病成何膏肓之谕，惜也。盖先未病而医之，不施饵剂砭针同跻仁寿之域。①
从《居家必备》所收书籍可以看出明人的养生方式，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关于医药养生。《居家必备》收录明高濂的《解百毒方》中收录了许多解毒处方，如解中百药毒、解中百蛊验方、解中巴豆毒、解中砒霜毒法、解中地荩灵芝菌毒法、解中螃蟹毒法、解中牛肉毒法等。②明高濂的《服食方》还收录了一些食物的食用方法，如服松子法、服茯苓法、服槐实法、服松脂法和服柏实方等。③再如饮食养生。明人讲究饮食之道，充分认识到饮食对人生命的重要性。为了满足明人饮食养生的需求，《居家必备》不仅收录了许多食物的烹制方法，如粉面品、制蔬品、粥糜品、汤品、甜食品、酝造品、脯鲊品、茶等，还劝导明人根据时令特征选择适宜的饮食，如：
夏三月属火，主于长养。心气火旺，味属苦。火能克金，金属肺，肺主辛，当夏饮食之味，宜减苦增辛以养肺。④
还有运动养生。《居家必备》在奉养类目下收录了《按摩导引诀》《治万病坐功诀》《天隐子养生书》等养生专著，这些都成为明人居家养生的参考书。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在医药方面，《居家必备》注重本草类医药；在饮食方面，《居家必备》强调四时调摄、荤素搭配和营养均衡；在养生方面，《居家必备》注重无病则防、有病则疗、病后康复的系统方法。
二是明人的风水占卜。《居家必备》的编纂者认为祈福避祸是百姓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是中国人的普遍心理，因此，专设趋避一类，收录了许多风水、占验和择日方面的书籍。比如，关于阳宅、阴宅的选择。在敬事鬼神以期荫佑的古代中国，为逝者选择墓地是非常大的一件事情，正如《宅经》所说：
宅者，人之本。人者，以宅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若不安，即门族衰微。坟墓川冈并同兹说。上之军国，次及州郡县邑，下之村坊署栅，乃至山居，但人所处，皆其例焉。⑤
明高濂《遵生八笺》引《宅经》云：
修筑垣墙，建造宅舍，土气所冲之方人家，即有灾殃，宜依法禳之吉。⑥
《居家必备》不仅收录了《宅经》这部最早、最重要的相宅书籍，也收录了《相地骨经》《相宅要说》等书，以期为当时民众提供风水地理的方法。虽然这些风水类书籍涉及封建迷信，但其也具有保护生态环境和传授建筑、地质、水文等相关知识的作用。再如，关于占卜之法。为了便于百姓理解和利用，《居家必备》收录了一些非常简明的占卜书籍，如《百怪断经》《神咒录》《续神咒录》等。《百怪断经》记载了很多百姓喜闻乐见的占法，如眼跳占、耳鸣占、喷嚏占、心惊占、耳热占和鸦鸣占等，从这些占卜方法的命名上就能看出非常便于查找和利用。此外，还有关于如何择日。明人喜欢利用阴阳、五行、干支、八卦、天文星象等占卜原理说明不同时日的吉凶宜忌，并根据时辰的冲煞化合安排活动。《居家必备》收录了明瞿佑的《四时宜忌》，在正月事宜条下列出了“立春后庚子日，宜温蔓菁汁合家并服，不拘多少，可除瘟疫”“元日五更时，点火把照果木树，则无虫生，以斧敲打各树身则结实”等条目；在正月事忌条下列出了“是月初七日、二十一日不可交易、裁衣”等条目。⑦该书不仅介绍了十二个月的宜忌，还讲述了饮食、沐浴、出行、问疾、交易、裁衣等方面的注意事项，百姓可以根据书中所言进行活动安排。
（四）饮馔玩乐方面
明代中后期享乐主义、奢靡之风盛行，明人非常重视在食物制作上精益求精，以满足口腹之欲。一些官宦之家更是以博得食客的赞口不绝为荣。同时明人还重视精神生活，有多种多样的休闲娱乐活动，这些在《居家必备》一书中都有著清晰的反映。
一是明人的饮食。《居家必备》所收书籍“贵在对于烹饪制作能够提供详细的过程和方法，让人一目了然，追名求实，有利于考证复原古代食肴菜品，意义十分重大”。①所收饮馔类书籍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有关食物的制作方法。此类书籍记录了茶、汤、酒、酱、豉、醋、蔬菜、肉食、面食、粥、甜食等多种食物的具体制作方法。如：《粥糜品》列出了绿豆粥、莲子粥、枸杞粥、芡实粥、薏苡粥、萝卜粥、蔓菁粥、山药粥、百合粥、甘蔗粥、竹叶粥、茯苓粥、胡麻粥、沙谷米粥、山栗粥、牛乳粥、芜篓粥等二十几种食用粥的做法。②《制蔬品》一书记载了许多种蔬菜的腌、晒、酱等收藏加工方法。《脯鲊品》还详细记录了明代制作腊肉的方法，颇为有趣，姑录之：
肥嫩獖猪肉十斤，切作二十段，盐八两，酒二斤，调匀，猛力搙入肉中，令如绵软，大石压去水痕，十分干，以剩下所腌酒调糟，涂肉上，以篾穿，挂通风处；又法：肉十斤，先以盐二十两煎汤，澄清取汁，置肉汁中，二十日取出挂通风处；一法：夏月盐肉炒盐擦入匀，腌一宿，挂起，见有水痕便用大石压去水，干，挂风中。③
《居家必备》不仅收录普通食物的做法，还收录了食用花卉的制作方法，以满足百姓的特殊需求。《野蔌品》载有丹桂花、栀子花、黄香萱、锦带花、鹅角花、芙蓉花、金雀花、玉簪花、藤花等花卉的制作方法。这些方法对于今人考证和复原古代食物，有着重大意义。另一方面，是关于酒的酿制和酒的品种。《居家必备》收录了明高濂的《醖造品》一书，该书记载了建昌红酒、桃源酒、香雪酒、腊酒、碧香酒、五香烧酒、葡萄酒、山芋酒、白术酒、松花酒、黄精酒、地黄酒、菊花酒、菖蒲酒、天门冬酒、羊羔酒、五加皮三骰酒等酒的造法。宋朱翼中的《酒经》一书“二三卷载制曲造酒之法颇详”，④通过比对发现，二书都记录了地黄酒、白羊酒、菊花酒、葡萄酒的酿造方法，但明人的酿酒工艺已超过宋人。以地黄酒为例，《醖造品》的酿造方法是：
用肥大地黄切一大斗捣碎，糯米五升，作饭曲一大升，三物于盆中揉熟相匀，倾入瓮中，泥封，春夏二十一日，秋冬须二十五日，开日开看，上有一盏绿液是其精华，先取饮之，余以生布绞汁如饴收贮，味极甘美。⑤
《酒经》的酿造方法是：
地黄择肥实大者，每米一斗，生地黄一斤，用竹刀切略，于木石臼中捣碎，同米拌和，上甑蒸熟，依常法入酝，黄精亦依此法。⑥
显然前者的工艺更为繁复与进步了。
二是明人多元的休闲娱乐活动。明代，尤其是中后期，随着朝廷禁令的松弛和城市的日趋繁华，游戏娱乐蔚然成风。《居家必备》收录了许多休闲娱乐著作，如记载游戏娱乐之书。陆容言道：“斗叶子之戏，吾岚城上至大夫，下至童贤皆能之。予游昆庠八年，独不解此，人以拙嗤之。”⑦除叶子戏外，明代还有打马、除红、五木戏、六博、围棋、象棋、双陆等游戏，可谓花样繁复。正是由于社会的需要，《居家必备》专设艺学一类，收录《棋经》《投壶新格》《蹴踘图谱》《宣和牌谱》《谱双》《六博谱》《除红谱》《牌经十三篇》《胟阵谱》等书。叶子戏起源于唐朝，明代依然盛行。此戏到明代天启年间演化为马吊，成为一种新的游戏。明冯梦龙《牌经十三篇》详细介绍了马吊的玩法和技巧。马吊牌共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其中万贯、索子两色是从一至九各一张；十万贯是从二十万贯到九十万贯乃至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文钱是从一至九，乃至半文、没文各一张。马吊牌到了清代即演化为麻将。双陆是古代的一种博戏，局如棋盘，因左右各有六路得名。它的历史比较悠久，大约出现在三国时期，兴盛于唐代，明时继续流行。《金瓶梅》中多次提到西门庆、吴月娘、潘金莲、谢希大诸人以双陆为戏，可见它的普及程度。宋洪遵《谱双》，详陈双陆对弈之法，为明人学习双陆游戏提供了参考资料。又如，记载收藏、鉴赏等著述。
在中国古代收藏史上，明代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明代爱好收藏的人涉及各个阶层，整个社会弥漫着浓厚的私人收藏之风。收藏风气盛行，必然需要收藏理论，是故明代通俗丛书中就有很多收藏方面的书籍，《居家必备》中专设清课一类收录此类著作。从收录著作中可以归纳出明人的收藏、鉴赏特点：明人藏品种类较前代增多，以玩石为例，《洞天清禄》载灵壁石、道石、英石、融石、川石、桂川石、太湖石、邵石八种；明人收藏理念的转变，高濂、董其昌等人认为把玩古董“可以怡生安寿”“可以舒郁结之气，可以敛放纵之习”，有“却病延年之助”。①
综上，我们从社会教化、社会生产、养生趋避、饮馔玩乐四个方面论述了《居家必备》对于研究明代社会生活的史料价值。今人评价明代丛书：“如果说唐有丛书之名而无丛书之实，宋元有丛书之实而无丛书之名，那么到了明代，名实具备的古籍丛书便产生了。”②明代的丛书数量增加、规模增大、类型齐全，这为丛书在清代无论质与量上都达到鼎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居家必备》作为明代通俗丛书的一种，对于后世丛书在编排体例和择书设目上都有着重要影响。明代通俗丛书在丛书发展史上所具有的地位与作用，不容忽视。③虽然四库馆臣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稍有讥诮之辞，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固有的价值，它的成就与作用远远大于它的缺点，瑕不掩瑜。然而今天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的研究还很薄弱，希望通过此文引起学界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的重视，从而推动相关研究工作的深入开展。
【作者简介】孙新梅，河南省图书馆副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
【责任編辑：王湉湉】
关键词 张一栋，《居家必备》，通俗丛书，明代
中图分类号 K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57-6241（2018）08-0026-07
《居家必备》是明人张一栋编纂的一部丛书。关于丛书的作用，刘乃和先生曾言道：“得一书就可以得很多种书，书有单本零本不易流传、不易寻找的，丛书往往有之，很是方便。”①关于丛书的起源，一般认为，现存最早、体制比较完备的综合丛书是南宋俞鼎孙所辑的《儒学警悟》。②宋元是丛书的启蒙时期，到了明代，数量与种类大增，并且在书目中开始占有一席之地。明代中后期，为了满足市民阶层文化生活的需要，出现了一批服务百姓大众的通俗丛书。此所谓通俗丛书者，指所辑单书内容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并且通俗易懂、便于普及和接受的叢书。而不必以传统目录学之类目绳之。③
《居家必备》一书，以百姓居家生活为主题，选辑众书汇编而成。书前设目八类：家仪、懿训、治生、奉养、趋避、饮馔、艺学、清课，收书凡108种。这是明刻本的情况。清刻本相较于明刻本，所设八目的名称和顺序略有调整，分别作家仪、懿训、趋避、摄养、治生、饮馔、才艺、清课。对于所收书籍颇有增删，计101种。《居家必备》所收之书多非完帙，有些只是某书的某卷，类似于《说郛》这种节录体丛书。而与《说郛》不同的是，《居家必备》不仅有一个明确的主题，而且有自成体系的分类，各个门类下汇集相应内容的书籍，显得主题明确，而又布局清晰。从编纂意图来讲，欲将汉代以来具有代表性的居家书籍搜罗殆尽，此其一者；为民众提供一份有据可依的生活指导，此其二者。与专类居家文献相比，综合性居家文献涉及的生活面更为广泛，可以全方位地反映古代社会生活的面貌。
一、《居家必备》的编者考证
《居家必备》是为日常生活之需而编，正如书前瞿佑序所言：
夫居家以教子弟为先，教子弟以读书为本，读书又必以治生为急，贤子弟而枕经籍史，则邺侯三万签方存乎见少而奚问治生、奉养、米盐、琐屑之编为家之富履之祥耶。然桑区陇上，不无力农之家，童习稼穑，未娴仪文。于是或伤拥絮于饥寒，或愧黄头于礼节，则是编又安可少也。首之以家仪、以懿训，俾知惇伦修德之有方。次之以趋避、以摄养，俾知从违消息之可则。又次之以治生、以饮馔，则鸡黍有具，而干糇无愆，宾客诸父之适我也。又次之以才艺、以清课，则林园乐志，而壶矢为欢，优哉游哉，以卒岁也。仲长统所谓何羡乎入帝王之门，手此一编，柳阴下于养生齐家，不亦有馀裕哉。因喜为之引，瞿佑宗吉甫撰。④
可以看出，该书内容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诸事虽小而关系重大。因此，瞿佑说手持此编，可以做到修身齐家，而无须羡慕帝王家的生活。同时还可以看出，八个类目中家仪、懿训为首，趋避、摄养以次，治生、饮馔再次，才艺、清课为殿，这个顺序是按照传统的礼仪道德观念精心排列，而非信手安插的。编者之用心可略见一斑。由于《居家必备》所收之书都是前人长期生产和生活经验的积累，并且与老百姓的起居住行息息相关，所以该书备受百姓欢迎与推崇。
关于《居家必备》的编者，原书并未注明。然而该书卷1“家仪”所列第一种书，既非颜之推《颜氏家训》，亦非司马光《涑水家仪》与朱熹《训学斋规》等影响深远的家训之作，而是题为张一栋的《居家仪礼》，此举着实令人疑窦丛生。并且张一栋此书别无传本，仅可见于《居家必备》。因此，我们推测该丛书的编者应该就是位居子目第一部书籍的作者张一栋其人，这个推测也进一步得到了证实。明末清初山阴藏书家祁理孙的《奕庆藏书楼书目》子部著录《居家必备》8种95卷，详列所收书籍，并于子目之末题“漳郡张一栋辑”。①关于张氏生平，朱彝尊《经义考》卷274载：“张氏一栋《居家仪礼》，未见。高圮曰：‘张一栋，字起东，平和人。万历丙戌进士，官至姚安知府。”②由此可知张一栋为福建平和人。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平和县志》卷8《选举志·举人》：“万历十年壬午谢絅榜：张一栋，新安里人，丙戌进士。”卷9《人物志》：
张一栋，字任甫，号起东。万历丙戌进士。刚毅渊泓，百折不挠。初授广东新兴县，制府上栋有逸才，调剧番禺。戊子闱拔九人，皆名士入，计举卓异，衅起三山，驿卒无妄，疏乞教职，得保定教授。外艰归，补徽州府学，迁国学助教，预刻《十三经》《二十一史》进呈。推南计部主事，差榷水西关，视凤阳仓。上海运疏，因海防海时议伟之历，转郎中，出守平乐府，力持矿珰，以严见惮。未几，调繁肇庆府，向所宰新兴属治也。以内艰归，新人尸祝于包龙图之左，复挂计议，补淮运同知，刻堆盐出盐册，积滞尽清，迁姚安守，罢归。立宗祠，置祀田，为赠君竖表坊，表勒《家范通考》《圣谕演义》，并遗稿二十卷。年七十终。有子六人，自光禄署丞■（按：当张一栋长子）而下，皆克承家学。祀新兴名宦，并祀乡贤。③
清乾隆《福建通志》卷68《艺文》：“张一栋《疏启诗文》二十卷。”④本诸上述，张一栋为明万历年间福建漳州府平和县新安人，万历十年（1582年）举人、万历十四年进士，初知新兴县，而以姚安知府致仕。颇有政绩，祀新兴名宦、乡贤，著有《居家仪礼》《家范通考》《圣谕演义》《疏启诗文》等。《平和县志》言其曾“预刻《十三经》《二十一史》进呈”，说明他有编辑刊刻书籍的经验和志愿，又可佐证《居家必备》为张一栋编纂的推测。
二、《居家必备》的刻本
《居家必备》的明刻本，据《中国丛书综录》（下简称：《中丛》），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庋藏；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下简称：《中善》），尚有山东省图书馆（残本）、辽宁省图书馆两家收藏。另哈佛燕京图书馆、台湾图书馆、日本内阁文库（二部），⑤以及尊经阁文库⑥亦有入藏。诸家所藏明刻本者，并非同一版次，或有翻刻之本，所收子目亦各有增删。根据调查，《中丛》子目据国家图书馆藏本著录，《中善》子目则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著录。二者相较，会发现它们的疏漏以及区别之处。如：卷1《苏氏家语》，《中丛》如是，而《中善》作《苏氏家话》，实以后者为正；卷1《吕氏乡约》，北大藏本有目无书，故《中善》著录“原缺”，而国图藏本则存此书。卷2《居家制用》《经锄杂志》二书，《中丛》标残缺，北大藏本则存。卷2《食观酒鉴》，《中丛》标“残缺”，《中善》标“原缺”，实者二者著录皆误，两家藏本皆存此书。究其致误原因，原书中《食观》《酒鉴》之版心题《视履约》之名，时编制目录者未翻检正文，而以版心所题为据，故以为残。卷4《物类相感志》，北大藏本无此书，《中善》不录。卷6《续神咒录》，北大藏本无此书，《中善》不录。卷7明屠隆《茶笺》，北大藏本无此书，而别有明顾元庆所撰《茶谱》一书。卷8宋姜夔《续书谱》，北大藏本无此书，而别有唐孙过庭所撰《书谱》一书。为什么会有这种你无我有、你有我无的情况出现？很好解释，书贾们为吸引读者、争夺市场，对于《居家必备》的子目甚至包括各书内容随意增删，标新立异，以追求更多的利润。综合国图、北大藏本以及各家书目来看，明刻本之《居家必备》共包含家仪、懿训、治生（上下）、奉养、趋避、饮馔、艺学（上下）、清课8类，总计10卷，这是没有争议的事情。所收各书去其重后，凡108种。
《居家必备》还有清刻本，国家图书馆庋藏。清刻本的类目顺序略有调整，前文已作交代。此本以明刻本之8类为8编，收书凡101种。内封镌“武林读书坊发行/居家必备/读书坊藏板”，钤“延古堂李氏珍藏”“武林读书坊发行”印，正文有批校，批校之人不详。清本较之于明本收书，有删有增。刻印者为追求实用，在清本中删去了宋元人的一些著述，增加了许多明人的著作，尤以高濂、屠隆之书增入最多。清代刻印者为节省成本、吸引眼球，还把明本中的一种书拆分为多种书，各书之题名冠以原篇名。如《百怪断经》，在明刻本中是一种书，而在清刻本中摇身一变，成为了《灯花占》《嚏喷占》《眼跳占》《心惊占》《耳鸣占》《鸦鸣占》6种书。此外，北京大学图书馆还藏一清刻抽印本《居家必备》，收书数量较之上述二者大大减少。
三、《居家必备》的明代社会生活史
研究价值
《居家必备》的内容涉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如仪礼规范、养生之道、避讳禁忌、饮食起居、勞动生产和游戏休闲等，是中国古代社会典型的综合性居家文献，是明代百姓的日常生活宝典，故可以在很多角度为今人研究明代社会生活史提供翔实的资料。以下将从四个方面考察《居家必备》在明代社会生活史方面的研究价值。
（一）社会教化方面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朱元璋就以社会教化为治国之先务，认为“天下初定，所急者在衣食，所重者在教化”。①为实施教化，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元璋颁布《圣训六谕》，并将其作为教化大纲。同时，各级官吏还制订了家训、族规、乡约，并利用童蒙读物、女教读物对百姓进行教化，《居家必备》中专设家仪、懿训二类，收录了宋元明三代的家训、族规、乡约、懿训，充分反映了“宋明之儒从以往注重吏治技术与王权统治合理性论证的官学之儒中分离出来，重新强调以教化为先的世俗人文传统，逐渐完成了向教化之儒的角色转变”。②从中也可以看出明代社会教化的特点。
一是明代重视礼教和礼仪的教化作用。《居家必备》收录了明张一栋《居家仪礼》、宋司马光《涑水家仪》和朱熹《训学斋规》三书。当时的家庭遵循的仍是朱熹《家礼》，规定族人加冠、结婚、丧葬和祭祀要按照朱熹《家礼》进行，“子弟当冠须延有德之宾，庶可责以成人之道，其仪式悉遵文公《家礼》”。③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明人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制订礼仪制度。张一栋《居家仪礼》就是根据朱熹《家礼》编纂而成，该书设有宗法考、冠礼考、婚礼考、丧礼考和祭礼考诸门。其中的婚礼考将婚礼仪式细分为若干环节，如议婚、纳采、纳币、亲迎、妇见舅姑、庙见等。可谓不厌其详。
二是明代重视家训族规的教化作用。明代的家训族规发展速度较快，进入家训族规发展的第二阶段。④明初，朱元璋对浦江郑氏褒奖有加，宋濂帮助郑氏子孙完成了将《规范》《后录》和《续录》合并成168则《郑氏家范》的工作，此书成为中国古代家训族规的代表作，《居家必备》收之。上行下效，明代制订家训族规的家庭、宗族逐渐增多，到明代中后期，家训族规进入了更多寻常百姓的门庭。家训族规涉及若干方面，如“百善孝为先”，《郑氏家范》以孝悌为守家第一事：
子孙为学，须以孝弟切切为务。若一向偏滞词章，深所不取。此守家第一事，不可不慎。⑤
《郑氏家范》更是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都糅入书中，全方位的规范家庭成员的种种行为，如：
每旦，击钟二十四声，家众俱兴。四声咸盥漱，八声入有序堂。家长中坐，男女分坐左右，令未冠子弟朗诵男女训诫之辞。⑥
其中，男子诵读《男训》，强调“积善”；女子诵读《女训》，重在谨记贤惠之德。该书很明确地指出家庭成员应遵守的日常行为规范，如有违背必定惩罚，“卑幼不得抵抗尊长。其有出言不逊，制行悖戾者，姑诲之。诲之不俊者，则重捶之”。⑦
三是明代重视乡约和懿训的教化作用。乡约不仅是儒家道德理论的社会实践，也是中国古代的乡治理论，因此明代的许多地方官以乡约为振兴地方教化的手段。明代常以《吕氏乡约》为蓝本，进行宣传活动，故《居家必备》收录该书，充分显示了它的重要性。明代大学士解缙是最早建议订行乡约的，他在《大庖西室书》中说道：
欲求古人治家之理，睦邻之法，若古蓝田吕氏乡约，今义门郑氏之家范，布之天下。①
明代奢侈风行，故《居家必备》在懿训类目下收录《居家制用》一书，该书强调节俭，“世所用度有何穷尽，盖是未当立法，所以丰俭皆无准则，好丰者妄用以破家，好俭者多藏以敛怨，无法可依必至如此”。②该书还强调量入为出，即一个家庭必须有计划的消费，避免入不敷出。《居家必备》还收录了宋秦观《劝善录》、明高濂《座右箴言》《遵生宝训》等书以劝导民众积德行善。
（二）社会生产方面
社会生产是民众物质生活的基础，因此社会生产同样也是社会史研究的重要内容。明朝建立以后，采取了一系列恢复生产和发展经济的措施，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在前代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发展和进步。老百姓在前代各种生产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实践活动，总结出许多新的生产经验，这些在《居家必备》中都有反映。
一是四时耕作的经验。明代重视经济作物的种植，因此，《居家必备》专设治生一门，收录明代《种果疏》《瓜蔬疏》《种药疏》等书籍，详细记载各种作物的种植方法，满足当时民众的种植需求。以《种果疏》为例，该书收录了种梨法、种桃法、种李法、种梅杏法、种柰林檎法、种枣法、种栗法、种榛法、种柿法、种安石榴法、种木瓜法、种银杏法、种橙法、种橘法等果树的种植方法。同时还收录了果树的养护技巧，如使果实不落法、治果子有蠹虫法、摘果实法、皂角树不结法、摘果禁忌、止鸦鹊食果法、辟五果虫法等。《瓜蔬疏》讲述了黄瓜、冬瓜、茄子、萝卜等当时最为常见的17种蔬菜的生长特性和种植方法。《种药疏》讲述了紫草、红花、蓝椒、茱萸、茴香、芡、芰、薯蓣、地黄、枸杞、菊花、苍术、黄精、百合、牛蒡子、决明、薏苡、薄荷、罂粟、苜蓿等二十余种药材的种植方法。这些内容对于百姓种植经济作物的指导意义，毋庸置疑。四时耕作与天气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历代百姓都重视天气经验的总结，《居家必备》中所收《田家五行》一书，专门提供四时耕作的天气知识。为便于记忆和应用，《田家五行》依韵编排，汇集了元末明初在太湖流域流行的天气谚语和天气经验。该书在当时的农村家喻户晓，后人在编纂此类书籍时，很少能摆脱《田家五行》的体例。③
二是养殖经验。明代的养殖业繁荣，其饲养技术、繁育技术、管理技术较之前代都有明显的进步。《居家必备》收录了明黄省曾的《田牧志》《蚕经》《养鱼经》三部书。《田牧志》涉及马、牛、羊、猪、鸡、鸭、鹅、蜜蜂等动物的饲养技术和治疗技术。如养马，该书从头、眼、口、齿、鼻、耳、毛、形骨、蹄声、起卧姿势、行路等方面介绍了判断良马的标准，更有“相马毛旋歌括”，从毛旋的不同位置推断马的优劣。《蚕经》从艺桑、宫字、器具、种连、育饲、登簇、择茧、缲拍、戒宜等九个方面，论述了养蚕的整个过程，以及相关注意事项，可谓食、养、医三位一体。明人的养鱼业也十分发达，这从黄氏的《养鱼经》中可以看得出来。《养鱼经》介绍了如何获取鱼种，如何饲养，以及各种鱼类。就获取鱼种而言：
古法俱求怀子鲤鱼纳之池中，俾自涵育，所以养鲤者鲤不相食，易长又贵也。今之俗惟购鱼秧，其秧也，渔人泛大江乘潮而布网取之者。初也如针锋，然乃饲之以鸡鸭之卵黄或大麦之麸屑，或炒大豆之末。稍大则鬻鱼池养之。④
就饲养方法而言，“凡凿池养鱼，必以二有三善焉，可以蓄水，鬻时可去大而存小，可以解泛”；“鱼之行游，昼夜不息，有洲岛环转则易长”；“饲鱼之草不可撩，水草恐有黑鱼、鲇鱼等子在草上，是能食鱼。黑鱼者，鳢鱼也，夜则仰首而戴斗。鲇鱼者，鮧鱼也，即鳀鱼也，大首方口，背青黑而无鳞，是多涎，池中不可着碱水，石灰能令鱼泛”。⑤该书还列举了鲟鳇之鱼、鲈鱼、鳓鱼、鲳鱼、石首之鱼、白鱼、鳊鱼、银鱼、鲥鱼、鲙残之鱼、刀鱼、鳜鱼、鲫鱼、虾虎之鱼、土附之鱼、鲿鱼、针口之鱼、河豚之鱼等江海鱼类，并描述了这些鱼的形状，可给捕捞者提供有益的借鉴。
（三）养生趋避方面
明人注重养生，已经认识到养生对预防疾病有重要意义，如明代名儒陈继儒、高濂、名医万全都十分精通养生之道。《居家必备》专设奉养一类收录明人及前人养生著作，以期为明人提供借鉴。明人还重视风水占卜，因此，《居家必备》设立趋避一类收录了一些风水、占验和择日的书籍，以满足当时民众的需求。这些书籍在今天看来属于封建迷信，然而在当时，都是百姓生活中的头等大事，不可或缺。
一是明人的养生。明王文禄在《医先·序》中说道：
上医治未病不治已病，治疗未病易而无迹，治已病劳而罔功。是故未病者多忽，而已病者始求诸医，医虽良，其如病成何膏肓之谕，惜也。盖先未病而医之，不施饵剂砭针同跻仁寿之域。①
从《居家必备》所收书籍可以看出明人的养生方式，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关于医药养生。《居家必备》收录明高濂的《解百毒方》中收录了许多解毒处方，如解中百药毒、解中百蛊验方、解中巴豆毒、解中砒霜毒法、解中地荩灵芝菌毒法、解中螃蟹毒法、解中牛肉毒法等。②明高濂的《服食方》还收录了一些食物的食用方法，如服松子法、服茯苓法、服槐实法、服松脂法和服柏实方等。③再如饮食养生。明人讲究饮食之道，充分认识到饮食对人生命的重要性。为了满足明人饮食养生的需求，《居家必备》不仅收录了许多食物的烹制方法，如粉面品、制蔬品、粥糜品、汤品、甜食品、酝造品、脯鲊品、茶等，还劝导明人根据时令特征选择适宜的饮食，如：
夏三月属火，主于长养。心气火旺，味属苦。火能克金，金属肺，肺主辛，当夏饮食之味，宜减苦增辛以养肺。④
还有运动养生。《居家必备》在奉养类目下收录了《按摩导引诀》《治万病坐功诀》《天隐子养生书》等养生专著，这些都成为明人居家养生的参考书。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在医药方面，《居家必备》注重本草类医药；在饮食方面，《居家必备》强调四时调摄、荤素搭配和营养均衡；在养生方面，《居家必备》注重无病则防、有病则疗、病后康复的系统方法。
二是明人的风水占卜。《居家必备》的编纂者认为祈福避祸是百姓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是中国人的普遍心理，因此，专设趋避一类，收录了许多风水、占验和择日方面的书籍。比如，关于阳宅、阴宅的选择。在敬事鬼神以期荫佑的古代中国，为逝者选择墓地是非常大的一件事情，正如《宅经》所说：
宅者，人之本。人者，以宅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若不安，即门族衰微。坟墓川冈并同兹说。上之军国，次及州郡县邑，下之村坊署栅，乃至山居，但人所处，皆其例焉。⑤
明高濂《遵生八笺》引《宅经》云：
修筑垣墙，建造宅舍，土气所冲之方人家，即有灾殃，宜依法禳之吉。⑥
《居家必备》不仅收录了《宅经》这部最早、最重要的相宅书籍，也收录了《相地骨经》《相宅要说》等书，以期为当时民众提供风水地理的方法。虽然这些风水类书籍涉及封建迷信，但其也具有保护生态环境和传授建筑、地质、水文等相关知识的作用。再如，关于占卜之法。为了便于百姓理解和利用，《居家必备》收录了一些非常简明的占卜书籍，如《百怪断经》《神咒录》《续神咒录》等。《百怪断经》记载了很多百姓喜闻乐见的占法，如眼跳占、耳鸣占、喷嚏占、心惊占、耳热占和鸦鸣占等，从这些占卜方法的命名上就能看出非常便于查找和利用。此外，还有关于如何择日。明人喜欢利用阴阳、五行、干支、八卦、天文星象等占卜原理说明不同时日的吉凶宜忌，并根据时辰的冲煞化合安排活动。《居家必备》收录了明瞿佑的《四时宜忌》，在正月事宜条下列出了“立春后庚子日，宜温蔓菁汁合家并服，不拘多少，可除瘟疫”“元日五更时，点火把照果木树，则无虫生，以斧敲打各树身则结实”等条目；在正月事忌条下列出了“是月初七日、二十一日不可交易、裁衣”等条目。⑦该书不仅介绍了十二个月的宜忌，还讲述了饮食、沐浴、出行、问疾、交易、裁衣等方面的注意事项，百姓可以根据书中所言进行活动安排。
（四）饮馔玩乐方面
明代中后期享乐主义、奢靡之风盛行，明人非常重视在食物制作上精益求精，以满足口腹之欲。一些官宦之家更是以博得食客的赞口不绝为荣。同时明人还重视精神生活，有多种多样的休闲娱乐活动，这些在《居家必备》一书中都有著清晰的反映。
一是明人的饮食。《居家必备》所收书籍“贵在对于烹饪制作能够提供详细的过程和方法，让人一目了然，追名求实，有利于考证复原古代食肴菜品，意义十分重大”。①所收饮馔类书籍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有关食物的制作方法。此类书籍记录了茶、汤、酒、酱、豉、醋、蔬菜、肉食、面食、粥、甜食等多种食物的具体制作方法。如：《粥糜品》列出了绿豆粥、莲子粥、枸杞粥、芡实粥、薏苡粥、萝卜粥、蔓菁粥、山药粥、百合粥、甘蔗粥、竹叶粥、茯苓粥、胡麻粥、沙谷米粥、山栗粥、牛乳粥、芜篓粥等二十几种食用粥的做法。②《制蔬品》一书记载了许多种蔬菜的腌、晒、酱等收藏加工方法。《脯鲊品》还详细记录了明代制作腊肉的方法，颇为有趣，姑录之：
肥嫩獖猪肉十斤，切作二十段，盐八两，酒二斤，调匀，猛力搙入肉中，令如绵软，大石压去水痕，十分干，以剩下所腌酒调糟，涂肉上，以篾穿，挂通风处；又法：肉十斤，先以盐二十两煎汤，澄清取汁，置肉汁中，二十日取出挂通风处；一法：夏月盐肉炒盐擦入匀，腌一宿，挂起，见有水痕便用大石压去水，干，挂风中。③
《居家必备》不仅收录普通食物的做法，还收录了食用花卉的制作方法，以满足百姓的特殊需求。《野蔌品》载有丹桂花、栀子花、黄香萱、锦带花、鹅角花、芙蓉花、金雀花、玉簪花、藤花等花卉的制作方法。这些方法对于今人考证和复原古代食物，有着重大意义。另一方面，是关于酒的酿制和酒的品种。《居家必备》收录了明高濂的《醖造品》一书，该书记载了建昌红酒、桃源酒、香雪酒、腊酒、碧香酒、五香烧酒、葡萄酒、山芋酒、白术酒、松花酒、黄精酒、地黄酒、菊花酒、菖蒲酒、天门冬酒、羊羔酒、五加皮三骰酒等酒的造法。宋朱翼中的《酒经》一书“二三卷载制曲造酒之法颇详”，④通过比对发现，二书都记录了地黄酒、白羊酒、菊花酒、葡萄酒的酿造方法，但明人的酿酒工艺已超过宋人。以地黄酒为例，《醖造品》的酿造方法是：
用肥大地黄切一大斗捣碎，糯米五升，作饭曲一大升，三物于盆中揉熟相匀，倾入瓮中，泥封，春夏二十一日，秋冬须二十五日，开日开看，上有一盏绿液是其精华，先取饮之，余以生布绞汁如饴收贮，味极甘美。⑤
《酒经》的酿造方法是：
地黄择肥实大者，每米一斗，生地黄一斤，用竹刀切略，于木石臼中捣碎，同米拌和，上甑蒸熟，依常法入酝，黄精亦依此法。⑥
显然前者的工艺更为繁复与进步了。
二是明人多元的休闲娱乐活动。明代，尤其是中后期，随着朝廷禁令的松弛和城市的日趋繁华，游戏娱乐蔚然成风。《居家必备》收录了许多休闲娱乐著作，如记载游戏娱乐之书。陆容言道：“斗叶子之戏，吾岚城上至大夫，下至童贤皆能之。予游昆庠八年，独不解此，人以拙嗤之。”⑦除叶子戏外，明代还有打马、除红、五木戏、六博、围棋、象棋、双陆等游戏，可谓花样繁复。正是由于社会的需要，《居家必备》专设艺学一类，收录《棋经》《投壶新格》《蹴踘图谱》《宣和牌谱》《谱双》《六博谱》《除红谱》《牌经十三篇》《胟阵谱》等书。叶子戏起源于唐朝，明代依然盛行。此戏到明代天启年间演化为马吊，成为一种新的游戏。明冯梦龙《牌经十三篇》详细介绍了马吊的玩法和技巧。马吊牌共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其中万贯、索子两色是从一至九各一张；十万贯是从二十万贯到九十万贯乃至百万贯、千万贯、万万贯各一张；文钱是从一至九，乃至半文、没文各一张。马吊牌到了清代即演化为麻将。双陆是古代的一种博戏，局如棋盘，因左右各有六路得名。它的历史比较悠久，大约出现在三国时期，兴盛于唐代，明时继续流行。《金瓶梅》中多次提到西门庆、吴月娘、潘金莲、谢希大诸人以双陆为戏，可见它的普及程度。宋洪遵《谱双》，详陈双陆对弈之法，为明人学习双陆游戏提供了参考资料。又如，记载收藏、鉴赏等著述。
在中国古代收藏史上，明代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明代爱好收藏的人涉及各个阶层，整个社会弥漫着浓厚的私人收藏之风。收藏风气盛行，必然需要收藏理论，是故明代通俗丛书中就有很多收藏方面的书籍，《居家必备》中专设清课一类收录此类著作。从收录著作中可以归纳出明人的收藏、鉴赏特点：明人藏品种类较前代增多，以玩石为例，《洞天清禄》载灵壁石、道石、英石、融石、川石、桂川石、太湖石、邵石八种；明人收藏理念的转变，高濂、董其昌等人认为把玩古董“可以怡生安寿”“可以舒郁结之气，可以敛放纵之习”，有“却病延年之助”。①
综上，我们从社会教化、社会生产、养生趋避、饮馔玩乐四个方面论述了《居家必备》对于研究明代社会生活的史料价值。今人评价明代丛书：“如果说唐有丛书之名而无丛书之实，宋元有丛书之实而无丛书之名，那么到了明代，名实具备的古籍丛书便产生了。”②明代的丛书数量增加、规模增大、类型齐全，这为丛书在清代无论质与量上都达到鼎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居家必备》作为明代通俗丛书的一种，对于后世丛书在编排体例和择书设目上都有着重要影响。明代通俗丛书在丛书发展史上所具有的地位与作用，不容忽视。③虽然四库馆臣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稍有讥诮之辞，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固有的价值，它的成就与作用远远大于它的缺点，瑕不掩瑜。然而今天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的研究还很薄弱，希望通过此文引起学界对于明代通俗丛书的重视，从而推动相关研究工作的深入开展。
【作者简介】孙新梅，河南省图书馆副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
【责任編辑：王湉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