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
徐成悦
爷爷家的一条街上,有一栋大于平常街坊两倍的裁缝店。店里的花瓷地砖上满布灰尘,诺大的大厅内只摆了两架缝纫机和一张堆满黑布的巨桌。
店主是一个跛脚的老婆婆,她总是笑着坐在缝纫机旁,看着街上跑来跑去的孩童。她有时会一步步慢慢地走到一户人家,把手上的孩童衣物递过去,说:“瞧瞧,给孩子的。尿布穿着不舒服,这个好些。”
爷爷说,当年他在这盖房时,这位婆婆的店是全镇有名的,衣服做得又快又好,以前家里的衣服大半是她店里做的。
以前的店铺,天花板上是有挂饰的吊灯,员工众多,地板总是锃亮,窗帘白粉相间。
我应着点头。小时候裁缝店里确有不少人,老婆婆还总会招呼我们进去吃东西——一些零嘴什么的。
老婆婆眼角的两条深沟,像衣服上的褶皱。她那时健朗,我们总是喜欢在她做“早操”时捣乱,惹得她在后面连喊:“哎呦,你们这群小家伙,小心点儿!”
时隔4年再回小镇,看着灰暗的地板与空旷的大堂,我才惊觉——在这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这些手工技艺已被淹没。
隔壁街上的化妆品店、婴幼用品店、珠宝店、服装店层出不穷,缝纫机被一个个铁架人偶替代,店里不见拿着卷尺量身体的工作人员,只见低头打开手机支付的顾客。
我站在小巷口,透过三角梅的枝隙看到坐在门口的老婆婆,她似乎在休息,不像是在思考,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皱痕又添了几道。“这年头,裁缝也难干喽!”一位像是外村的老人感叹着走远了。
老婆婆一直坐在门口,直到太阳摇摇欲坠,街上都沒什么人了,她才慢慢扶着椅子,留下一道阴影在黑暗中摇晃。
我站在屋檐下,眺望着太阳慢慢下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