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神女自荐枕席神话分析
孙露露
摘要：本文主要针对战国后期宋玉《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向楚王自荐枕席的神话，进行了初步分析。首先从众多的典籍中清理出神女的身份，做出基本的判断。再根据以往的众多猜想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梳理出周朝国家宗教与巫术心理的过程。得出巫山神女自荐枕席的真正神话意味。
关键词：巫山神女；巫术；崇拜；宗教
美丽的长江三峡，有着美丽动人的美景。更有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动人传说。神女峰就是各种代表，诗人舒婷的《神女峰》更为巫山神女平添了一抹追求爱情的自由色彩。人们口中所说的巫山神女一般都源于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但是巫山神女的传说更多的是取材于其献给给楚怀王《高唐赋》序中的情节。从序文中我们基本可以得到这样的信息：巫山神女居于巫山之阳，高丘之阻，独具神性朝云暮雨，在故事中，神女与楚襄王会与高唐，向其自荐枕席。
一、从诗赋提及的巫山神女的原型猜想
神女自荐枕席的情节在《山海经》中已有记载。在《山海经》中有关于“帝女化为蘨草”的传说却并不发生在巫山，而是在姑媱山，《山海经·中山经·中经七次》：
“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名曰女尸，化为蘨草，其叶胥成，其花黄，其实如菟丘，服者媚于人。”①
我们不能笼统地说“姑瑶山”与“巫山”是同一座山，因为在《山海经》中关于“巫山”与“姑瑶山”是有不同的记载，但是《山海经》成书在战国中期，基本是与《山海经》同一时期或者略早，所以我们基本可以推断出这样一点：在《高唐赋》的写作时期，就已经开始流行了“帝女化为蘨草”的传说，而这样的传说应该对宋玉进行创作有颇大的影响。因此我们对巫山神女的原型基本有了判定，她就是“帝女”。
二、巫山神女自荐枕席的神话思考
有人认为神女自荐枕席的行为和当时楚国的当时男女交往相对自由的社会风尚是吻合的，只是对楚国当时国情的一种反映。但是这只是仅仅说明了，这位宋玉的《高唐赋》创作提供了素材和契机，在神女自荐枕席的背后有更为深刻的意义。
首先，如果是这样一个平凡，司空见惯的景象，为什么宋玉偏偏要在一篇奉楚王之令所做的诗赋中出现。其次，为什么偏偏是神女来奔，自荐枕席，而不是其他的美丽女子。因为很明显神女的身份很特殊，她与楚王的相合有更为深刻的意味，否则，宋玉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来描绘一场人神之间的相合。既然如此，那么是否还有别的可能呢？
在真正解释神女自荐枕席的行为之前，我们必须还要明确一个很重要的关键点——楚王此次“游于云梦之台”不是进行普通的游山玩水而是与祭祀相关，
在《高唐赋》的结尾，宋玉写到“进纯牺，祷琁室。醮诸神，礼太一。传祝已具，言辞已毕。王乃乘玉舆，驷仓螭，垂旒旌；旆合谐”。这便暗示了这一点。周朝是我国宗法型宗教发展的早期，在祭祀的过程中对象一般是三类：天帝；祖先；社稷之神。在周朝代殷之后，天地崇拜和祖先崇拜发生了交叠，由此王权的神圣性得到了加强。
在宗法性传统宗教中的社稷崇拜是从原始农业公社的土地崇拜和谷物崇拜发展出来的。②社稷神本来应当是自然神，如土地或者是谷物之神，“但由于它具有浓厚而直接的社会政治含义，部落首领或国王往往将自己的英雄祖先转奉为社稷之神。”③
（一）楚国先妣说与楚王献祭说
郭沫若先生在 1931 年出版的《甲骨文字研究·释祖妣》篇指出“高唐者，余谓即高禖或郊社之音变。”据此，闻一多先生运用语言学音训的方式将神女确定为楚人的先妣。
但是，我们必须明确一点，倘若巫山神女是楚人的祖妣那么就是楚王进行法祖的主神，即便在进行祖先崇拜的过程中会有以二性相交的形式向祖先献祭，但是绝对不是楚王与祖先的结合，倘若真当如此楚怀王与自己的先妣相合，这且不成了一种乱伦，而巫山神女自荐枕席的行为岂不成了真正的“淫奔”。所以倘若楚王此次是来祭天法祖，祈祷国泰民安，帝运昌隆，那么巫山神女最可能担任这样一种身份——那就是巫儿。所以很可能巫山神女的自荐枕席行为是一种天子与女祭司交媾行为的一种表现。
楚王是来参加祭祀的，且这样的的祭祀很有可能就是在当时十分流行的交媾祭祀，楚王游于云梦之台，云梦多指男女合欢之地，但同时也是祭祀的地方。《墨子·明鬼下》：“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④这样看来，关于“祀高禖”的祖先崇拜又带有了明显的生殖崇拜倾向，它的目的求子求雨也就是人丁兴旺，谷物繁盛。
在弗雷泽的《金枝》中有一类依据相似律所建立起来的“顺势巫术”：“巫师根据相似律引申出，他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是先任何他想做的事。”⑤因此，在“祀高禖”的过程中通过男女交媾的仪式来完成对于谷物的繁盛，牲畜的繁衍是极有可能的，至今在我国很多少数民族地区仍有三月初三男女相合的生殖仪式。
而楚王作为人间帝王，直接在“祀高禖”中参与是不大符合当时的社会环境的，在礼制更为严格的中原地区，帝王观社也是非礼的。即使是楚国地处偏远，但直接参与的可能性应该也是极小的，但是如果与帝王相交的并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巫山神女，且是神女自荐枕席，就具有不一样的意味了。
巫山神女的自荐枕席，并非是宋玉任意想象的浪漫传说，神女不是不顾男女大妨的奔女。这当中有非常深远的神话意味与独特的楚地天命观念。巫山神女必须是身份高贵的“帝女”如此才能承担起巫山山川之神的责任，神女作为上天的代表，必须向楚王自荐枕席，因为神女的主动选择代表了上天对楚王神性的承认对楚王统治合法性的承认。而楚王和神女必须选择相合的方式相遇结合，一方面这代表了天与地，人与神，阴与阳的遇合。另一方面，这是古老祭祀仪式的重要环节，非如此谷物无法繁茂，人丁无法兴旺，楚国无法昌盛。
注释
①袁珂：《山海经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年版，第 124 页。
②吕大吉：《宗教学通论新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478页。
③吕大吉：《宗教学通论新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483页。
④（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年版，第 364 页
⑤（英）弗雷泽着、徐育新等译：《金枝》，北京：大众文艺出版，1998 年版，第 19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