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解读《柏油娃娃》中黑人女性的困境及主体建构
邓阳 徐丹
【摘 要】托妮·莫里森的作品《柏油娃娃》通过对女主人公吉丁及其婶婶昂丁等黑人女性的刻画与剖析,揭示了她们在身份认同和文化归属等方面遭遇的困境。表达了莫里森希望黑人女性突破内在与外界的束缚,找到自身位置及价值取向,实现真正的民族融合,两性和谐。本文结合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从性别、社会和文化角度分析黑人女性所面临的困境及如何进行主体建构。
【关键词】《柏油娃娃》;后殖民女性主义;黑人女性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 ? ? ? ? ?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3-0203-02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一生著述颇丰,其作品自问世以来就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作为一名黑人女性,莫里森的成长经历使其更能切身体会到黑人的艰难处境,尤其是黑人女性所遭受的来自种族和性别的双重压迫。她把这种体会淋漓尽致地通过长篇小说《柏油娃娃》呈现给了读者。美国学者马林·瓦尔瑟·珀瑞拉认为,《柏油娃娃》在莫里森的早期作品向后期作品的过渡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1]。本文另辟蹊径,试图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角度入手,分析小说中两代黑人女性的迷茫与困惑,挖掘黑人女性如何在白人文化霸权价值观占据主导的环境下,寻求自身价值并完成主体身份的建构。
一、《柏油娃娃》中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要素
殖民主义是强国用各种侵略手段使落后国家变为它们的殖民地、半殖民地或附属国的侵略政策,强调殖民地国家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所有方面都受到帝国主义宗主国的控制。后殖民主义是关于文化差异的理论研究。这里的差异是指原宗主国与殖民地和第三世界之间不同于殖民主义的复杂关系。后殖民女性主义将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结合,着力批判了西方传统的女性主义只关注主流社会中上层白人女性所受到的性别、阶级的不平等,而忽略了来自第三世界被边缘化的妇女所受到的种族歧视。后殖民女性主义作为女性主义第三次浪潮的分支,其主要代表人物有佳亚特里·斯皮瓦克等。斯皮瓦克(G·C·Spivak)认为,西方女权主义者把第三世界的女性描述为一个综合的、单一的结构是武断、有限的[2]。贝尔·胡克斯(Bell Hooks)指出,西方女性主义批评回避种族问题,是白人中心主义的女性主义[3]。
后殖民女性主义将女性主义关注的目标从单纯的性别平等关注引向对性别平等、种族平等以及阶级平等的多重性[4],既反对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的普遍化倾向,又反对主流后殖民思想对性别问题的忽视。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努力克服女性主义与后殖民主义二者的局限性,强调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与种族、社会、文化和阶级间的不可分离性。运用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柏油娃娃》中女主人公吉丁及婶婶昂丁面临困惑的原因,以及她们作为第三世界被边缘化的黑人女性,如何在欧洲殖民统治与白人文化霸权渗透中克服自我局限,为反抗来自性别和种族压迫所作出的努力。
二、黑人女性的身份与归属困惑
黑人女孩吉丁的身份困惑表现在无法认同黑人传统文化,同时又无法被白人文化所接受。吉丁从小获得了白人糖果商瓦莱里安·斯特里特的资助,接受到比旁人更加优越的教育,不仅拿到了学位,做了封面女郎,还有机会接触巴黎上层社会。与那些没有受过教育而早早嫁人或从事卑微工作的同族女孩相比,吉丁的境遇无疑是优越的。但是这个看似幸运的黑人女孩,在这个喧嚣浮躁的社会中,在被男人簇拥的环境里,在见过让她目瞪口呆身穿黄色连衣裙的黑人女性后,却选择了逃离,去了自己叔叔婶婶所服侍的白人瓦莱里安的小岛上,因为她突然发现在白人阶层主导的社会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身份,甚至归属感。莫里森认为,黑人女性要找回自己的尊严和独立的自我就必须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因为保持民族独立性“如同性别,是妇女自我确认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5]。
毋庸置疑,吉丁陷入了一种身份困境,由于缺少亲人的陪伴,没有人能够告诉她自己的母族文化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已经与黑人文化脱节,无法融入其中,甚至无法洞悉黑人心中所想。在殖民者的“种族主义内在化”的渗透下,吉丁已经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民族意识,无法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清醒的认知。有研究表明,非洲移民的后代深受白人社会和主流价值观的影响,有意或无意地用白人的价值观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言行,从而抛弃了本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念,丧失了自己的民族身份[6]。吉丁虽然身处白人社会圈多年,却依然不能被白人主流文化所接受,男人也只是将她作为消遣娱乐的对象。在给白人瓦莱里安的儿子迈克尔准备圣诞礼物时,吉丁犹豫不决,不确定自己在这个白人房子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以怎样的身份给资助者的儿子送礼物,对方是否会觉得自己的举动有所冒昧。吉丁在黑人的信仰与白人的价值标准造成的矛盾和冲突中游走,心灵得不到寄托,成了没有文化归属的“流浪孤儿”。
三、黑人女性的主体建构
吉丁精神上的困境是由于无法在黑白文化间做出选择,在经历了逃避到加勒比小岛,顺从男友融入黑人传统文化等一系列尝试后,吉丁的女性主体意识逐渐觉醒,坚持自我,努力主导自己的命运。究其根本,是由于知識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良好的教育、体面的工作使吉丁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成为了“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的现代都市女性。其中,富有象征性的一幕是吉丁与男友路过一片树丛的沼泽地时,不幸的她在男友取汽油未归的情况下深陷淤泥中。这片象征着孕育当地黑人妇女文明的深棕色沼泽,将吉丁紧紧地环抱住,动弹不得。吉丁用尽一切办法,拼命地想要挣脱泥潭去追求属于她的自由,但附近的黑人女性却困惑“为什么这姑娘在下面绝望地挣扎着要获得自由,不肯成为她们中的一员”[7]。在以白人文化为主流的社会中,黑人由于受到种族身份的限制,无法获得良好的教育以及就业机会,更没有办法改善经济状况以及子女的受教育情况,成为边缘化的“他者”。
此外,昂丁的主体性建构还体现在忠于职责、不卑不亢,具有敢于向权力挑战的反抗精神。在美国文学的惯式思维中,没有黑人妇女丑化的陪衬,就无法体现白人妇女的美化和其种族的优越感。昂丁与丈夫跟随主人来到加勒比岛,几十年如一日地侍奉白人主人一家的餐饮,搭配健康合理的膳食。她已将主人的厨房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简单的一份工作和维持生存的手段。昂丁对全家人的照顾和奉献正是黑人妇女对凝合家庭的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但是昂丁没有一味地对主人言听计从,而是敢于表达自己的看法,彰显自己的存在。当她在得知黑人同伴仅因为在圣诞节偷拿主人的苹果而被其解雇赶出小岛时,异常愤怒,不顾自己与丈夫同样也有被主人解雇的风险,向白人主人发出质问,为黑人同伴提出辩护,并要求自己应该受到更多的尊重。在欧洲殖民与男权统治的社会中,在性别与种族歧视的背景下,一位黑人“保姆”向主宰自己命运的白人糖果商发出权力的挑战,表明昂丁的女性主体性意识已经觉醒,不再是可以随意被男权思想主宰、束缚的旧时“保姆”,而是建构了打破默默无闻、敢于坚持自我、渴望平等的新型主体。
参考文献:
[1]Pereira,Malin Walther.Periodizing Toni Morrisons Work from The Bluest Eye to Jazz :The Importance of TarBaby[J].MELUS,1997,(22)3 :71-82.
[2]威·艾·柏·杜波依斯著,维群译.美国作家访谈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3]贝尔·胡克斯著,晓征,平林译.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4]任一鸣.后殖民:批评理论与文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5]罗婷.女性主义文学与欧美文学研究[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2.
[6]金莉.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托妮·莫里森著,胡允桓译.柏油娃娃[M].海口:南海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