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渡河

    陈杰

    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彼岸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唤,爷爷便会一骨碌翻身下床,疾步走到虎渡河畔,解下纜绳,跳上舢板,轻点竹篙。再看河面上,一叶扁舟若离弦之箭,驶向彼岸。

    爷爷的小船是这虎渡河畔唯一的船。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爷爷用一根竹篙架起两岸沟通的桥梁,他从不索取费用,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那年,冬天来得早,还没进腊月就己经异常寒冷。爷爷正经受病痛的折磨,高烧到40度,医生诊断说是严重肺炎,那些日子他卧床不起滴水不沾,我们全家人都为爷爷的身体担忧。一天深夜,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们全家,奶奶打开门,一个汉子火急火燎地撞进屋来,径直跪在爷爷的床前,叩头如捣蒜,不停地说,我媳妇不行了,我媳妇不行了……大叔,救救我媳妇吧……是邻村的大顺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爷爷支撑着羸弱的病体勉强坐了起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大顺子不急,慢慢说。大顺子双目噙满泪水着急地说,大叔,我媳妇要生娃了,是难产,娃儿的一只脚都露出来了……听到这,爷爷瞪大了混浊的眼晴,勉强支撑身体,一骨碌爬起来,匆忙披好衣服,跌跌撞撞朝河边走去,一路趔趔趄趄跌了好几跤。大顺子将用棉被裹着的媳妇吃力地抱上小船,爷爷手持竹篙,解开揽绳,载着顺子和他媳妇过了河。所幸,在医院的紧急救治下,大人小孩安然无恙。

    后来医生告诉大顺子,晚来几分钟,恐怕大人小孩就没命了。

    可是那次我爷爷回家后,再也没能站起来。一个月后爷爷溘然长逝。我们砍倒了屋后的几棵柳树,将就钉了一口薄棺,按照他生前的遗愿,把他葬在了虎渡河畔。

    从此,虎渡河上又有一个年轻的身影麻利地撑着船往返,那是我的父亲。爷爷弥留之际,将那支泛黄的竹篙交到了父亲手中。以后的日子,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白天黑夜,只要彼岸有呼唤,父亲就会像爷爷一样,放下手中的活立马赶到河畔。

    听老一辈说,虎渡河这道天堑与长江相连。那时候,年年夏天,虎渡河像一只桀骜不驯的野马横冲直撞,淹没了两岸大片的农田和庄稼,也淹没了两岸的希望和幸福,人们只能望河兴叹。

    如今,一桥飞架,天堑变通途。这里的夏天已经没有了咆哮的“野马”,也没有了泛滥的河水。两岸庄稼郁郁葱葱,像绿色的梦。沿河的泵站像镇守这片农田的将士,保护着两岸的丰收和幸福。冬天,河水缓缓流淌,波澜不惊,微动涟漪,长河如练,像个睡美人。

    爷爷长眠于虎渡河畔,那条舢板业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的虎渡桥上车水马龙人流熙攘络绎不绝,若一道五色斑斓的彩虹连接两岸。她一头连着过去,一头连着未来;一头连着憧憬,一头连着幸福。

    哦,虎渡河,生命的河,希望的河。

    (指导教师? 李作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