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细菌战罪行初探
刘莹莹
摘要：1942年5月5日，根据日本陆军第552号命令，南方军冈字第九四二〇部队在今新加坡设立，这支部队的设立使其与哈尔滨的七三一部队、北京的一八五五部队、南京的一六四四部队、广州的八六〇四部队一样，成为日本细菌战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与七三一部队等细菌战部队彼此配合，开展了大规模鼠疫菌、炭疽菌的研制和实验，是日本准备和实施细菌战期间的重要军事力量。
关键词：防疫给水；细菌战；九四二〇部队；战争犯罪
中图分类号：K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475（2016）08-0094-03
1938年至1945年，在七三一部队直接指导下建立了一系列细菌战机构，主要有华北军第一八五五部队、华中军第一六四四部队、华南军第八六〇四部队、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遍及中国东北、华北、华中、华南及新加坡等国家，以防疫给水为名准备实施大规模的细菌战和人体实验。近年来，学者多集中研究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华北军第一八五五部队、华中军第一六四四部队、华南军第八六〇四部队等问题，限于资料限制，中国学者对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问题尚无专门研究。事实上，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是日本细菌战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其对外侵略东南亚国家的军事力量。本文以日本国立公文书馆保存的《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内容为研究中心，依托九四二〇部队老兵证词及相关档案史料，以期揭示关于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的有关历史事实。
一、 机构设置及主要活动
1942年5月5日，根据日本陆军第552号命令，南方军冈字第九四二〇防疫给水部在今新加坡建立，隶属日本陆军省参谋本部第九技术研究所，部队长先后为羽山好夫大佐、佐藤大佐和小野寺中佐。本部设在新加坡昭南爱德华七世医科大学医院分院（现为新加坡卫生部药品管理局）。该部队编制208人，实有人员最多时达590人。其下设3个队：井村队，负责捕鼠、饲养老鼠，并在马来西亚的中部设有一个小分队；中安队，负责繁殖和研究跳蚤；江本队，负责研究收集鼠疫菌，保存和繁殖以及感染老鼠，并制造少量疫苗。[1]
关于九四二〇部队的资料记载非常少，日本老兵竹花京逸曾撰写了《我见到的跳蚤、老鼠和鼠疫菌》[2]一书，对九四二〇部队有着详细的记载。竹花京逸，1943年5月作为文职人员被招募加入部队，同年6月被分配到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在他的书中记载：“我被分配到日本南方派遣军冈字第九四二〇部队，部队长是陆军军医大佐羽山好夫。部队的公开名称是南方军防疫给水部。部队总部驻地在新加坡郊外的爱德华七世医科大学，该大学的全部设施均被部队占用……我们在新加坡总部大约接受了一周多的新兵入伍教育。之后，除了全体女子军属和若干男子军属留在总部做勤务工作外，其他人员都被派往属于原勤务部队的制造细菌武器的秘密部队新加坡冈字第九四二〇部队总部，该部队的名称是梅冈部队。渡过分隔新加坡和马来半岛的柔佛海峡，再乘坐卡车跑大约30到40分钟公路，爬上缓坡，视野一下就开阔了。在一片茂密的灌木林中，带有钟塔的淡粉色的二层楼房的建筑物就是总部。以总部为基点周围分布着很多形状各异的建筑物。这里就是以卫生兵和军属混合组成的梅冈部队的所在地……该部队驻地是椭圆形的建筑格式，其中央部分用混凝土制作的很厚的围墙区分为南北两部分。在北侧坐落着十几栋特殊型的病房。病房与病房之间有相当长的距离。在南侧坐落着总部事务所、研究室、各队业务所、将校军官宿舍、兵舍、军属宿舍、食堂、酒馆等附属建筑物。从南端的卫生哨所到北端最里面的病房之间目测的话，大约有8公里左右。那个庞大的建筑地都用带着篷盖的铺装道路连结起来。在小岗、小沟谷到处都修筑了整齐的排水沟。这里就是有名的疟疾的发生地……梅冈部队以久保军医少佐为部队长。”[3]
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成员大快良明，1917年生人，2002年金成民先生曾对其进行采访取证，在询问大快良明是否听说有关细菌培养的事情时，大快良明说：“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一层主要用于办公，二层培养室培养各类菌种，包括鼠疫、伤寒、霍乱、炭疽等各类菌种。”当问及队伍为何会安排到新加坡时，他回答道：“为了与美国交战，便于向美国本土投放细菌武器，但实际并没有向美国空投。”[4]
综上所述，南方防疫给水部本部由南北两部分组成，两层结构。北部设有病房，南部在一层设总部事务所、研究室、各队业务所，二层设细菌培养室。附属设施还有将校军官宿舍、兵舍、食堂、酒馆等。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是一支秘密部队，公开的名称为南方军防疫给水部，即以防疫给水为幌子，行细菌实验生产准备细菌战之实。
二、 准备鼠疫细菌战剂
根据已掌握的资料证实，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主要任务是进行鼠疫跳蚤的培植并生产细菌。由于鼠疫和跳蚤在南洋地区有极强的繁殖能力，是日军实施细菌战的重要武器，故日军不仅在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设有专门的研究基地，而且还下令大量培植鼠疫菌。据大快良明供述：“昭和十九年（1944年）我受命回国，去崎玉收购白鼠，共收购了5万只，用卡车运到一所医学校，那里有一个机场，然后用飞机运到新加坡，一架飞机能运4500只，三架飞机，一次1.5万只左右，运了3次。”[5]到1944年，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的鼠疫跳蚤生产能力在日军各大细菌部队中，仅次于哈尔滨的七三一部队。[6]1944年11月28日，日军大本营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田真穰一郎在他的工作日志中作了这样的记录：在马来的精神病院的后面生产“黑饼”（黑老鼠）和“谷子”（跳蚤），按“保号作战”计划，1945年9月鼠疫跳蚤生产须达到300公斤，其中关东军150公斤，南方军60公斤，华中军30公斤，华北军20公斤，华南军10公斤，南方军60公斤，华中军30公斤，华北军20公斤，华南军10公斤，内地30公斤。[7]
综上，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运送老鼠数量大、生产的鼠疫跳蚤斤数多，承担着生产鼠疫菌和跳蚤的重要使命，如此大规模生产鼠疫菌和跳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准备实施细菌作战。
筑波大学附属高中教师高嶋伸欣在《南方军防疫给水部（冈）第九四二〇部队—马来西亚、新加坡的细菌战部队》一文中，引用了陆军省医务局医事课长金原节三军医大佐《陆军省业务日志》中对南方军防疫给水部所作的如下记录：1.从去年九月开始研究的鼠疫跳蚤在南方（军）发育良好，繁殖力也很强。2.南方在山稜地区有肺鼠疫，在海岸地区有腺鼠疫，一般通过四季来散发。3.南方携带鼠疫的跳蚤外壳坚硬，对于热的抵抗力也强，在沥青路面（45℃）一分钟就会死亡，在草地却能生存两天以上。4.用原来的方法，使用场所小，增殖率低。改良第一种方法适用于南方。改良第二种方法适用于保存。5.捕鼠是捕鼠器的10%（南方一年中都可捕到这一比例的鼠类），北方根据季节不同而捕获的比例也各不相同。6.在南方由于气候的关系四季都适于繁殖，如果避开雨和阳光到处都可以成为饲养场。7.从北方输入的老鼠需要一个月的驯化期。8.输入一次鼠疫病菌后它们也能在当地存活。
从报告内容上看，其不仅总结南方培育跳蚤的优势，而且证实在南方军防疫给水部建立之后，鼠疫跳蚤的研究工作就开始大规模进行了。报告撰写时间是1943年4月17日，文中提及“从去年九月就开始研究鼠疫跳蚤”，说明至少在1942年9月培育鼠疫跳蚤的活动就开始进行了。
三、 研究范围和研究内容
除了金原节三军医大佐的《陆军省业务日志》外，《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也是证实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研制细菌的重要资料。《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是南方军防疫给水部内部研究的专题报告，其保存在日本国立公文书馆，笔者参考的资料共由11篇报告组成，合计183页。分别是：陆军军医大尉大田黑猪一郎撰写的《关于类鼻疽》[8]，河野寮园撰写的《关于昭南岛的棋斑按蚊》[9]，河野寮园与庄司正巳合作的《关于泰国出现的詹氏按蚊（西奥博尔德，1901年）》[10]，军医中尉谷信正的《关于大东亚共荣圈内麻风病的分布状况》[11]，樋口正人的《在昭南地区检查人体寄生虫卵时发现的一例缩小膜壳涤虫》[12]，村井丰一的《缅甸境内疟蚊及疟疾调查所见》[13]、《关于疟蚊的备用知识》[14]、《尿中奎宁检出法》[15]，军医少尉安宗显的《南方圈内栖息鼠族的调查研究》[16]，军医中佐内藤良一的《印度传染病史概要》[17]，陆军技师贵宝院秋雄的《马来半岛与鼠疫流行相关的主要栖息啮齿类》[18]。
上述报告封面都标识有英文，缴获地点为菲律宾吕宋岛，缴获时间为1945年5月，有保存在医学技术组等信息。在二战历史上，1945年5月美军反攻并占领了菲律宾，据此可以断定档案为美军攻占菲律宾之后，在吕宋从日军手中缴获的资料，这些资料在20世纪50年代又被返还给日本。
《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形成时间是昭和十七年十二月至昭和十八年十一月（即1942年12月至1943年11月），与南方军防疫给水部活动时间相吻合。从《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内容上来看，主要涉及医学史、细菌学、人体实验、传染病史学、生物化学、动物实验、动物病理、昆虫学、鼻疽菌及相关传播方法等相关内容，尤其对鼠类的相关研究颇多，对捕鼠类的形态、种类、活动范围均有涉及，同时对跳蚤培植、调查研究状况都给予了详细分析，同时对新加坡地区的人体寄生虫类调查研究尤为重视。《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内容涉及的地域还有缅甸、印度、泰国等东南亚国家。
四、结论
此次《南方军防疫给水部业报》的发现和公开，从史料上弥补了以往对此研究的不足，是新资料、新证据和新发现，通过对业报内容的解读，不仅可以对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的细菌战研究范围、研究程度有一个初步的评估，有助于深入研究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的细菌战犯罪事实和战时行为。
南方军防疫给水部成立之后主要开展了细菌战相关准备活动，从老兵证言上来看，其组建的目的为针对美国准备大规模细菌作战，其也就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为同美国持久作战而在其控制的范围内设立的细菌战部队。从其设置时间和范围上来看，日本将其作为太平洋战场的重要军事力量。从部队的规模和建制上来看，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的机构主要是由三个部组成，部队长为大佐，人员约有208人，最多时达509人，这同七三一部队各支队的规模相当。
总体来看，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研究的内容是以鼠疫菌、炭疽菌及其传染媒介、传播方法为主要内容，这完全是进攻型细菌战的研究范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陆军军医大尉大田黑猪一郎所撰写的《关于类鼻疽》一文，涉及医学史及流行病的地理分布，同时对类鼻疽的症状、病理、诊断、免疫、治疗及其传播方法都给予了论述，证实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长期开展鼠疫菌、炭疽菌的研制和实验，据此可知南方军第九四二〇部队是日本准备和实施细菌战期间的重要军事力量。
参考文献：
[1]金成民.日本军细菌战[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 社，2008.
[2]此书是原南方军防疫给水部（冈）第九四二〇部队 的军属竹花京逸根据自己1943年5月作为志愿军 属入队，同年6月被分配到（冈第九四二〇部队）， 战败前在该部队从事鼠疫跳蚤饲养与繁殖工作的 体验，以自传的形式加以整理后出版的。B6版140 页左右，版本记录页上印的发行日期是1991年12 月8日，后载于[日]《七三一部队展月刊》1992年12 月26日第3期.
[3]杨玉林、辛培林.细菌战[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 版社，2002：482.出自[日]竹花京逸.我见到的跳蚤、 老鼠和鼠疫菌.
[4]金成民、中野胜.日本军细菌战原队员证言集[M].哈 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9.
[5]金成民等.跨国取证七三一[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 出版社，2002.
[6]陈致远.日本侵华细菌战[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 版社，2015.
[7]陈致远.日本侵华细菌战[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 版社，2015.引自[日]田真穰一郎：《真田日记》 1944.
[8]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35号メリ オイドージスに就て》；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 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9]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37号昭 南島に於けるA.Tessellatus Theobaldに就て》；位 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0]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51号泰 國ニ於けるAnopheles jamesi Theobald，1901· の発生に就て（昭和18年2月15日）》；位置：中 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1]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63号大 東亜共栄圏に於ける癩の分布状況に就て》；位 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2]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64号昭 南地区に於ける人体寄生虫卵検査に於て発見せ るHymenolepis diminutaと思わるる一例》；位置： 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3]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38号緬 甸に於けるアノフェレス及マラリア調査所見》； 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 所.
[14]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38号緬 甸に於けるアノフェレス及マラリア調査所見》； 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 所.
[15]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48号尿 中キニーネの検出法》；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 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6]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61号南 方圏内に棲息する鼠族の調査研究 第2報 生 態に就て》；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 省防衛研究所.
[17]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44号印 度に於ける伝染病史概要》；位置：中央—軍事行 政衛生—96，防衛省防衛研究所.
[18]件名标题：《南方軍防疫給水部業報·丙第49号マ ライ半島に棲息するペスト流行に関係ある主な る齧歯類》；位置：中央—軍事行政衛生—96，防衛 省防衛研究所.
[责任编辑：秦 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