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见大”中的历史教学
摘 要 部编版历史教材涉及相当多背景宏大、理论性强的经济史内容，这些往往因为包含了大量的经济学原理，而成为一线教师授课时比较棘手的部分。本文试图以部编版历史九年级上册的“西欧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一课为例，从庞大的时代中寻找小人物作为课程主线，以小人物的人生轨迹，来反映整个时代背景的演变。
关键词 历史教学，中世纪，西欧经济，社会发展，美第奇家族
中图分类号 G63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0457-6241（2021）05-0051-05
部编版历史教材在全国中学的推广较为深刻地影响了当下中学历史教学。因部编版历史教材拥有相对完整的知识框架和逻辑体系，有利于学生建立完整的历史知识结构。原本作为辅助部分的思想史和经济史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从经济史角度来说，单看九年级上册，就增加了第8课“西欧庄园”、第9课“中世纪城市和大学的兴起”，以及第13课“西欧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等几课内容。这些融入了时代大背景的经济史内容，对很多世界史知识储备不足的教师，尤其是刚刚接触九年级教材的新教师而言，是比较棘手的。所以，在面对这样的课程时，能否找到合理有效的教学方法，就成了顺利开展教学的关键。
在此基础之上，结合一线的教学经验，笔者以部编版九年级上册第13课“西欧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为例，浅谈面对经济史课程时的一种教学思路，即“以小见大”，由时代的典型缩影，来反映整个时代的变迁，以期抛砖引玉，就教于方家。
一、学情决定教法
就本课而言，大背景设置为15—18世纪的西欧，庄园经济瓦解、手工工业和商业迅猛发展，以及早期资产阶级诞生，都是那个时代的鲜明特征。教材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农村庄园经济的瓦解过程和城市手工业者和商人蜕变为早期资产阶级的过程，内容充实而概念众多。
而对于刚刚步入九年级的中学生而言，虽然经过了两年的历史学习，但真正接触到世界历史，还是第一次，而面对理论性如此之强的一课，更是前所未有。初中阶段的学生，“抽象逻辑思维已占据主导地位，但有时思维中的具体形象成分还起作用”，①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们在面对政治史和科技史时可能充满兴趣，但面对经济史和思想史时，往往会产生畏难情绪。更不用说，在本课之中会遭遇不少的陌生概念、知识盲区，以及高深理论。
面对这樣的材料特点和学情状况，教师想要在短短40分钟内梳理清楚本课的脉络、为学生全景展现这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实际上是比较困难的。那么既然从宏观上难以做到，不如就从细微的角度入手进行思考。本课所处的时代，正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崛起的时间段，而美第奇家族的创始人乔凡尼·美第奇正是在这个经济和社会变换更替的时代开始他为家族开疆拓土。所以本课将跟随乔凡尼·美第奇的视角，走进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
二、典范反映时代
在上课开始时，首先向学生展示15世纪意大利佚名画家为乔凡尼·美第奇所临摹的画像，简单介绍一下乔凡尼·美第奇为代表的美第奇家族的传奇过往，例如，美第奇家族对佛罗伦萨长达300年的不间断统治，资助了众多文艺复兴艺术家，包括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等后来的大师巨匠，当时都不过是美第奇家族的工匠。这些传奇的历史足以吸引学生的兴趣。随后，引导学生走进本课内容。
（一）中世纪晚期的手工业变革
事实上在乔凡尼继承家业时，美第奇家族远没有后来的辉煌，父亲英年早逝，只留给乔凡尼两间羊毛作坊。①在这时，开展本课的第一个学生活动，首先由教师展示当时佛罗伦萨的商人经营纺织业所需的三大要素（图1），即大量的羊毛纺织工人、足够的纺织机，以及大受欢迎的纺织品，然后由学生展开联想，乔凡尼怎样才能将这些环节结合在一起，从而赚到第一桶金呢？学生会提出很多种经营方案，但是经过讨论，得出其中的最佳方案，即利用两间羊毛作坊的工具，召集并雇佣附近的羊毛工人进行集中生产，最后将纺织品推向市场。通过这样的过程，学生能够清晰地看到中世纪晚期，西欧城市当中的手工作坊在商人的促使之下，由分散走向集中的过程。在分析了这一过程之后，学生不难得出结论，这样的手工业产业链，最终会促成两种人群的诞生，即富裕的手工业者和富裕的商人。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资本家在通过早期的简单生产获得最初的利润之后，往往会将其利润的一部分转化为新的资本，投资于新的、更多的生产资料，从而实现新一轮更大规模的生产。这就是著名的“扩大再生产”理论。作为意大利商人的杰出代表，乔凡尼·美第奇接下来的行动轨迹，非常符合这一理论。在赚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后，尽管得到了佛罗伦萨其他家族的高度评价，但乔凡尼并不满足于此，他在积极寻找着新的商机。作为一个嗅觉敏感的商人，乔凡尼充分意识到，在自己所拥有的产业链当中，作为原料的羊毛来源并不稳定，如果想要扩大产业，势必要寻找到可靠的羊毛来源。机缘巧合之中，乔凡尼拜访了佛罗伦萨主教，并在这位老友的庄园找到了商机。
（二）中世纪晚期庄园经济的变革
这时向学生展示一幅选取自《图解欧洲艺术史：14世纪》中描绘佛罗伦萨庄园的油画（图2），这张油画当中有放羊的牧民、聊天的农民，以及大片的牧场。这座佛罗伦萨主教的庄园，是与第8课“西欧庄园”一课当中完全不同的庄园景象。乔凡尼发现农民并没有被固定在土地上耕作，也显然并没有履行课本之前在第8课所提到的“一周为领主工作三天”的契约。通过交流，乔凡尼惊讶地发现，这些农民不仅拥有人身自由，甚至还拥有羊群和土地等私产，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开展本课第二个学生活动，由学生扮演主教，为乔凡尼解释当时庄园产业结构所发生的变化。首先由教师引导学生阅读课本60页首段，学生会找到农民自我解放的最直接方式——垦殖运动，联想旧知识，学生能够想到，庄园的佃户通过对中世纪庄园附近大片荒地，或者被领主称作“共用地”的开垦，农民拥有了对这些土地的所有权，那么他们就可以自由支配这片土地上的产品，甚至可以结合当时的市场行情，将产品投入市场。这样一来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引导学生阅读教材60页次段正文，学生能够得出结论，拥有足够财产的农奴或者农民，能够以赎买的形式，从领主那里获得劳役豁免权，所以借此摆脱领主的控制。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笔者引导学生复习之前在第8课“西欧庄园”学习到的内容，西欧庄园之所以建立，就是因为“作为庄园主人的领主，本身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用以耕作”，②所以才与佃户达成了自营地与份地协议。现在，面对农民和农奴的大量自我赎买，领主再次面对缺乏劳动力的局面，而作为世袭的领主，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意进取和杰出能力，所以面对财政危机，这些平庸的贵族往往会选择最简单直接的处理方式来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通过对课本60～61页正文的阅读，学生能够看到，当时的很多领主会将土地集中起来，经济情况尚可的，选择将土地出租给富裕农民，经济状况不堪的，则会选择将土地出售。这样一来，富裕的农民反而成了土地的拥有者，为了解决同样存在的劳动力问题，富裕农民会雇佣贫穷的农民来自己的农场工作，这样的农场就成为拥有雇佣关系的租地农场。
在此基础之上，乔凡尼与这座租地农场的农场主达成了协议，由租地农场为乔凡尼的羊毛作坊全权提供羊毛，双方形成了正式的贸易伙伴关系。在学生看来，这可能是手工工场主与租地农场主的强强联合，但其背后却涉及了深刻的经济学原理。乔凡尼所进行的商业活动，非常符合资本的基本特征，生产性、增殖性和扩张性。乔凡尼与农场主达成的协议，不仅仅是一场商业合作，更是以他为代表的手工工场主对自己的资本进行增值和扩张的过程。通过联合，手工工场主可以将租地农场的产品变成自己的原料，在将这些原料进行加工升级之后，生产出更加高水准的商品。这样一来，手工工场就在自然而然之中将租地农场纳入自身的生产轨道，二者共同缔造成同一个市场，即欧洲早期的资本主义商品市场。面对初中学生教师虽然不需要讲授过于复杂的经济学原理，但可以向学生说明，囊括了诸多产业的商品市场，为欧洲早期资本主义的发展奠定了进一步发展的基础。
在稳定了自己的产业链之后，乔凡尼准备进一步扩大自己的贸易。这时向学生展示两则反映西欧商业发展大趋势的材料。
材料1：12世纪末，东方的若干制造品，例如大马士革的缎子、巴格达的神龛、摩苏尔的纱布、加沙的棉纱，都开始通过意大利传入欧洲……除此之外，英语中的“菠菜”“橘子”，法语中的“女衬衣”等词汇，都是通过意大利人从阿拉伯语传来的。
——《中世纪欧洲经济社会史》③
材料2：中世纪的银行家，既是放贷人也是商人，他们的巨大商业财富无可避免地引起了国王、诸侯、贵族乃至教会的注意——这些人往往都苦于收入不足。向拥有资金的银行家去借贷，自然是最快获得大量资金的方式……在大额借贷中，利率一般高于10%，而一些紧急的特殊借贷中，利率甚至高达50%乃至100%。
——《中世纪晚期欧洲经济社会史》①
通过对材料1的解读，学生能够看到，从12世纪开始，东方商品在欧洲受到热烈欢迎，这种商业活跃甚至还引起了西欧语言上的若干变化。在此基础之上，学生能够得出结论：意大利商人将会充分利用欧洲对东方商品的热烈需求，积极开拓海外市场，通过对东西方的商品进行转手倒卖或加工销售，形成国际贸易。而在材料2当中，学生能够清晰的看到，作为拥有巨大财富的西欧商人，此时已经成为发行贷款的银行家，而这种贷款业务，受到从国王到教会的广泛欢迎，换言之，早期金融业已经在西欧兴起，由此，引导学生进行预测：你认为接下来乔凡尼·美第奇会向什么方向拓展他的产业？学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美第奇家族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会指向海外贸易与银行业。事实上，美第奇家族所经营的银行业是意大利乃至欧洲银行业的一个缩影。在当时的欧洲，在如此高的收益吸引之下，越来越多的资本持有者，愿意將他们手中的资金投入长期借贷的金融事业，这部分被大量投资于借贷的资本，逐渐积累，就形成了早期的资本市场。教师可以向学生点出，正是这一时期的欧洲资本市场的形成，为日后世界资本市场的构建打下了基础。
讲解过后，向学生展示1500年左右美第奇家族的成就，包括简要介绍美第奇银行的建立和初步发展。通过这样顺应时代潮流的经营和发展，乔凡尼·美第奇已经成为佛罗伦萨的首富，而他的美第奇家族，也成为意大利乃至欧洲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在这时适时告之学生，事实上乔凡尼·美第奇只是那个时代乘势而起的欧洲商人的缩影。在整个欧洲，相当规模的富裕商人、富裕农民以及富裕手工业者已经在欧洲经济发展的大潮当中迅速崛起，在财产膨胀的同时，他们也在历史上获得了一个全新的称号——早期资产阶级。
（三）早期资产阶级如何提升自身地位
课程到这时，第一子目已经引导学生学习完毕，而第二子目“富裕农民与市民阶层”存在的主要目的，是作为第8课“西欧庄园”以及第9课“中世纪城市和大学的兴起”的延续，反映出当时的早期资产阶级为改变自身社会地位而进行的努力。在第8课当中，西欧的农民作为庄园之中地位卑微的佃户而存在，而在第9课当中，作为新晋城市居民的手工业者刚刚摆脱了农奴的身份，拥有了人身自由，但是在城市中依然是作为普通的劳动力而存在。而现在，伴随着欧洲经济结构的逐步变化，部分日渐富裕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即早期资产阶级，开始谋求通过各种手段以期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进而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最终提出更高层面的要求，即政治诉求，并最终引发资产阶级革命。
通过阅读教材，学生能够看到无论是乡村的富裕农民群体，还是活跃于城市中的商人和手工业者为主的城市居民，都在致力于扩大自己的产业，除此之外，还有相当多提高自身地位的手段。关于这一点，依旧通过乔凡尼生平的具体事例来向学生进行讲解。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乔凡尼·美第奇还充分利用时代的变化，为自己的商业帝国谋取利益。
这时向学生介绍两位对乔凡尼的事业拥有重大影响力的人物，并展示二者在历史剧《美第奇家族》中的剧照。第一位是罗马教皇约翰二十三世，在成为教皇之前，这位命运多舛的教廷主教曾在法国饱受迫害和囚禁，当他最终逃离法国，回到北意大利时，却沦为丧家之犬，无人愿意营救。乔凡尼正是在这时搭上了历史的顺风车，他不仅带着家丁仆从们主动迎接约翰主教来到佛罗伦萨，还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高规格款待这位主教，让约翰感受到了长久未有过的安宁优厚的生活。后来，这位主教成为罗马教皇，自然不会忘记报答曾经搭救了自己的乔凡尼·美第奇，约翰二十三世很果决地将自己的财产都委托给了乔凡尼的美第奇银行。教皇此举除了给乔凡尼·美第奇带来经济收益之外，更重要的是，让这位佛罗伦萨首富在政治上也具备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至此之后，其他商人无一不希望能与美第奇家族建立友谊。第二位是皮卡拉·布里，乔凡尼·美第奇之所以迎娶这位贵妇，除了情投意合之外，更加重要的是，布里家族是佛罗伦萨的官宦世家，家族当中数代为官，拥有多面的政治资源。①通过对这两个人物及其背后事件的讲述，学生不难发现，在中世纪晚期，新兴的早期资产阶级为了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除了单纯的扩大产业之外，参与政治、官商联姻都是常见手段。也正是在这样的多种作用力助推之下，美第奇家族成功登顶佛罗伦萨，开始了对这座城市长达300年的统治。
在本课知识点讲述完成时，一个完整的知识结构已经在黑板上形成，帮助学生在最后进行知识的梳理，形成一幅完整的思维导图（图3）。在课程结束时，可以给学生做出以下总结：美第奇家族的崛起，不过是西欧早期资产阶级蓬勃发展的缩影。美第奇家族所处的中世纪晚期，西欧的经济结构已经开始发生质的变化，原有的庄园经济开始被新兴的、带有雇佣色彩的租地农场和手工工场所取代，如美第奇家族这样的早期资产阶级乘势而起，积极的登上历史舞台，从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上，改变自己所处的位置，而欧洲也就即将步入以资本主义崛起为标志的近代。作为知识拓展，以及对之后教学内容的预告，教师可以指出，美第奇家族统治佛罗伦萨的300年间，佛罗伦萨为代表的意大利地区，资产阶级迅猛发展，资本主义有了长足进步，开始需求更加广阔的市场;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在意大利地区拉开帷幕，掀起了欧洲思想解放的浪潮，中世纪的宗教黑暗统治开始崩塌，而在这二者的共同作用之下，欧洲人开始走向世界，最终促成了新航路的开辟，整个世界，也因此开始迈入近代的黎明。至此，本课的教学，也就达成了通过讲解美第奇家族这样的“小”个体，来反映出整个中世纪晚期经济变化“大”时代的教学思路。
三、总结与思考
历史教学，是让学生了解历史知识、感悟历史道理、把握历史脉络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教师与学生的有效合作方能完成。
面对诸如“西欧经济与社会的发展”这样偏重于经济史的课程，教师除了要拥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还需要有深入浅出的教学方法。“以小见大”的教学方法，并不是简单的情境创设，而是在充分结合了学情、教材内容、课程立意各方面而进行的课程设计。本课将美第奇家族的崛起作为课程的主线，就是为了实现以时代缩影反映时代变化的目标，即“以小见大”的教学方法。这样的教学方法不仅仅在“西欧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一课有效，在其他偏重于经济史的课程也不失是一种思路。
教无定法，学而有道，任何一种经过了缜密思考的教学思路，只要能够经过课堂检验，符合学生的实际学情，都能成为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以小见大”的教学方法，还有待于在更多的实际课程当中经受历练和考验。
【作者简介】张昕，中学一级教师，重庆市育才中学校历史教师。
【责任编辑：王湉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