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物关系解构分析谈戏剧冲突

    罗杰 刘帆

    

    多组身份关系矛盾是我在做此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应用研究的一个引申词。大部分研究中谈到身份和矛盾之间的联系时,通常会表现于文化身份多重引起主体内部矛盾,这种矛盾很容易升华到社会性矛盾,实例便是个体于社会变迁过程中不同身份之间交替、无从适应所产生的意识冲突,这是戏剧冲突中较为常见的一种——个体与集体或社会之间的矛盾。

    这里所谈论的身份具有两重意义,首先身份是具有符号性的词,但它的符号性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文化和社会所赋予的精神意义,是一种概念,类似于“所指”,另一方面是个体本身所具有的现实意义,是一种现实展现,类似于“能指”,虽意义不同,甚至会形成对立,但是却是存在于同一符号中的。而身份关系的概念主要是源于结构主义的方法论,例如父亲与女儿这两个身份形成的父女关系,这两种身份存在文化和社会赋予的伦理意义,同时也存在个体性别、年龄、血缘等现实意义。為了解决单一关系论调、逻各斯中心主义,从而进一步理解戏剧冲突,这里借鉴了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思想,重新建构个体和个体之间不同身份中所形成的不同关系,通过讨论这些不同身份关系之间的矛盾,达到深入理解文本的效果。

    这篇文章主要以北影厂和八一厂拍摄的电影和原著小说里的人物关系为实例,因为版本之间各有侧重,外延内涵有所差异,所以多少会考虑到人物在情节上的主次关系,但是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在这方面避免形成主次关系,即形成逻各斯中心主义,这里只是借鉴了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中的部分分析方法。

    一、 许茂与许秀云多组身份关系之间的矛盾

    周克芹原著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以四姑娘许秀云的结婚问题为主要线索,辅以在葫芦坝的各人物的政治活动和外延变化,而在两厂电影制作上,北影厂制作的影片情节上更加忠实于原著,侧重于人性关怀,八一厂由于有周克芹参与改编,多有改变,侧重于对许茂这个角色的展现,关注政治的风云变化。

    许茂和许秀云在家庭范畴内有着父女关系、供给关系,政治上存在同事关系——曾经四姑娘是团支书、许茂是公社队长,现在都在一个大队中劳动,居住位置上是邻里关系。从整体上看,家庭关系和政治关系是许茂和许秀云的外部环境关系矛盾。家庭关系的确立使得许茂和许秀云两个个体融合为一个整体,政治关系的确立使得两人从一个整体分离成两个个体。许茂和许秀云开始的矛盾便是源于统一的整体,却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政治方向和生活态度——政治上,许茂渴望旧制度中的小国寡民的幸福,许秀云渴望新世纪生活的自由,思想的自由,爱情的自由。北影厂电影侧重于对四姑娘许秀云的展现,推崇人本精神的觉醒,所以在这一对矛盾中以许秀云获得“自由”结束;八一厂拍摄的电影侧重于许茂这一人物,内涵主要是政治的风云变化,所以结局是许茂重拾对生活和政治的信心和美好期望,小说中这两方面兼而有之。

    父女关系、供给关系、邻里关系和同事关系这四对关系之间都有可能形成矛盾,父女关系和供给关系可以形成一对矛盾,在父女关系中一定存在赡养问题、抚育问题和血缘传承问题,这些问题和供给关系便产生了冲突。许茂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小说中他期待老九找个上门女婿照顾他余下的岁月,但是四姑娘还没有着落,甚至“赖在他家不走”,使得本来的供给对象倒位,他不得不为他的四女儿寻求着落,这是父女关系和许茂意识中供给关系冲突。北影厂对许秀云多有侧重,许秀云在这对关系中的矛盾,主要体现在她和她父亲的固执性格上,父女关系造成了她和她父亲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在固执这一点上,许秀云传承于她的父亲,这使得她在面对父女关系和供给关系中的冲突时,做出了“我自己管我自己”的决定,这减弱了她和她父亲之间的现实冲突,却也激发了个人内心的情感,愧疚、无能和绝望充斥在影片开始的许秀云的内心中。八一版,在这一冲突中多有和小说对应的趋势。父女关系和供给关系可以看作内部感情冲突,主要是人物期望和不能满足期望的现实造成的情感冲突,和其它戏剧冲突一样,只有抚平产生冲突的一端,情节才能走向另一个平衡,直到下一个冲突到来,父女关系和供给关系所形成的冲突终会以父女的和睦或者供给对象的对位结束,哪一种关系更为牢固的出现和解决,那一个关系就是创作者所要表达的核心和外延的一部分,观众所解读到的核心关系便是他们所期望的结局。

    邻里关系在这里面展现出相对的广泛意义,它加固了陌生人们关系中的情感联系,但是对于比邻里关系更加坚固的血缘关系——父女关系,邻里关系的重要性就要被降低了,更多作用在对于父女关系的催化和异化上,成为事件的导火索或者催化反应中的酶。四姑娘与许茂形成的邻里关系与同事关系、父女关系、供给关系之间的联系的主要作用便是放大其他关系的冲突或者是抚平冲突的一端。

    二、 许秀云与郑百如、金东水多组身份关系之间的矛盾

    许秀云与主要角色郑百如和金东水之间的关系,呈现出被动建立联系和主动建立联系的区别。以许秀云的角度来观察郑百如和金东水,郑百如和金东水之间的矛盾基本可以从许秀云的态度得知,即从侧面观察矛盾而有所推测。

    许秀云和郑百如之间存在着施受关系、同事关系、邻里关系和婚姻关系,婚姻关系和施受关系是其中一方强制建立的,同事关系和邻里关系是社会环境自然形成的。被迫形成的关系和自然建立的关系天生就存在矛盾和冲突,被迫形成的关系存在强制性,自然形成的关系存在天然性,对于个体来说天然性比强制性更容易让人接受,也更不容易引来悲剧的发生,但是因为有这样一对关系的对比,才使得许秀云对于郑百如产生了恐惧、仇恨、忍让等情感。许秀云在文本中拒绝接受强制建立的关系,顺势拒绝了天然形成的关系,但是天然形成的关系深入她的生活,她并不能完全否定这一层关系,她在处理和郑百如的关系上采取了全盘否决的方法,使得她与现实产生了冲突,她想脱离这种关系但是却无能为力。小说中,许秀云一边想着揭发郑百如一边又害怕工作组和郑百如同流合污,最后这种想要割裂和郑百如关系的情感不得释放,如同疯子一般四处发泄,她向邻里揭发郑百如,在没有得到解决后便跳入水中自杀。北影版因为关注许秀云的个人追求,对于她和郑百如关系的阐释不是很明确,八一版关注于政治风云,对于郑百如和许秀云的关系多有交代,着重突出了郑百如的恶人形象,对于许秀云的反抗确实少了一些。

    以上是许秀云和郑百如关系总的矛盾展现,细化分析郑百如和许秀云,施受关系与同事关系、邻里关系和婚姻关系都形成了矛盾。首先许秀云作为受害者——被郑百如侮辱,之后却和郑百如这个施害者形成了婚姻关系,这一开始便为文本埋下了一个伏笔——一个冲突或者说是矛盾点。施受关系和邻里关系的冲突主要建立在受害者期望逃离的愿望被邻里关系所破坏的基础上,受害者害怕受到更多的傷害、听到更多的流言——邻里关系对个体产生了二重伤害。施受关系和同事关系的冲突在于,施受关系强迫同事关系异变成为主从关系,小说中的郑百如作为一名普通无产阶级,在欺辱许秀云之后,和许秀云结婚,由于工作组多次来家居住,郑百如成为了党员,成为了副支书,而许秀云从团支书变成了纯粹的劳动人民,郑百如作为一个不光彩的人物,同事关系被他异变成上下级关系,甚至是主从关系。

    许秀云和金东水之间包涵了同事关系、邻里关系、亲属关系和恋爱关系,相较于和郑百如之间存在的关系,许秀云和金东水之间的关系就显得自由许多,同事关系、邻里关系和亲属关系都在刺激恋爱关系的进一步稳定,换句话说,恋爱关系和其他三种关系的冲突最终都被抚平,并走向恋爱关系这一端。其中恋爱关系和同事关系的冲突,在小说中表现为金东水认为工作重于谈情说爱,同事关系比恋爱关系更加吸引他,直到小说最后,金东水给许秀云的答复都是“先专于工作,在一切安定以后再考虑结婚问题”。北影厂的结局偏向于许秀云最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金东水传递给颜少春的意思更像是说忙完了这件事情就办婚事,恋爱关系是确定了,许秀云就是他的准新娘。小说中表达的意思是,金东水认为工作没干完之前就不要谈恋爱,八一版直接对这个事情就没有交代。恋爱关系和邻里关系的冲突主要是许秀云和金东水对于这对关系的态度不同,金东水试图摆脱恋爱关系和邻里关系,许秀云试图加深这对关系。亲属关系和恋爱关系的冲突主要是一个伦理问题,许秀云和金东水在一起是亲上加亲,还是成为一段丑闻,这是金东水和许秀云之间最大的感情冲突。

    结语

    使用多组身份关系矛盾分析法分析文本的戏剧冲突,是对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分析文本方法的异变尝试,肯定会存在不足之处。关系的界定、确定和分析角度具有多变性,关系对于个体激发情感和抑制情感带有实际影响,同时受人物感情意识影响,关系可能是人物本身认可的,也可能是想要反抗的,还可能是被迫接受的。同样,角色本身的身份地位会影响到分析过程,这些因素都一定程度的造成了分析障碍,但是此种方法对于故事的整体分析非常完整,尽可能地考虑到了影响各个人物成长和发展的因素,剔除了大部分冗杂的信息,专注于人物本身,这样带来了更加清晰明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