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文化视角下数字出版内容的创新研究
汤天甜 贺思雨
【摘 要】 当下,数字出版在移动互联与二进制技术的助推下拓展出了多种新兴业态,与此同时,数字出版领域中的亚文化现象也得以被人们关注。新兴的亚文化元素为数字内容的创新带来了更多的灵感,社交圈层的广泛互动、兴趣连接下的趣缘分享以及多元文化的深入碰撞使媒介社区中的互动关系更具活力。未来,主流文化同亚文化的交融共生是数字出版内容实现可持续创新的有效路径。而如何满足受众的多元兴趣,激发亚文化社群的参与式表达将成为数字出版时代内容变革的重要议题。
【关 键 词】数字出版;亚文化;媒介社区;趣缘群体
【作者单位】汤天甜,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贺思雨,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
【中图分类号】G230.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0.08.006
20世纪40年代,美国芝加哥学派最早关注到了青年亚文化现象,而英国伯明翰学派延续了这一研究,并将其阐释为“社会阶层结构框架中不断出现的那些带有一定反常色彩或者挑战性的新兴群或新潮生活方式”[1]。在后亚文化时代,学者班尼特、哈里斯则认为伯明翰学派的理论已不能很好地阐释新出现的“锐舞”“新部落”等现象,他们尝试以“生活方式”“新部族”来建构新的青年亚文化叙事框架,其中,学者萨拉·桑顿在对英国俱乐部文化和“锐舞”文化进行分析和总结之后,提出了“亚文化资本”的概念[2]。而现如今,新媒体的赋权让身处互联网空间中的个体有机会成为信息传播的参与者,个体身份的改变让新媒体的内容生产更具主动性。开放且多元的媒介文本纷纷涌现,赋予了青年亚文化群体多模态表达的可能,进而激发了多元文化文本创新的实践。
一、数字出版领域的亚文化元素
当下,数字出版成为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领域,电子图书、数字报纸、数字期刊、网络原创文学、数字音乐、网络动漫与网络游戏等数字化业态的出现逐渐使人们的阅读习惯从纸质文本转向电子屏幕。与此同时,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和智能音箱等智能设备的普及也为用户提供了多元的内容接收渠道。
1.数字音乐中的个性审美
2017年,一档由爱奇艺自制的音乐选秀节目《中国有嘻哈》登上互联网平台。此后,众多相同嘻哈风格的数字音乐开始在青年群体间盛行,从起初不被众人知晓的非主流文化逐渐走向适应文化环境、迎合文化市场的新式hip-hop文化。这种破土而出的嘻哈数字音乐不断激励着青年群体的情感表达。比如,在2019年《中国新说唱》的复活赛上,一首名为《野狼disco》的歌曲引发了人们的关注,凭借着高流量的关注度和传唱度,一举成为各大卫视跨年晚会的吸睛曲目。这首年度热曲最终还登上了2020年央视春晚的舞台。
2.粉丝文化中的情感认同
当下,基于偶像崇拜的粉丝群体日渐扩大,而“造星方式的变革以及社交媒体、大数据等技术的发展,进一步助推了粉丝的这种组织化”[3],赋予了粉丝们更多定义偶像的话语权力。粉丝话语权力的释放让“网络粉丝群体已不再满足于仰望式的单向偶像崇拜”[4],而是与自己的偶像之间建立起了更为平等的互动关系,具体表现为粉丝们对偶像的喜爱程度逐渐深化,从偶像的颜值形象延展至偶像的品质态度、才华技能和行为影响等多维领域。鉴于对偶像喜爱倾向的不同,粉丝会主动寻找与自身偏好相同的其他支持者,最终形成了一个以偶像崇拜为中心的共同体。处在共同体中的个体基于粉丝身份的暗示会尝试将偶像作为鼓励自己的行为榜样,甚至会选择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对偶像的喜爱,而偶像们也通过积极创作更新、更多的作品来回馈粉丝群体。比如,大冰的《阿弥陀佛么么哒》自出版以来,不论线下纸质图书,还是线上数字平台中的同名电子书均获得了高流量的销售额。此外,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应用平台上崇拜大冰的粉丝群体也不乏少数,他们将大冰书中所写的“善良、执着、坚韧”诠释为“善良真诚地面对生活,坚强执着地努力生活”,并以实际行动去世界各地的景点打卡,记录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这不仅体现了粉丝们对偶像的崇拜与喜爱,而且是粉丝们得以实现自我身份认同的过程。
3.网络文学IP的多渠道开发
“互联网+”的兴起给文化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网文IP的开发也逐步走向动漫化、游戏化与影视化发展的趋势。2018年,《斗罗大陆》穿越玄幻小说被改编成国漫IP动画,在腾讯视频上线后,阅文集团即推出一款由IP定制改编而成的游戏《新斗罗大陆》。2019年,该游戏在第四届金陀螺奖颁奖典礼上荣获“年度人气IP类游戏奖”。2018年6月,网文改编剧《扶摇》开播,首次播放就突破3亿的观看人次。2018年,由小说改编而成的软科幻IP网剧《镇魂》上线,截至当年6月24日,优酷播放量突破5亿,微博的超级话题阅读数达到18.3亿。与此同时,小说《庆余年》也引来了IP开发的转型,从网文小说到电视剧、电影,再到庆余年的同名动漫、手游、音乐,最终实现了由文字到影音、游戏的产业链开发。可见,同源内容的多领域探索不仅助推网络文学由泛娱乐下的“文字狂欢”走向IP开发式的新文创,而且使文化市场中的数字内容供给更丰富。
二、媒介社区中的亚文化互动
现如今,信息的表达从文字走向图像,以动漫、电影、剧集等为主的影像叙事方式进一步激发了有相同兴趣的群体之间的互动,且其中的亚文化元素也得到了诸多主流媒体的关注。比如,共青团中央在哔哩哔哩平台中关注了《那年那兔那些事兒》《请吃红小豆吧》《领风者》等多部动画,被剧迷们贴上了“亲民”“有共同话语的感觉”的标签。在追剧留言区中,“团团也在追番啊”“要跟上团团的脚步”等一系列评论也彰显了青年亚文化群体与主流媒体间情感交际的良性互动。
1.圈层互动:“数字篝火”的交流盛宴
学者柯林斯在进一步发展戈夫曼互动仪式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互动仪式存在四种组成要素[5],一是两人或两人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二是对局外人设定了界限;三是相互的关注焦点;四是共享的情感状态。他认为互动的核心在于高度的关注与共享的情感,当参与成员的关注达到饱和且情感实现共享时,参与个体的情感能量就会随之得到释放。比如,2019年12月,改编自雪满梁园的同名小说《鹤唳华亭》在优酷上线,在剧集播出的同时,书旗小说、微信读书、QQ阅读也同步上架了《鹤唳华亭》的原版小说。凭借高能反转的剧情走向,《鹤唳华亭》在短时间内占据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对关注和熟悉剧情的网友们而言,微博话题中围绕剧情走向的交流讨论无疑是一场“数字篝火”,而剧集观众与小说读者毫无疑问地成为这场交流盛宴的亲历者。
2.趣缘联结:媒介社区中的分享互动
20世纪7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费舍尔在《城市性的亚文化理论》中提出社区解放论。他认为处在现代城市中的居民更有可能超出邻里范围和地域界线而建立更为广泛的人际关系,由此形成一个个的小圈子。移动互联网时代,不同网络社区中的“居民”就类同于各数字媒介平台的网民,他们“通过互动形成了一定的文化认同,具有相同认同感的受众的汇集让群体的‘同质化逐步显现,最终形成了一个以媒介为中心的具有相同兴趣和爱好的‘精神共同体——媒介社区”[6]。“群体之间因为趣缘标签的隐性连接”[7]而建立起更宽泛的媒介社区共同体。比如,在腾讯动漫平台上,网民通过在动漫作品下方的话题区发送留言,来实现与其他用户之间的意见交流。QQ阅读、起点读书上的读者通过评论和分享书评与他人建立圈内好友关系。这种“数字世界的‘分享,大多不像物质世界那样意味着利益的削减或割让,相反,这种分享基于‘数字化传播或复制,几乎不需要成本,但往往还能带来‘回报,例如,提高社会声望,改善人际关系,或者说可以带来社会资本”[8]。
3.情感共振:亚文化元素为主流文化注入活力
2020年,一首由众明星联合演唱的歌曲《出征》成为央视元宵晚会中的热门曲目。这首致敬医护人员、为武汉加油的歌曲在QQ音乐、网易云音乐上线后,便被大量转发和翻唱。时下,在青年群体中盛行的嘻哈元素与主流价值基调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与子同泽,与子同裳”的交汇融合瞬间激发了网络社区中不同群体的情感共鸣,“抗击疫情、致敬英雄”成为群体情感的共同归属。2020年2月10日,央视新闻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也称赞《出征》是一首战“疫”新歌。而在哔哩哔哩社交平台中,网友们则自发剪辑制作出《出征》“饭制”版MV,其中,“致敬医护人员”的弹幕在MV播放中频繁刷屏。最终,亚文化元素中的嘻哈精神与主流文化所倡导的奉献、责任价值理念因一首《出征》而结缘,不同群体的情感在其中得以深入交融,形成了基于理性的命運共通感。
三、数字出版内容的创新思考
“互联网与新媒体的出现让文化消费品的制作与发行更加便利,让大众更加目不暇接”[9]。而媒介社区中的受众阅读习惯也逐渐从沉浸式的深度阅读向碎片化的浅层阅读转化。新兴的文本内容与阅读习惯在暂时满足屏一代阅读需求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激发着人们的阅读兴趣。因此,开拓多元的兴趣市场,提升数字出版的内容储备是当下出版业亟须重视的议题。然而,数字出版内容的文化创新并非是无约束的放任流变,而是一种多元文化彼此交融的共生状态。
1.从兴趣出发,探寻内容创新思路
“2018年,国内数字出版产业整体收入规模为8330.78亿元,比上年增长17.8%。其中,移动出版和网络游戏依旧是数字出版产业收入的重要支柱,而在线教育和网络动漫等新兴板块也呈现持续发力的态势。”[10]数字出版业态的不断升级给予内容生产者更多的创作灵感。2018年,博主李子柒围绕中国农家的衣食住行所拍摄的短视频内容在国内社交媒体上获得了2121万粉丝,在国外社交媒体YouTube上也拥有735万粉丝。跳脱普通叙事框架的农家风格短视频不仅吸引了国内网民的关注,而且激发了国外公众对中国乡村生活的好奇心。比如,在YouTube的视频评论区中,来自不同国家的网民在视频评论区中积极表达了对李子柒中国风式生活的向往,部分网友更是认为李子柒的视频让他们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中国。央视在点评李子柒火遍全球的现象时也提到,李子柒虽然没有一个字夸中国好,但她讲好了中国文化,讲好了中国故事。可见,李子柒视频走红海内外社交平台依靠的不仅是乡村环境下的画面叙事,而且是兴趣召唤下情感共同体的集结。对数字出版而言,重视受众兴趣的内容创新,是激活数字出版内容生态的关键因素,而从受众兴趣角度输出有价值、有意义的内容文本则是数字出版实现可持续创新的原动力。
2.集结各文化社群,扩展内容生产路径
腾讯企鹅智库发布的《2019—2020中国互联网趋势报告》显示,“近50%的中国网民对亚文化有了解,其中,在20岁以下的年轻网民中,75.9%的网民都对亚文化有所关注,且19%是忠实粉丝群体的一员。而在忠实粉丝中,有近50%的网民每年为亚文化花费500元以上,8.3%的网民年花费超过5000元”[11]。在哔哩哔哩、抖音、快手等媒介社区中,越来越多的亚文化社群,如二次元社群、土味社群、粉丝社群,以及共青团中央、央视新闻等主流媒体纷纷现身,而其中的亚文化元素与主流文化的持续交互也为数字内容的创作注入了新的灵感与思路,在丰富内容生产的同时,进一步拓展了数字出版的市场覆盖范围。
3.打破文化分野迷思,激发群体参与表达
诚然,青年亚文化骨子里的抵抗精神并未消逝,但因抵抗对象的泛化、抵抗形式的多元化、抵抗程度的趋缓,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也逐渐形成了互动共生的交融状态。文化分野迷思的打破也使得粉丝文化、土味文化等亚文化形式逐渐被大众所接受,并在文化市场中流行开来。网民们主动的参与式表达也因亚文化内在的积极张力而充分释放,多元的文化共生场域最终得以形成。
当前,数字出版中的移动出版、IP动漫正占据着出版业发展的风口,泛娱乐数字内容也在重新定义着消费形态以及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关系。网络亚文化的出圈、兴趣居民与各文化社群的集结皆为数字出版内容注入了更多新的可能性。未来,数字出版应在坚守主流价值的基础上,开拓文化视野,尝试以多元文化整合的方式打造内容为王的数字产品,在满足不同群体个性化需求的同时,实现数字出版内容的守正与创新。
|参考文献|
[1][英]斯图亚特·霍尔.通过仪式抵抗: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M].孟登迎,胡疆锋,等,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20.
[2]SarahThornton.ClubCultures:MusicandSubculturalCapital.Cambridge:PolityPress.1995.pp.1-13.
[3]胡岑岑.从“追星族”到“饭圈”——我国粉丝组织的“变”与“不变”[J].中国青年研究,2020(2):112-118+57.
[4]吕欣,戴春旭.明星粉丝社群的网络动员机制研究[J].传媒,2019(24):88-90.
[5][美]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7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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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喻国明,曾佩佩,张雅丽,周杨.趣缘:互联网连接的新兴范式——试论算法逻辑下的隐性连接与隐性社群[J].新闻爱好者,2020(1):9-13.
[8]彭兰.“连接”的演进——互联网进化的基本逻辑[J].国际新闻界,2013(12):6-19.
[9]云度.注意力革命[M].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16:156.
[10]2018-2019中国数字出版产业年度报告[R].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2019.
[11]2019-2020中国互联网趋势报告[R].腾讯企鹅智库,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