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齐家文化时期东西文化的交流
摘 要：齐家文化时期，我国西北地区已经同中亚、西亚和东南沿海地区有了经济文化的交流，正如李水城教授所讲，齐家文化是“前丝绸之路的奠基者”，“这与齐家文化分布的地理区位和西北地区的文化演进格局有着密切关系。……期间，齐家文化扮演了关键的‘前丝绸之路奠基者的角色。”齐家先民是“前丝绸之路”、“玉石之路”的奠基者。
关键词：齐家文化;权杖;玉璧;东西文化交流
DOI：10.12249/j.issn.1005-4669.2020.26.349
1 齐家文化的发现
1924年盛夏季节，安特生从临洮康家崖渡口渡过洮河，进入临夏辖地宁定县（今广河县）境内。由于他持有甘肃省政府的介绍信，他在宁定县的考古活动得到了河州镇守使裴建准将军的保护，并派几名保卫人员予以保护。
安特生在离渡口上游不远处的洮河西岸齐家坪首先发现了齐家坪遗址，并进行了考古发掘，出土了许多没有花纹的素陶，其中的大耳素陶罐与古希腊瓶子造型相似。随后安特生一行又向西南山地，行进到离齐家坪不远的半山村和边家沟一带，发掘了几座未经扰乱的远古墓葬，出土了大量精美的彩陶，同时在近旁的王家沟、瓦罐咀征集了许多彩陶。由于遭到当地群众的反对，安特生被迫放弃了在这里的考古发掘。“齐家文化”也因安特生首见于广河县齐家坪而得名。
1924年，安特生在齐家遗址发掘现场
安特生在《甘肃考古记》中把甘肃远古文化分为六期，齐家文化被列为首位，把马家窑文化归为甘肃仰韶文化，并且认为，甘肃的彩陶不是土生土长的，而是从外面传播过来的，他在《中华远古之文化》一文中说：“从中亚开始，彩陶的成品年代逐渐接近当代，说明中国陶器的制作技术是从中亚传入的，因此中国文化亦有可能是从中亚传入的。”这就是安特生的中国文化西来说。
2 齐家文化遗址
据初步统计，迄今已发现的齐家文化遗址和墓葬共1100多处，其中在甘肃境内的约有650處。已发掘的重要遗址有永靖县大河庄、秦魏家、张家嘴、姬家川，广河县齐家坪、阳洼湾，武威市皇娘娘台、海藏寺，天水市师赵村、七里墩、西山坪，秦安县寺嘴坪，武山县傅家门，灵台县桥村，兰州市青岗岔，宁夏固原海家湾、西吉兴隆镇，青海省大通上孙家、乐都柳湾、贵南尕马台、西宁沈那等①。
临夏州境内的遗址主要有：广河齐家坪遗址、广河阳洼湾遗址、广河王家坪、广河西坪、广河十里墩、永靖秦魏家遗址、永靖大河庄遗址、永靖姬家川遗址、永靖张家嘴遗址、永靖马路塬遗址、永靖杏树台遗址、临夏张家嘴遗址、临夏崔家庄遗址、临夏罗家尕塬遗址、东乡县包牙坪遗址、东乡唐王山神庙遗址、临夏县北小塬遗址、积石山县新庄坪遗址等18处。
3 齐家文化的特征
齐家文化的绝对年代距今为4200——3800年。齐家文化的特征主要表现在玉器文化、青铜文化、陶器文化、石器文化、骨器文化等方面。自成一体的齐家陶器，特色鲜明自不待言。其青铜文化却是中国最早掌握的冶铜技术，已开始使用红铜和青铜铜器。其玉器文化最是光辉灿烂，出现了大量玉制工具、礼器和葬器，令人叹为观止，文化内涵深奥莫测。石器文化、骨器文化由于学界重视不够，目前研究尚属薄弱，但有一些独具慧眼的民间收藏家和研究者已经开始了不同程度的收藏、整理、交流和研究工作。
关于齐家文化的特征，谢端琚、张文彬先生在《甘青地区史前考古》中总结说：
“齐家文化由其独自的文化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的几个方面：1）在聚落遗址中，有以白灰面为主的居处建筑群，并出土众多的窖穴和较有特点的“石圆圈”祭祀遗址。2）在墓地中，以仰身直肢单人葬为主，并发现一批保存较好的成年男女合葬墓，反映当时存在夫妻合葬的习俗。3）有磨制石斧、铲、锛、刀、磨棒、磨盘、敲砸器等石器。4）有用动物下颌骨或肩胛骨制成的铲和锥、针以及带纹饰的骨匕等骨器。5）有一批以红铜器为主的小件铜器，器类主要是锥、刀、环、斧等。6）陶器以泥质红陶、夹砂红褐陶为主要陶系。有以双耳大耳罐、高领双耳罐、侈口罐、盆或豆等为组合的陶器群。陶器表面装饰有绳纹、篮纹和彩绘等，彩陶以红彩或紫红彩画成蝶形纹、蕉叶纹、菱形网格纹等几何图案，独具风格。7）有玉琮和玉璧等礼器。有绿松石、珠、璧、环、笄和石管等装饰品②。”
玉器和石圆圈的出现是齐家文化的一大特征。齐家文化之前的马家窑文化时期，很少发现玉器，而到了齐家文化时期，忽然出现了大量的玉器，而且达到很高的水平。治玉业的发展是齐家文化的一大特色。玉器主要有：斧、锛、凿、钺、刀、环、佩、镯。最具有特色的是：玉璧、玉琮、玉璜、联璧璜等。
齐家文化遗址中有一种石圆圈，非常引人注目。永靖县大河庄与秦魏家两处遗址，共发现石圆圈6处，皆用天然的扁平砾石筑成，直径在4米左右，附近出土有羊骨骼和卜骨，现系祭祀场所。其他地方遗址也发现有石圆圈和祭祀坑。
玉璧、玉琮、玉璜和石圆圈、祭祀坑都是祭祀活动的物质见证，说明齐家文化时期已经有了原始宗教，萌发了礼制。在这种礼制的基础上产生了巫师、《周礼》。《甘肃通史》说：“礼器和礼制相伴而生。最初的礼器，直接就是祭器，它承担的就是上述精神载体的任务③。”
齐家文化出土的青铜制品数量相当多，许多学者认为齐家文化是中国最早的青铜时代文化，对中国早期文明的形成有重要影响。齐家文化遗址出土铜器相当普遍，总数已达数百件。
齐家坪遗址出土的红铜斧（现存于国家博物馆）
齐家文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铜镜，在许多遗址中都有发现。1975年，在齐家坪石祭台遗址墓葬内出土了我国迄今年代最早的第一面铜镜，直径6.2厘米，背面光素无纹，中心铸有半环状钮，被誉为“中华第一镜”。同时出土了迄今最大的一柄铜斧，全长15厘米，器身厚重，刃部锋利。这两件器物堪称是齐家文化铜器的代表。最规整的一面齐家文化铜镜出自临夏，径长14.6厘米。齐家文化“形成了中国铜镜的早期传统，然后才扩展到国内各地”④。
4 权杖文化
权杖头是昭示身份、象征权威的特殊器具。最早的权杖头出现于古埃及、近东、安那托利亚、黑海及里海周边地区。
20世纪70年代，广河县博物馆征集到了3件权杖头，其中一件为球形（编号G857），石质，通高6，直径7.6厘米;另一件扁球形（编号G579），石质，通高5.6，直径6.6厘米;第三件为椭圆形（编号G558），玉石质地，暗绿色，器表打磨光滑，通高3.8、直径3.7厘米。此外，广河县齐家文化博物馆还藏有数件权杖头的半成品，很可能出自齐家坪遗址墓地的随葬品。
权杖头
中国境内的权杖大多出土于西北地区，这与近东、中亚发现的同类物非常的相似，因此上可以断定，权杖这种具有特殊功能的器具，不是我们华夏文明固有的文化特质，因属外来因素，这也就说明，早在齐家文化时期，东西方文化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交流与碰撞。
齐家文化玉器中，出现了一种刀斧类器物——玉钺，钺体较薄，刃部完整无缺，显然不是实用工具或武器，应当是一种仪卫器，是权力的象征，类似权杖头。
齐家文化玉钺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李水城说：“权杖头这类文化特质最早产生在近东的安纳托利亚高原，时代可上溯至今一万年上下。在地中海东岸的黎凡特和两河流域，权杖的出现也可追溯到前陶新石器B（PPNB）阶段。在死海西岸的纳哈尔——米什马尔曾发现一处人工开凿的洞穴窖藏，出土了429件铜器和象牙制品，其中仅铸造的铜权杖头及带柄节杖就超过400件，年代早到公元前四千纪前半叶。后来，此类文化特质向四外传播，公元前三千纪前后传入我国的大西北和长城沿线，并对中原内地产生了一定影响。齐家文化的这些权杖头是早期东西文化交往的重要见证，尽管它们的年代不是最早的，但其所处的时空节点非常重要。⑤”
5 七联玉璧
2018年夏，在广河与东乡县交界的山梁出土的七联玉璧世界罕见。
2018年夏在东乡县与广河县交界的牛沟山梁出土的七联璧
王仁湘先生说，玉璧是古人用来祭天的礼器，玉琮则是用来祭地的礼器。说明齐家文化时期人们已经有了“天”和“地”的概念，认为“天”是至高无上的（《说文》），认为“天帝”、“上天”是万物的主宰者;认为“地”生养万物（《管子·形势解》），与天上相对，引申指地面。并且出现了“祭天”、“祭地”的礼仪活动。认为玉石是上天恩赐的宝物，具有沟通天地鬼神的灵性。玉器既是权力等级的标志，也可用于佩戴，亦能作为随葬品，同时又是社会交往中的馈赠品或信物。所以祭天、祭地都用玉璧、玉琮、玉璜等玉器作为礼器。中国古代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等，被《周礼》一书称为是“六器礼天地四方”的玉礼器。六器之中的玉璜、玉琮、玉璧、玉圭等四种玉器，历史最悠久，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出现，齐家文化时期更为突出。
齐家文化玉琮
七联玉璧的发现，证明广河县在古代齐家文化时期有一个较大的王权存在，是他在当地最高峰举行祭天的祭祀活动，活动结束后掩埋了七联玉璧等祭祀物。
齐家文化玉器使用的玉材主要是甘肃本地产玉，值得注意的是，齐家文化中出现了新疆和田玉。丁秀平先生说：“齐家文化玉器，与东北地区的红山文化玉器，江浙地区的良渚文化玉器，统称为我国三大古玉系列。红山文化玉器以产于辽宁岫岩玉为主要材质;良渚文化玉器以浅绿色、带有云母状闪亮斑点的透闪石为主要原料;而齐家文化玉器的材质中，不仅发现有黄河玉、青海玉，大量的马衔山黄、白、青玉，更令人称奇的是出现了以精美的新疆和田籽料制作的玉器;足见齐家文化时期的先民们开发新玉材的聪明才智和拓展精神。……那时的先民们，为采得美玉，寻觅万里而至疆;他们所付出的，又将是一幕幕几多远去、几多遭蹉的悲壮而惨烈的场景呢？所以，我们通过出土的齐家文化玉器，可以毫不愧色的讲给今人和后人：齐家文化时期的先民们，是开采新疆和田玉的先驱者！”
齐家文化中和田玉的出现，证明那时候西北地区已经同南疆地区有了经济文化的交流，中国先秦杂家著作《尸子》中就有昆仑山采玉的记载，“取玉甚难。越三江五湖，至昆仑之山，千人往，百人反，百人往，十人至。”说明从齐家文化至先秦时期，先民们一直不畏艰险，去昆仑山采玉，所以，齐家先民是开采新疆和田玉的先驱者。
6 东西文化交流
齐家文化分布地域处在东西相通的十字路口。东面是东方农耕文明发达的中原及东部地区，西面有着先进生产技术的中西亚文明，北面是游牧文化盛行的欧亚大草原，因而齐家文化具有东西文化融合的特征，形成了独特的复合型文化，反映了早期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特有面貌。而处在外来文化的前沿，齐家文化仍然坚守了华夏文明的传统基因和精神一体。经发掘、考察、研究，证明齐家文化时期两河流域的青铜器、埃及的权杖头、新疆和田玉、哈萨克斯坦的养马技术、沿海的海贝等已经传入。以此证明，齐家文化时期已经有：青铜之路、玉石之路、海贝之路、权杖之路等。证明在距今四千多年前，东西文化已经开始交流，把中国古丝绸之路朝前推进了2000多年。
注释
①刘光华主编：《甘肃通史》，甘肃人民出版社，2009年8月第1版，第87页。
②谢端琚，张文彬：《甘青地区史前考古》，文物出版社，p114—115。
③刘光华主编：《甘肃通史》，甘肃人民出版社，2009年8月第1版，第96页。
④李学勤：《失落的文明》，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第170页。
⑤李水城：《齐家文化：“前丝绸之路”的重要奠基者》，载朱乃诚 王辉 马永福主编：《2015中国广河——齐家文化与华夏文明国际研讨会论文集》，文物出版社，2016年8月第1版，第107——108页。
作者簡介
马兰（1985-），女，回族，甘肃广河人，本科，齐家文化博物馆，研究方向：史前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