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衣女郎》到《情圣》
孔繁星
由宋晓飞、董旭执导的国产喜剧电影《情圣》在上映之前的宣传期,人们纷纷批评这部电影片名的烂俗。但是看过电影的观众却发现,《情圣》贴近生活的剧情、直戳痛点的道德审视、演员表演的精准到位,使得这部中低成本电影取得了不俗的业绩,并成为彼时中国喜剧电影的一匹票房黑马。《情圣》改编自吉恩·怀尔德自编自导自演的美国电影《红衣女郎》,看过《红衣女郎》的观众自然抱着挑剔的眼光看待这部电影。虽然整部电影的主要剧情和《红衣女郎》如出一辙,但是在维持故事原貌的基础上,《情圣》又做了大量符合中国观众审美以及心理接受的改编尝试。
一、 改编要“入乡随俗”
电影改编现已成为电影制作的重要方式之一,编剧和导演们总是想方设法从小说、戏剧、真实事件以及其他电影中汲取养分,做出符合自身需要的改编。喜剧电影《情圣》改编自美国电影《红衣女郎》。众所周知,中西方喜剧模式有着显著的差异,西方人的“包袱”可能并不适用于我们。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体现在多个方面,比如生活环境、文化背景、语言等。《情圣》从多个角度做出了符合国内喜剧审美的改编。
首先,本土化的人物设定及审美内涵。相比《红色女郎》,电影《情圣》中我们看到了更加本土化的人物脸谱,这样的人物设定让观众产生极强的代入感和熟悉感。影片的男主人公肖瀚原本是世俗眼光中的成功人士,挚友的意外离世却让他学会了离经叛道,对中产阶级的自命清高感到不屑。韩国美女YOYO的突然闯入,更燃起了他改变自我、重觅爱情的信心,YOYO的出场造型颇有戏仿玛丽莲·梦露的意味,一袭烈焰红裙被热气微微吹起,梦露在20世纪50年代的影片《热情如火》中的金发红唇造型,早已成为西方审美艺术的一张名片,《情圣》对此处的意象进行了本土创新,让女主人公以同样热情而魅惑的方式登台,用符号化的情节连接了东西方的经典与现实,同时也暗喻着YOYO在肖瀚心中女神般的地位。爱情与义气的催化作用,使得刘磊、汤怀、艾木等人纷纷加入肖瀚约会YOYO的计划,却未曾料到公司总经理玛丽莲,竟将肖瀚梦中的“玛丽莲”当成了自己。用梦露的形象串联情节,以此引发三位主人公之间的啼笑因缘,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影的主要情节虽然改编自《红衣女郎》,但是导演将其放在中国观众的审美眼光中进行再审视,在充分挖掘电影故事精华的同时,加入了中国本土的元素,人物的性别审美已从西方特征完全转化为了东方的评判标准,肖瀚对多情大方的YOYO一见钟情完全可以说明这一点,所以导演在选取演员时也别具匠心地选择了韩国当红女明星李成敏来饰演YOYO一角。
其次,紧抓人物心理的情节预设。相比《红衣女郎》来讲,《情圣》的人物形象看上去更加“接地气”,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话语体系的构建也呈现出靠拢观众的趋向。对于曾经执导或拍摄过诸如《倔强的萝卜》《杀生》《人在囧途之泰囧》《心花路放》《斗牛》等喜剧电影的导演宋晓飞而言,再度拍摄喜剧电影可谓轻车熟路。对于中国观众笑点的准确把握,对于幽默诙谐的力度控制,都使得《情圣》成为导演宋晓飞信手拈来的一部喜剧电影。主人公肖瀚想象自己飞往泰国邂逅YOYO的镜头设置和场景拍摄,让很多观众立刻就“穿越”回《泰囧》中,尤其是由小沈阳、肖央、乔杉等演员一起演唱的电影推广曲《泰国情歌》的爆笑穿插,时不时蹦出的“泰式词汇”,使得整部电影的笑料得以释放,让观众叫好不断。除此之外,不断变换中国和泰国的拍摄地点,选景拍摄的不同,让整部电影看起来并不乏味和单调。虽然,整部电影的主线只有一条,故事情节并不出彩,甚至有些俗套。但是,在整体节奏上,导演设计得非常紧凑,在剪辑中,也是采取快速剪辑的方法,将更多能让观众捧腹的笑点密集地放置在故事的不断推进中。如肖瀚与YOYO的第一次约会,在家精心打扮的他竟恰巧遇到出差回来的妻子,肖瀚立刻装出一副刚刚下班的正经面孔。人物神态表情的快速切换,常见于以夸张表演而著称的喜剧电影,肖瀚神情与心理的反差,准确地刻画出了角色内心尴尬、期待、后怕的复杂情感。喜剧电影对节奏的要求较高,笑点与情节进度应保持高度一致,《情圣》中快速剪辑的镜头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最后,本土笑星的特色演绎。不难发现,片中承担笑点的演员都是观众非常熟悉的本土笑星。东北“赵家班”的小沈阳,开心麻花的常远、艾伦,包括乔杉,这些笑星在近年来电视喜剧节目中频频露脸,圈粉无数,也擁有着一批忠实的观众。再像《武林外传》“佟掌柜”出身的闫妮、筷子兄弟中的肖央等都是内地非常优秀的喜剧演员,驾驭起这类喜剧题材的电影轻车熟路,很多“包袱”收放自如,演技值得称道。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影片结束后播出了一段花絮,这段花絮很多是正片中删节的部分,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汤怀和常剑车中那一段被删减的戏,两位演员走的就是“中性”幽默路线,在片中的表演更是与“现实”靠拢,在电影结束后花絮中的表演再一次给观众惊喜。
二、 影片题材需贴近生活
近几年的华语电影圈中,出现了不少中低成本的“小电影”,但是由于卖点十足,亦或是题材新颖,这些小成本电影自然非常卖座。众所周知的几部小成本电影,《港囧》《人在囧途》《夏洛特烦恼》等,包括电影《情圣》在内,华语电影圈中出现了一股不同于大手笔、大制作、大导演的“小家碧玉”之风。而单就这几部电影而言,作为观众喜闻乐见的喜剧电影,取材于现实似乎更加符合中国观众的观影口味,而且这几部电影还有一个共同的故事架构——婚变问题。这个曾在中国电影圈中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题材模式,在近几年越来越受到普遍关注。在整个电影大环境下,这种掺杂着家庭不和谐因素的题材电影,很显然并不是社会的正能量。但是,正如导演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一样,让观众明白一个道理,在这种“不和谐”的因素面前,与其粉饰太平,不如客观面对。就像在爱沙尼亚塔林黑之夜电影节上,全世界观众看到的反映朝鲜国民生活的纪录片《太阳之下》,这部纪录片是由苏联出身的乌克兰导演维塔利·曼斯基执导的。虽然该片的“两个版本”引起了朝鲜当局以及俄罗斯政府相关人员的不满,但是这部纪录片却真实地反映了整个朝鲜的国民生活,没有刻意的掩饰,而是自然的表现。
“婚变题材”同时具备现实性与戏剧张力,同时也不像《太阳之下》的题材那般过于沉闷和凝重,包括《人在囧途》《夏洛特烦恼》以及《情圣》在内的几部电影。这类题材的电影取材于当下,是现代都市“快”生活的镜像与映射,在生活话题中寻找切入点,情节的可塑性和延展性更强。这类喜剧的成功也不单单是选取了具有普遍价值标准的生活切入点,更重要的是撑起整部电影的“主角”不再是低俗无底线的玩笑、让观众血脉贲张的大尺度画面,也不再是毫无掩饰和深意的笑点堆砌,而是依赖剧情的反转、情节的铺垫,从而引发误会,而这类误会往往是导演和编剧特意设下的笑梗。
在《情圣》中,之所以能够出现如此多的笑料,其中的重要因素就是电影题材紧扣现实生活,容易让观众产生共鸣。虽然电影中的人物关系相对比较简单,但每个人物都有着鲜明的特色。执着于爱情的肖瀚、外冷内热的玛丽莲、憨厚可爱的艾木,导演与编剧对角色的处理都偏向于喜剧化,使用大量的渲染手法让人物更加棱角分明,个性夸张,以此带来绵密的笑料与回味悠长的幽默感,让情节中的“包袱”自然地抖落,避免留下喜剧笑点之间的拼凑痕迹。
三、 电影内涵令人深思
对于喜剧电影而言,由于它本身具有幽默诙谐的特质,单纯的喜剧电影,一般会取材于现实生活,发掘现实生活中的笑点,进行夸张的艺术处理,从而达到现实和艺术的完美融合。喜剧相比较其他类型的电影来讲,观众对于它的接受程度可能更高,也更受观众的欢迎,而往往许多具有讽刺意味的故事的呈现形式也通常会采取喜剧形式。电影《情圣》虽然改编自《红衣女郎》,但是其本身的故事原型来源于真实生活,也可以说是人的普遍共性的集中表达。在中年危机的深渊中苦苦挣扎的肖瀚,是当下中产阶级的戏剧缩影,而韩国美女YOYO的出现,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惊起了圈圈涟漪。在电影中,导演借鉴了意识流电影的象征手法,同时将现实和非现实的场景的界限进行淡化,从而将整部电影的思想深度进行深入挖掘。天花板上圆圈式运动的风扇以及常年工作的洗衣机的滚筒,周而复始的工作,都象征了肖瀚多年来一成不变的人生轨迹,因此他渴望改变,渴望寻求家庭生活以外的刺激。从这个角度来讲,肖瀚身上集中了大部分中年男人的生活现状。电影中肖瀚的好哥们刘磊,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他的“刘氏经典语录”成为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背后却意味深长。
其实,和许多讽刺喜剧电影一样,电影《情圣》更多的是将一个社会问题如实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不同的人生态度,留下可塑空间供观众细细品味。《情圣》难能可贵的就是,它将笑料高度浓缩,却相当克制,很多笑料的背后,正是导演和编剧希望通过电影传达给观众的现实中的人性和人情。从这一点来看,似乎又超越了喜劇电影的功能。有人说,喜剧电影不就是“博得观众一笑”吗?其实不然,真正优秀的喜剧电影是在逗乐观众的同时,还能引发人们思考,给人以启迪,这也是喜剧电影的发展方向。反观当下我国的“喜剧热”现象,小品、相声、电影、综艺等多种形式层出不穷,喜剧之所以能在传播平台占据一席之地,其根本原因在于主流价值观的认可与推广,这种艺术形式在弘扬正向能量的同时,也在以平易近人的态度透析生活现象,引导社会正义。
总之,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工作和生活压力与日俱增,观看喜剧类电影和电视节目成为人们放松、减压的重要选择。如何满足观众需求,制作出一批高质量、有内涵、有市场的国产喜剧电影,目前来看,改编是一种切实有效的方式。《情圣》用票房和口碑启发我们,国产喜剧电影的改编,特别是在改编自外国电影或其他艺术形式的情况下,应该遵循属于我们自己的原则。这一原则就是立足自身,大胆借鉴,紧扣生活,深化内涵,避免纯粹的“拿来主义”,如此一来,既尊重了原作,又给观众带来了欢笑,还能引发人们思考,这种国产喜剧电影才是当今我们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