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信仰的溃败 |
范文 | 朱映锴 【摘 要】《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作为主人公的麦克白不满足于仅为人臣,进而谋杀国王残害忠臣,从杀伐果决受人敬仰的将军变成了残暴无章疑神疑鬼的君主,最终,被正义之师剿灭的悲剧值得我们深思。本文从信仰的角度,借助亚里士多德对于悲剧的界定重读《麦克白》,深入分析麦克白的心路历程,可以发现正是由于信仰的不坚定造成了麦克白的悲剧,也正是这样一个并非绝对的好人也不是绝对的坏人的麦克白,才能引起读者对于人性的深思,对于悲剧的欣赏。 【关键词】《麦克白》;信仰;心魔;悲剧 中图分类号:I106 ? ? 文献标志码:A ? ? ? ? ? ? ?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8-0195-02 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极具悲剧性色彩。所谓“悲剧性(tragic)”,是崇高(sublimity)的集中体现,是指从肉体上毁灭或是从精神上摧残历史的美的事物所产生的悲。这种悲体现美的事物的有限存在性,而在另一方面又是对美的事物的肯定[1]。亚里士多德早在《诗学》中论述,悲剧是崇高人物和命运之间的搏斗[2]。以此悲剧标准重读《麦克白》,便可感受人物的戏剧张力。麦克白统领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是一个忠君爱国的正面角色,而后却大逆不道谋权篡位,破坏了之前塑造的正面形象。成为君主之后更是暴虐无章滥杀无辜,这是对美的颠覆,侧面证实了美的有限存在。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麦克白的人物形象鲜明饱满,综合了人性的善与恶,有着为了目标而不顾一切奋勇前行的壮烈,给人激荡人心的力量冲击,这是对美的肯定,从而形成了特别的悲剧美。 一、女巫预言的诱惑与麦克白信仰的动摇 在《麦克白》这部戏剧中,作为主人公的麦克白直至第一幕第三场才出现。通过第一幕第二场的侧面描写,读者便可以领悟到麦克白英勇无畏平战乱的信息。第三场中,麦克白与班柯在荒原上遇见了三女巫,她们预言麦克白会成为考特爵士和未来的君王,班柯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随后便消失不见。行走于荒原,遇见神秘莫测的人物,听见奇怪的话语,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正常人的反应当如班柯一样,询问“他们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3]”,但麦克白表现出的却是遗憾“我倒希望他们再多留一会儿[3]”。麦克白希望从女巫口中确认自己能成为国王,或者说他希望通过交谈来判断预言真假。与班柯的不为所动相比,麦克白已然显露了对预言成真的希冀,不愿屈居人下。随后,洛斯带来令麦克白振奋的消息,他被加封为考特爵士。“葛莱密斯,考特爵士;最大的尊荣还在后面[3]”,从这句话可看出,麦克白对君主之位蠢蠢欲动,野心再无遮掩。班柯察觉了他的信仰动摇,提醒他“魔鬼为了要陷害我们起见,往往故意向我们说真话,在小事情上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在重要的关头我们便会堕入他的圈套[3]”。然而,麦克白想的却是“两句话已经证实,这好比是美妙的开场白,接下去就是帝王登场的正戏了[3]”,并且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想杀掉国王。 亚里士多德评论悲剧人物是比今天的人好的人。从道德品质上看,应该是比一般人好,又比好人坏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可制造出怜悯和恐惧的悲剧审美效果[4]。身为将军的麦克白,胆魄过人,能力出众,有勇有谋,令人闻风丧胆,这本应是经典文学的正面角色。他也曾在国王邓肯面前表露决心“为陛下尽忠效命,它的本身就是一种酬报。我们对于陛下和王国的责任,正像子女和奴仆一樣,为了尽我们的敬爱之忱,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3]”。如果麦克白是一个绝对的好人,时时自省克己,忠君爱国,礼贤下士,严明军纪,听从指挥,想必他将成为伟大光荣留名青史的道德楷模。然而,这样的人物却因过于完美而产生了距离感,破坏了美的形象。更可叹的麦克白不想屈就于将军之位,对自身地位不满足,对国王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加上女巫神秘预言的诱惑,麦克白偏离了正道,走向了歧路。 二、弑君篡位的残忍与东窗事发的恐惧 一步登天的诱惑,加上麦克白夫人的怂恿,麦克白任由心中邪念作祟,为了绝对权力,不顾邓肯的器重栽培,不顾万人唾弃的骂名,抛弃信仰背弃善良,走入万劫不复之境。有些评论家为他辩驳,是因为麦克白夫人凶狠强势才致使麦克白弑君。然则纵观全剧,麦克白夫人不过是给麦克白打了一针强心剂,在他摇摆不定的时候,为他勾勒了登上君王之位的美好蓝图。究其根本,真正促使麦克白下定决心杀死邓肯的是他自己深埋于心底的邪念。麦克白夫人看见国王安睡于床铺之上,宛如父亲一般,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下手,是被心魔控制的麦克白表示,“我的决心已定,我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干这件惊人的举动。去,用最美妙的外表把人们的耳目欺骗;奸诈的心必须罩上虚伪的笑脸[3]”,并夺过了尖刀,了却了邓肯。信仰终究没有锁住麦克白心中的恶魔,而是让它挣脱了束缚,反过来给信仰加上了枷锁。 国王之死震惊朝野,几乎所有人都轻信了麦克白的诡辩,唯独班柯看穿真相,这不过是麦克白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但是班柯选择了沉默同时警告麦克白,你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但“你得到这种富贵的手段恐怕不大正当[3]”。班柯希望麦克白压制住自己的心魔,回归冷静与平和,既然已经为王就做明君,如果做不到不要忘记女巫也曾预言班柯会是君王始祖。实际上,班柯从未想过成为君王,他信仰坚定,为人臣子绝不可有逾越之心。他向麦克白表示“谨遵陛下命令;我的忠诚永远接受陛下的使唤[3]”。可是麦克白已入魔道,无法逃脱实现自救,即便班柯对他恭谨顺从,麦克白却仍惊惧惶恐,“我对于班柯怀着深切的恐惧,他的高贵的天性中有一种使我生畏的东西;他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在他的无畏的精神上,又加上深沉的智虑,指导他的大勇在确有把握的时机行动[3]”。正如Uddin评论,登上王位后,麦克白想的一切就是保住王位[5]。于是,麦克白独自暗中谋划成功杀死了班柯,整个过程并没有告知麦克白夫人,因为自从谋杀了邓肯,麦克白和他夫人便因为后遗症而日渐疏远[6]。麦克白与麦克白夫人本是齐心协力成功夺取君主之位,但此后两人的性情转变却大不相同。麦克白越来越冷漠凶狠,视人命如草芥,而麦克白夫人则陷入恐慌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从这里便可以辩驳指责麦克白的悲剧是由于麦克白夫人导致的观点,至此,麦克白的信仰崩塌得更为彻底。 三、麦克白的结局与悲剧的艺术表征 Davidson感叹道:“尽管麦克白在戏剧前期试图抵抗他那激烈而压倒性的邪恶思想,但现在似乎无法克制它们。他放弃了自己的意志,不再能够自主行动,成为一个邪恶势力的傀儡。[7]”继杀死班柯之后,麦克白仍感到不安想要除去麦克德夫。如果说杀死班柯是为坐稳王位,而杀死麦克德夫的妻儿则尽显麦克白的残暴。麦克德夫的妻子稚子何辜,只是因为麦克白的猜忌就惨死家中。这时的麦克白已经变成了视人命如草芥,一心为王的魔鬼。无君无国,无百姓无天下,至此,麦克白的命运走向昭然若揭。大臣愤懑,民生哀怨,如此滥用权力杀人如麻的君主,就算没有弑君篡位也必将遭到全国的讨伐。不仅如此,莎士比亚神笔一挥,安排麦克白夫人梦游,泄露谋反的机密,这段情节恰如一把利箭,将麦克白钉在了死亡柱上。麦克白因为信仰全线崩溃,无法抵御黑暗思想侵蚀,最终被心魔吞噬成为多疑可怖的暴君。当马尔康说出“麦克白气数将绝,天诛将至;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的[3]”,麦克白之死便再无悬念。 为何麦克白的悲剧能引起读者哀叹呢?在一定程度上,麦克白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经亚里士多德论证,悲剧主角“不应遭殃而遭殃,才能引起哀怜[8]”。经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发现麦克白并非是一个天生的恶人,他不仅有着美德和功勋,而且在起初杀人时,心中尚存着善的一面,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悖于道德而内心备受煎熬。这种煎熬让我们产生了同情与敬畏,而这种同情和敬畏又可与他的毁灭般的恶相抵[9]。麦克白的信仰与心魔的争斗历程,让我们看到了麦克白的善与恶,也让我们自省做过的每一个抉择是否也会导致如此大的悲剧。每个人心中都有着恶魔,但是信仰如脚链一般锁住了它,它会时不时地尝试挣脱,但只要信仰这道脚链足够坚固,恶魔终究只能困于囚牢之中。倘若信仰出现了裂缝,心魔就会冲破束缚,与信仰开始大战,或是再次被信仰斩于马下,或是让信仰成为它的俘虏。 四、结语 麦克白本是一个有勇有谋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国王对他赏识有加,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如果麦克白坚定信仰,对国王忠心耿耿,对同僚以礼相待,保一方平安,想必他将成为一代楷模。矛盾的是,麦克白虽胆魄和能力非凡,但他缺乏坚定的信仰,缺乏对君主的忠诚。我们在看剧时一定有过假设,假设麦克白从一而终,那么他就不会被女巫的预言与麦克白夫人的怂恿所动摇;假设麦克白在杀死邓肯之后听从了班柯的警告,为君贤明,那么也不会有朝野之乱;假设班柯死之后,麦克白没有滥杀无辜,令群臣百姓人人自危,那么马尔康也不能振臂一呼八方应和。 麦克白的信仰与心魔的争斗历程,实质上是善与恶的争斗历程,是每一个看起来微乎其微的抉择导致他跌入无可挽回的深渊。麦克白的悲劇感,是自救无望他救缺席所带来的悲悯,是因为信仰的薄弱带来的灵魂恐惧与战栗,是读者的顾影自怜。麦克白一直游走于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一只脚已迈入地狱而不自知,信仰锁不住心魔,这才导致了悲剧。 参考文献: [1]杨静.有限与超越——《麦克白》的悲剧性[J]. 大众文艺, 2010, (3):63-64. [2]亚里士多德. 诗学[M]. 罗念生译.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3]莎士比亚. 麦克白[A]. 朱生豪译. 莎士比亚全集第三卷[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4] 索佳. 应用亚理士多德理论浅析悲剧人物——麦克白夫人[J]. 时代文学(下半月), 2010(3): 86-87. [5] Uddin, Md. Abu Saleh Nizam. From Self Banishing Life to Life Banishing Self: The Prominent Causality and Lady Macbeths Tragic Downfall[J]. IIUC Studies, 2014, 10&11: 217-230. [6] Greenberg Yael. Lady Macbeth and Rebecca West: The Masculine Womans Oedipal Complex[J]. PsyArt, 2017, 21: 13-19. [7] Davidson Clifford. Evil and Fascination in Macbeth[J]. Parergon, 2017, 34(1): 129-141. [8]刘瑛. 解析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中麦克白悲剧命运的不可避免性[J].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08, 27(2): 108-110. [9]肖四新. 恐惧与颤栗——《麦克白》悲剧内核新探[J]. 国外文学, 1999, (3): 79-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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