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年鉴》对于少数民族诗歌的推介
内容摘要:《中国新诗年鉴》积极参与诗坛生态的发展演变,对于多个诗歌热点的形成和发展都贡献了力量。少数民族诗歌以其独特的民族风情和语言文化对当下的诗坛产生了较大影响,关注少数民族诗歌的生成和发展,也是在为诗坛生态的多元化发展格局的形成蓄积力量。
关键词:《中国新诗年鉴》 少数民族诗歌 推介
诗歌作为人类精神存在的载体,有着渊源流长的历史,时至今日它仍然是人们反思自我、拷问灵魂、彰显才情、歌颂生命的艺术载体。无论是哪个民族的诗歌都是内在的自我的生命拷问和对生命存在的哲思,诗歌这种古老的文体以种族来区分也着实不很恰当。但是根植于本民族语言文明基础上的少数民族诗歌却是当下一个常常被忽略的话题。《中国新诗年鉴》系列选本对于诗坛始终保持敏锐的感知力和迅速的反应能力,及时的把握和展现诗歌热点和诗坛关注点是《年鉴》系列选本一大优势和特色。比如《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选本中选录新的最具创意的诗歌形式——短信诗选,在《2009-2010中国新诗年鉴》中首次把卷一的位置留给了“博客女性诗歌选”,《年鉴》不仅表现出对于女性诗歌创作的关注,更体现出对于此种诗歌创作形式创新的认可和接纳。而《2011-2012中国新诗年鉴》则是以民族区分,单独把少数民族诗人创作的诗歌作为亮点放在卷一的位置推向诗坛。如果说推介诗坛新生力量是《年鉴》的一大品牌和特色,那么对于新的诗歌热点——关注女性以及少数民族诗人诗歌则有是《年鉴》的另一大亮点。
对于少数民族诗人诗歌的关注,是诗坛常常忽略的尝试。特别是在当下各民族大一统的局势下,面对强势的汉文化的影响,少数民族文化迅速撤退,对于其诗歌作品的关注更是少之又少。并且大多数情况下读者常抱有一种“掠奇”心理去窥探少数民族神秘的语言世界,带着主观臆测的猜想去揣测少数民族诗人作品中所蕴含的鲜为人知的民族历史和莫名其妙的文化习俗。《中国新诗年鉴》的主编之一黄礼孩,在其编选的另外一本民间诗刊《诗歌与人》中,就于2005年8月刊推出了《诗歌与人: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一栏来向诗坛隆重介绍几位在诗坛已经形成较大影响力的少数民族女诗人。其中主编黄礼孩不无遗憾的指出,纵观中国文学史,迄今为止还未曾出现过一本关于少数民族女诗人的汉语诗歌选本,无意去填补这个空白,但为了诗坛做有益的尝试,《诗歌与人》这一民刊开始关注并向诗坛推介少数民族女诗人的诗歌作品。而黄礼孩作为《中国新诗年鉴》编委之一,他对于少数民族诗人的关注也渐进影响到了《年鉴》系列选本诗歌编选,对于少数民族诗人诗歌作品的关注渐渐成为《年鉴》的编选重点。在《2011-2012中国新诗年鉴》中开始在第一卷“年度推荐(一)少数民族诗人”的位置重点推荐和慧平、阿索拉毅、鲁娟、吉克布、噶足斯马、单永珍、冯娜、马布杰伊、发星、湄子、马占祥、桑丹、王小忠、王志国、王更登加、吉狄马加等16位当代少数民族诗人的作品,他们分别属于彝族、白族、纳西族、水族、回族、藏族的等民族。共收录少数民族诗人22首诗歌作品,全本387首诗歌中占据一定比重。
纵观中国新诗百年,关于少数民族诗人及诗歌作品在当下是一个经常被忽视的问题。而对少数民族诗歌的理解也大都停留在一种民族性神秘感等多年前的层次上。这一者是因为我们所接触的少数民族汉语诗歌太少,二者是因为即使接触了少数民族汉语诗歌也不一定能判断是少数民族诗人所写的诗歌,因为无论是9诗人的名字还是诗作的内容好像根本与少数民族无关。通过对所选诗歌的阅读,我们可以发现,其实很多少数民族诗歌根本上没有什么民族性神秘感,与汉族诗人的诗作没有什么区别,纯粹是个人的生命体验与人生记忆的抒发与表达。原因在于这些少数民族诗人们已经没有多少民族记忆,他们从小就受汉语教育,生活环境也是汉化的环境。更有甚者她们早己离开边关大漠、高原草原,生活在城市当中,他们的生命深处何来那种独特的民族记忆?当然,也有不少诗作带着浓厚的民族记忆的色彩,有一种汉族诗人诗作无法拥有的色彩。这些诗人可以说基本上都有着长久或深刻的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记忆与生命体验。当然,对《年鉴》所选少数民族的诗作进行深入地赏析解读不是本文的任务,以后有机会来进行这项工作。本文只对《年鉴》中当代少数民族诗人诗选里面的詩歌作品中蕴含着民族记忆的诗作与纯粹个人经验表达的诗作作一大致的阐述,表明笔者对少数民族诗人诗歌的看法及对《年鉴》这本具有多元化诗歌选本的评价。
神话传说虽然不是宗教,但宗教里充满了神话传说,并借神话传说确定宗教的权威,而神话传说也会也会通过宗教对人们信仰的操控来影响人们生活的方方面,文学创作也不例外。这种影响也必不可少的波及到多数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创作,并在相当一部分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作品中有所体现。80后彝族诗人鲁娟是近些年冉冉升起的诗坛新秀,她的诗歌情感真挚,语言清丽,意境隽永,表达巧妙,如何启开一张中咒而失语的嘴(《解咒十四行诗(一)》)解开束缚你的银手链银戒指/指引驱送大鬼小鬼的方向/插起破除咒语的神松枝/古老的谣曲把童年/一一唤回眼前(《解咒十四行诗(二)》)诗歌一开篇就将读者拉入一个古老神秘的巫蛊世界,那是一个万物有灵、神鬼显灵的梦境般的世界,诗人仿佛化身穿越地狱、炼狱、以及天堂的意大利诗人但丁带领读者感受那飘渺、梦幻却充斥着古老原始的生命张力,同时使读者得以窥探那个神秘的鬼魅世界,并在诗人的指引下洞穿时间古老的秘密。在诗人阿索拉毅《佳支依达前夜,高举头颅组成的火把群魔乱舞》一诗中“濒临死亡”“集体暴动”“高举头颅”“群魔乱舞”“爆炸”,“鲜血”一个个充斥了暴力和热血的词语给人无端制造出一个混乱无序甚至是杀戮横行的世界。如果对其民族文化背景的不甚了解,怎么也不会想到诗人笔下那沁血的文字竟然描绘的使一个物产丰富、民族友好团结的地方:佳支依达。而彝语中佳支依达峨边,在汉语中是丝绸的故乡的意思。那是一个充斥着古老文明的远方世界,彝人的先祖坚信那个神奇的地方是由他们的民族英雄支格阿龙修造地球的棒锤所创造,所以那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人民团结可谓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在这里生活的彝族人民淳朴、善良,沿袭着古老的生活传统,一代一代口耳传承自己民族的历史和记忆,形成了独特而优秀的彝族文化。然而美丽富饶且富含古老文化气息的佳支依达,却在混杂着血腥和暴力的狂乱气息中扑面而来,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疯狂的撕咬着同伴甚至是自我的身躯,也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疯人怒目圆睁的忌惮着四周,给人一种迎头撞击的疼痛感和震撼力,不禁让人感受到蓬勃的汉文化对于少数民族文化的同化作用之强大,更让人感受到飞速发展的现代文明对古老文明巨大的冲击和震撼!
面对强大的文化侵袭,少数民族文化显得脆弱且固执。脆弱是因为势单力薄,固执则体现出其族人对于本民族文化的执著和坚守。噶足斯马《一个彝名的重要》则带着强烈的民族记忆的底色,诗人倔强且执著的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彝名,因为那是诗人与远祖唯一的沟通。面对汉文化的猛烈冲击,少数民族文化快速撤退至边缘地带,甚至部分少数民族已经失去了本民族语言,正如诗人想要去一个彝族名字,原本是一个及其普通且微小的要求,但是却及其艰难,因为父母都已经没有彝族名字。所幸还好他们还知道自己的彝文姓氏/那也就是脸上还常洋溢着的那种自豪本民族文化还没有彻底消亡,那种文化根还在,所以诗人像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孤独、落寞却执著的探血脉深处的民族之根。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常常模糊得/只剩下钱、剔除骨头的肌肉和势利/越来越强调自我,又越来越失去自我/的年代啊,让我拼命寻找:我的根/拼命维护我的血脉。以及硬硬的骨头/(《一个彝名的重要》)诗句中充斥着对民族文化的热爱和民族传统消失的悲痛,那种对本民族文明渐渐消逝的无可奈何的落寞在诗人平静苍凉的笔调中缓缓道来,我们仿佛看见诗人在苍茫的荒原茫然无措的身影,踽踽独行,因为无根可依无根可循,那个身影异常的孤独且落寞。
《年鉴》对于少数民族诗人诗歌作品除了这种文化的伤痛,当然还有纯粹的个人生命体验。彝族诗人吉克布的《外婆》是一个天生丽质、黑发如瀑的美人,在天真浪漫的十七岁为了反抗命运的捉弄而双脚赤裸、逃奔远方。生活的风霜在外婆的身躯上渐渐打磨出岁月斑驳的痕迹,那个曾经稚嫩的脸庞已经布满生活的风霜,但她仍然倔强,像一颗顽强的石头跟这个世界抗争到底,外婆的一生固执着她的坚守和执念,像极了少数民族在民族大融合的境遇中仍然保留本民族风格与特色的坚守于执著。湄子的《浅草情歌》用一系列“巫师”、“搬家鬼”、“咒符”、“小鬼”等等带着鬼怪奇幻色彩的意象组合成一首别样的情歌,让人读来耳目一新。通读全诗没有一字在诉说爱情,诗人还用幽默诙谐的笔法去调侃“我的脸在替别人长着青春痘”“别人家的果子都可以接在自己家的树上”,仿佛是嬉笑怒骂的插科打诨,情爱便在诗中生根发芽、落地开花了一般。和慧平的《我的滇西我的村庄》《在怒江缘》,发星《在大凉山灿烂天空下》,桑丹《返回》,王小忠《十二行》,王志国《感怀》,王更登加《亲人》《影子在身后喊我》,吉狄马加《我在这里等你》《诗歌的起源》。在这些诗歌中,诗人用敏锐细腻的生命体验和富有穿透力的语言,把生命的悲伤与喜悦、热情与失落以一种富有表现力的方式展现出来,在平常的意象中包含深刻的人生体味。比如诗人冯娜的淌下失传的土话金沙江/无人听懂 但沿途都有人尾随着它/(《云南的声响》)简单近乎通俗的文字缓缓诉说着“金沙江”的故事,那大江的两岸住着的人们,那些因江水而获得生命的生灵仿佛都是它的听众,而这种古老的诉说仿佛穿越时空,静止在了时间的河流中;却又仿佛躁动不安,四处搜寻一个回应的声音。走在时间荒芜的无涯中,诗人早已知晓,从今以后的岁月可能是“是孤单难以自持的融化/是寂寞无声的繁华/是风偶尔打乱高处的秩序”尽管所有的故事可能都是去了听众,诗人仍然不会失去诉说的热情,因为那诉说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民族记忆和对生命以及民族饱含泪水的热爱。哪怕从今以后的日子“/也依然 是枯荣如年轮滚动/一世重叠着一世 碾进沉默的土壤/那种感觉 也许就像我坐在公路旁 听人说天葬(《龙山公路旁小憩》)诗人从自己的人生感悟和生命体验出发,以一种纯净而又忧郁的情感位诗歌底色,书写自己刹那间的生命感怀和人生思考。把当下的人生处境和历史未来做钩联,把现实和想象连接,把诗和思巧妙的结合抒发内心的焦虑与寻找,面对当下飞速发展的物质文明对当代人带来的身心负累,诗人的诗歌仿佛是绽放在山林清风中的野花,给喧嚣的尘世一种静谧且安详的美丽。
当然,作为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作品也呈现出明显的地方特色。比如回族诗人单永珍《卡瓦博格峰:雪山之神》用热情的语言讲述爱情就如信仰让人着迷,且沉溺其中,一词一句都流露出西部的苍凉与辽远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儿女们炽热的生命激情。回族诗人马占祥《我贪图这小城的幸福》则以一种纯粹的白描加浅淡的抒情手法,为读者描摹了一歌充满着祥和之美的乡村世界,读之令人心向往之。纳西族诗人和慧平的《我的滇西我的村庄》以一种近乎苍凉的笔触描写诗人徒步行走在清寒的月光下,孤独的像一个被“流放的国王”,他漂泊的身影浸透了家乡的思念,进退维谷之间他仿佛看到“古铜色脸庞上似曾相识的祈雨的表情”,哪怕对于家乡是多么深情的眷恋,他只能选择离开,落寞的身影灑落在滇西苍茫的群山之中。而在诗人的另一首诗歌《在怒江缘》中,率真的僳僳族姑娘用糯甜的声音劝诗人如果累了就不要在漂泊流浪就在此留下,她和她的家人都会成为他的可以依靠的亲人,诗人顿觉那一颗漂泊了太久的心灵也觉得需要停留歇息,找个有女人的地方安稳度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庄稼爱长多高就让它长多高,怒江爱流多远就让它流多远”。少数民族地区那淳朴善良的民风、那简单舒适却又浓情惬意的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啊!诗人的自立行间充满了滇西地区风土人情的热爱和眷恋。彝族诗人马不杰伊《叶勒峰什》则是以幽默诙谐的语言调侃叶勒峰什令人羞涩的地方风情,那儿的女人风骚得像是发了情得母马,向每个来人投以热情得拥抱,所以那里成为了男人快乐得源泉,男人们都喜欢去那里每一个陌生得怀抱里寻找快乐,最后诗人不无遗憾的诉说就像海洋得深处没有阳光一般,肉欲横行的地方没有真爱,全诗戛然而止,热辣的语言下是旷达洒脱的情怀和风趣的灵魂回音。
选本中所选的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常常采用那些极具隐喻色彩和象征意味的意象来抒发诗人对于生命、自然、神灵、宗教、生殖、图腾等富含古老文化气息的母体的认知。他们惯于采用一种充满于一色彩的方式,营造一种神奇、幽远且充满神秘气息的艺术世界,来对本民族古老的生存状态和原始崇拜做深入的挖掘和探讨。同时,在经济迅猛发展,物质享受主义冲击传统精神文明的当下,少数民族诗人以一种深切的情感体验,在个人于民族文化的反思和认知中,在现实和历史的回顾和叩问中完成了一种对生命和民族记忆的个性表达。他们的诗歌作品,常常借描述少数民族独特的民族风情和风俗,以具体的物象来展现本民族高昂且热烈的民族激情和民族文化,一方面展现自我对于本民族悠久历史的沉醉和无限崇拜之情,另一方面也体现出诗人在面对本民族文化褪色的过程中无可奈何的惋惜之情。《年鉴》收录少数民族诗人并把他们放在选本显著的位置推出,不仅有助于少数民族诗歌与当下诗坛形成良性的互动,为诗坛生态的多元化发展格局的形成蓄积力量,还可以通过对少数民族诗人的关注来为中华传统精神的建设贡献力量。
参考文献
[1]杨克.2011-2012中国新诗年鉴[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2]明飞龙.诗歌的一种演义[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
课题编号:江西省研究生创新课题,项目编号:YC2016-S396
(作者介绍:陈亚奇,赣南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