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文化圈鸱尾的类型研究初探

    张明皓

    

    

    

    内容摘要:本文以东亚文化圈内目前现存的鸱尾形象为研究对象,根据鸱尾的整体造型与细部装饰特征,结合这些鸱尾所处的时代与地域,将东亚文化圈内的鸱尾分为整体型鸱尾与截断型鸱尾。

    关键词:鸱尾;东亚文化圈;建筑构件

    中图分类号:K928.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6)01-0033-09

    Abstract: Based on extant images and examples of chiwei(bird-like roof decoration)in the East Asian cultural circle,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features of the overall model and decoration of this architecture in detail. Considering the times and regions of these examples, chiwei are further classified as one of two types: complete or truncated.

    Keywords: chiwei; East Asian cultural circle; architectural components

    鸱尾是东亚传统建筑体系中一种重要的建筑构件,兼具装饰性与功用性的特点。祁英涛[1]、村田治郎[2]及冯双元[3]等多位学者曾对鸱尾的源流进行了考证与研究。在追溯鸱尾本源的同时放眼东亚文化圈,可以看到鸱尾曾经在该文化圈内得到广泛的使用,并随着空间与时间的变化形成迥异的风格。这其中尤以我国中原地区之北魏与隋唐,朝鲜半岛之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日本列岛飞鸟、白凤和天平等时期的鸱尾形象最具代表性。因此,厘清鸱尾在这些地区的发展演变规律,对于研究我国早期中原建筑文化在东亚文化圈内的传播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 鸱尾的功用与构造

    鸱尾实际上是一种用于建筑物正脊两端的装饰性瓦件,一般来说,一座建筑都至少有两个鸱尾(左右两端各一)。其功能大致有两种:其一,鸱尾在正脊两端作收头处理,在构造上或立面处理上都能与正脊完美结合;其二,鸱尾的构件一般比较大,重量也相对较重,因此它位于木结构屋顶的顶部,以本身较大的自重压住易倾覆的木结构,使结构的可靠性和整体性得到加强。

    根据日本学者的研究,在构造上鸱尾大致可分为胴部、纵带和鳍部三个部分(图1)[4]。胴部是鸱尾的主体结构,其一侧的端头(也称为头部)往往开有孔洞,以榫接的方式将鸱尾与正脊相接,有的鸱尾在胴部的中央也有一个小孔,将鸱尾与垂脊相接。胴部的上方往往还存在一条弯曲状的脊棱,将胴部突出的头部与上方的纵带相连。纵带和鳍部都是附属结构,依附于胴部。有的鸱尾纵带仅有一条,而多数鸱尾则存在两条纵带,其间往往还有连珠纹加以装饰。纵带的外侧就是鳍部,一般都以片断状的构件加以装饰,以模拟尾巴的形状。有的鸱尾还以羽毛状的结构加以装饰。胴部的背面称为鸱尾的腹部,下方往往开有半圆形的孔洞,以便将鸱尾放置在正脊上。

    由于鸱尾的体积与自重均比较大,同时处于建筑的最高处,因此易于遭受诸如雷电、地震、鸟兽等外力的侵害而毁坏,如“(义熙)五年六月丙寅,雷震太庙,破东鸱尾,彻柱,又震太子西池合堂”[5];又如“(晋孝武帝)太元十六年正月,鹊巢太极东头鸱尾,又巢国子学堂西头”[6]。

    二 我国中原文化圈内的鸱尾

    目前所存的汉代陶楼明器与墓阙等建筑中,仍然保留了早期鸱尾的形象,如著名的四川雅安高颐墓阙顶上的鸱尾(图2)[7]。石阙顶部的屋脊由于高度的增加而变得厚重,其中央为一个圆形的装饰物,两端已经呈现出微微起翘的状态。推测正脊厚度不断加大且两段的起翘也不断增加,使作为屋脊两端收尾构件的鸱尾不断得到发展与变化。

    汉代以后,中原文化圈内现存的鸱尾形象与实物不断增多,主要以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的石窟壁画与墓室壁画为主,而受中原文化影响的敦煌壁画中也保存了大量的鸱尾形象。以这些壁画形象、鸱尾实例为研究基础,中原的鸱尾根据年代的不同具有以下特点。

    汉代之后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是鸱尾的初步形成时期。在这一时期鸱尾在汉代屋脊两端高度不断增加的基础上逐渐发展变化,由早期的单一、素朴逐渐向初步的装饰化、形象化方向发展。尽管这一时期的石刻线画、石窟壁画和墓葬明器中存在大量的鸱尾形象,但真正用于屋脊的鸱尾实物迄今尚未发现,因此仅能通过现有的壁画形象与明器模型对该时期的鸱尾进行分析。

    莫高窟第257窟南壁的建筑图表现了北魏时期鸱尾的形象(图3)[8],壁画中的深色部位应为鸱尾的胴部,浅色部位则应为尾鳍部分,两部分的分界线则应是早期鸱尾的纵带部分。该鸱尾可简单分为胴部和尾鳍两个部分,结构比较简单,体现了早期鸱尾形式单一、素朴的风格特点。同时,从壁画的表现来看,鸱尾的尾鳍端头向内凹曲,有的甚至达到卷曲的程度,显得颇为有力。类似的形象在大同云冈第9窟、第12窟和龙门石窟[9]中也都有发现。此外,山西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10]和宁夏固原北魏墓漆棺画[11]中也有类似鸱尾的形象。

    到了南北朝的后期即北魏末期、西魏和北周时期,鸱尾的装饰性逐渐增强。如莫高窟第285窟西魏壁画中的建筑鸱尾[8]37,其尾鳍部分已经开始出现两个分瓣;再如莫高窟第296窟北周壁画[8]18,其鸱尾尾鳍部分则出现了多个分瓣。笔者认为这种装饰化的倾向很可能在北魏末期就已经开始出现,如北魏孝昌三年的洛阳宁懋石室中的建筑鸱尾[12],其尾鳍部分似乎已形成羽毛状的装饰。再如河南淇县的田迈造像图中的鸱尾尾鳍部分也呈现出羽毛状的装饰[12]17,而主体胴部已经分化出脊棱的部分。鸱尾尾部的分瓣数增加以及羽状装饰的初步形成,使得鸱尾尾鳍的装饰效果得到加强,随之尾鳍逐渐脱离于原有主体而逐渐成为依附于胴部的装饰性构件。同时,鸱尾的尾鳍端头仍然体现出一种向内凹曲的状态,只是其凹曲的力度似略有减小。

    隋朝以后,鸱尾逐渐进入发展的鼎盛期,其风格似乎有了较大的转变。南北朝时期的鸱尾,往往整体高度相对较小,而隋朝的鸱尾明显要高出屋脊很多,在高度上要大于前朝鸱尾,如莫高窟第314窟[13]、第423窟[8]44等,类似的例子在洛阳龙门隋代石窟中也还有很多。这些图样所表现出的鸱尾有很多共同点,如鸱尾高度突出屋脊很多,尾鳍部位向内凹曲的力度明显要逊于前朝,而且部分鸱尾与前朝相比显得更加厚重,不如前朝的清秀等。西安北周安伽墓出土屏风中的建筑鸱尾实际上已经表现出这种风格的变化[14],而莫高窟第302窟壁画中的鸱尾较之前朝要饱满许多[13]图版10,其体量也似乎更大,同时尾鳍部分似已成为独立部分而依附于胴部,同时尾鳍部分的重彩似也表明其上或存在羽状装饰。

    目前,隋代的鸱尾已发现有2个实例,它们分别是李静训墓出土石棺屋脊上的鸱尾以及隋仁寿宫井亭所出土的鸱尾(图4—5)[15-16],这些鸱尾实例有助于进一步的分析。这两例鸱尾的风格大致相似,其整体都呈现一种竖直站立的状态,胴部、纵带以及尾鳍三个结构部分已清晰可见,尾鳍部分呈发散的羽状装饰,纵带部分由两条纵带所围合,而脊棱部位虽然仍然向内凹曲,但是其凹曲的力度明显要减小很多,这些与前朝的风格相比同样有很大的差异。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省博物院收藏的1件陶屋[17],其所处年代目前学界存有较大争论,或认为隋朝所造,或认为属北朝遗物。该陶屋的鸱尾整体高度不高,脊棱部位向内凹曲有力度,而且其尾鳍部位似乎仍然依附于胴部主体,并未形成独立组成部分。根据上述南北朝与隋代鸱尾所体现的种种差异特点,笔者认为此陶屋属于北朝遗物的可能性较大。

    隋朝鸱尾的总体风格为唐朝所继承,但在部分地方两者也存在明显的差异,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隋朝鸱尾尾鳍的端部与胴部脊棱相交而形成一个突出的尾尖,初唐时期仍然有这种风格。如莫高窟第431窟[18],但是部分鸱尾的尾鳍逐渐向后收缩,其端部截止于胴部顶端,形成了胴部脊棱突出而尾鳍依附于其后的形态。进入盛唐之后,这种尾鳍截断式的鸱尾被大量使用,类似的例子在敦煌壁画中有很多,如敦煌第23窟(图6)[18]图版163。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形式的鸱尾也曾传播至东北亚半岛,高句丽安鹤宫、新罗雁鸭池和日本唐招提寺金堂的鸱尾都属于这种风格。

    其次,鸱尾在整体形态上也有所变化,唐以前的大多比较清秀,体态比较修长,同时显示一种力度的美。唐之后尤其是盛唐以后,随着当时社会“以丰满为美”这一审美标准的确立,鸱尾的风格也逐渐变得肥硕而丰满。唐昭陵献殿遗址出土的鸱尾将这一特点表现得非常明显(图7)[19]。该鸱尾由于尾鳍部位所占比例较小,而胴部主体则相对较大,特别是胴部前端与屋脊交接处的加大、加高,使得整体风格较之前朝丰满了许多。类似的例子在唐九成宫9号遗址中也有体现(图8)[16]176。

    第三,进入盛唐之后鸱尾的装饰性进一步加强,这突出表现在胴部和尾鳍之间的纵带装饰。早期鸱尾的纵带仅是划分胴部和尾鳍的一条界线,而此后纵带逐渐由一条变为两条甚至多条,纵带部位也由一条线转而成为一个面。盛唐之后,在纵带部位增加宝珠或莲花纹的装饰物,使得其装饰意味更为强烈。西安大雁塔门楣石刻唐代佛殿图中的鸱尾就表现出这种装饰性的效果[20]。同时期的渤海国,在其东京城宫殿遗址上也曾出土了鸱尾的残片[21]。该残片中鸱尾的尾鳍部分是残片的主体,一侧就是一条弯曲状的纵带,而纵带的一侧装饰有宝珠,这样的形式组合加强了鸱尾的装饰效果。近几年在渤海国中京西古城5号宫殿遗址也出土了具有类似装饰效果的鸱尾残片[22]。

    进入晚唐以后,鸱尾逐渐向鸱吻转变,其装饰性风格也随之有较大的转变。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大殿正脊中的鸱尾[1]68,就是目前体现这一风格转变最早的一例。该鸱尾的胴部端头增加了一个怪兽,正张开大嘴咬住正脊,胴部之上也有两条纵带,中间以宝珠为装饰(图9)。该鸱尾虽然并非原物,但为辽人仿唐加工之物,因此仍然具有参考意义。唐之后的辽代建筑素以接近唐代风格而著称,辽代建筑的鸱尾也都体现了鸱尾向鸱吻形式的转变,如山西华严寺薄伽教藏殿[23]和辽宁义县奉国寺大殿的鸱尾(图10)。

    三 朝鲜半岛的鸱尾

    目前,朝鲜半岛发现多处鸱尾实物,它们所处的年代与地区也各不相同,其中包括高句丽鸱尾多个,百济鸱尾2个,新罗与统一新罗时期鸱尾2个。此外,还发现一些鸱尾的残片。

    这些现存至今的鸱尾,形式上也各有特色。三国时期的高句丽目前共发现两处共5个鸱尾,一处位于平壤大城山城一带的安鹤宫遗址,另一处则出土于定陵寺遗址。安鹤宫遗址出土的鸱尾[24]共发现4个,其中3个形式相仿,另1个则略有不同,可分为A、B两型。A型鸱尾体态清秀,脊棱尖部突出,如鸟喙般尖锐,尾鳍部分呈弯曲放射状逐渐向上,其一侧为纵带,上有宝珠多个,胴部的主体无装饰,显得比较素雅。B型鸱尾体态略丰满,脊棱的尖部不如A型突出,值得注意的是胴部主体上布满鳞片状纹样,这种装饰纹样在目前已知的鸱尾纹样中为唯一的特例。定陵寺遗址出土的鸱尾[25],其形式与安鹤宫出土的A型鸱尾相似,不过其尾鳍部分要显得比后者肥硕。除此之外,在元五里废寺等高句丽遗址还发现鸱尾的尾鳍部分残片。

    百济地区,目前有2个复原的鸱尾实例,1个发现于扶苏山西腹寺遗址[26],另1个则发现于弥勒寺遗址(图11)[27]。西腹寺遗址出土的鸱尾,整体比例与安鹤宫A型鸱尾相似,尾鳍部位直抵脊棱的顶端,但是在细部装饰上又与之有很大差别。如在尾鳍部分,西腹寺遗址的鸱尾呈现羽毛发散状分布,而安鹤宫A型鸱尾尾鳍则显得略微整体化。胴部的装饰纹样上,西腹寺遗址的胴部主体分布多条棱骨,棱骨之间的间距大致相似,棱骨呈射线状分布,在靠近脊棱的一侧分布紧密,这与后者胴部素面装饰的形式有很大的不同,或体现了早期鸱尾的构造形式。弥勒寺址出土的鸱尾,破损比较严重,鸱尾胴部的下方依旧保留传统的垒瓦脊的形式,上部则表现为素面,该鸱尾的纵带较宽且无宝珠装饰,尾鳍部分也显得比较宽厚。总体上来看,西腹寺遗址的鸱尾整体比较瘦弱清秀,而弥勒寺遗址的则比较肥大厚重。除此之外,在百济金刚寺等佛寺遗址中也曾出土鸱尾的部分碎片,但是尚不可窥知其全貌。

    新罗和统一新罗时期的鸱尾,以皇龙寺址和雁鸭池址出土的鸱尾最具有代表性。皇龙寺是新罗时期规模最大的寺,其标志性建筑即著名的皇龙寺木塔。该寺院址的东北部出土了一个高达1.82米的巨大鸱尾。该鸱尾的尾鳍顶部的一段向下倾斜,与纵带、胴部形成一条弯曲的曲线,而顶部的另一端则一直贯穿到底部,整个尾鳍高约1.8米,两侧的表面均呈发散式羽毛状分布。与尾鳍紧靠的是两条纵带,纵带之间有五个装饰纹样,莲花纹与人面纹样间隔出现。鸱尾的胴部主体部分呈现竖向体态,表面没有装饰,与硕大的尾鳍相比显得比较瘦弱,这也是与其他鸱尾的不同之处。另外,该鸱尾的背部,据背部的宽度还排列有倒梯形或三角形的装饰,也是以莲花纹和人面纹间隔装饰为主。

    雁鸭池出土的鸱尾[28]与皇龙寺的鸱尾相比,体量要小很多,高仅有0.54米,装饰风格上也有较大区别(图12)。鸱尾的尾鳍部分也比较硕大,这与皇龙寺的鸱尾相似,但在高度上则相对较小。鸱尾的有两条纵带,短的一条似与尾鳍平行,而长的一条则突出尾鳍顶部很多,并在端头呈现卷曲的状态。两条纵带所组成的部分,在偏于尾鳍的一侧有四个装饰纹样,同时纵带部分在整个鸱尾中所占比例很大,以至于使得原有的胴部主体几乎消失。此时的胴部已经与纵带结合而形成一条依附于长纵带的类似脊棱的部分。除了上述两例之外,韩国庆州千军里废寺址也曾经发现一块鸱尾残片[26]8。这块残片应处于鸱尾的顶部,尾鳍部分也比较宽大,与尾鳍紧靠的是两条平行的纵带,而另一条较长的纵带则突出于尾鳍,这一长两短三条纵带围合的部分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两个星状的装饰纹样。从整体上看,这个鸱尾的风格应类似于雁鸭池的鸱尾。

    四 日本列岛的鸱尾

    与朝鲜半岛相比较,日本列岛保留着数量较多的鸱尾实例。这其中既有现存寺院实例中的鸱尾,如唐招提寺金堂的鸱尾;也有寺院遗址、窑址和墓葬中出土的鸱尾,如和田废寺址出土的鸱尾。

    现存寺院的鸱尾以奈良时代的唐招提寺西鸱尾和飞鸟时代的法隆寺玉虫厨子金铜鸱尾为代表。唐招提寺金堂的两个鸱尾,其中东鸱尾根据背部文字可知其为日本镰仓时代元享三年(1323)所作,而西鸱尾则为创建时的原物(图13)[29]。西鸱尾的尾鳍也呈发散式羽状分布,其上部端头并没有延伸出去与纵带对齐。尾鳍一侧的纵带是由圆圈状的小突起组成,这在以往的鸱尾中尚不多见。纵带起始于鸱尾底部一端,向前延伸后又垂直向上折起,并逐渐向外侧弯曲,到顶部又呈现一种卷曲向上的态势。两侧纵带呈对称状分布,其围合的部位就是鸱尾的胴部,表面素朴,在脊棱处表现一种弯曲有力的曲线。

    玉虫厨子的金铜鸱尾则将这种充满力量的曲线表现得更为完美(图14)[30]。玉虫厨子的鸱尾体量比较小,因此在很多部位都采取简化的方式,如纵带就仅用一条曲线表示。该鸱尾大致分为尾鳍和胴部两个部分,尾鳍发散式的羽状表现得非常丰满,且尾鳍一直向上延伸直至与胴部端头重合。在鸱尾的胴部整体都装饰有宽大的羽毛状装饰纹样,自胴部的底部开始逐渐向上方扩散,推测这或许正模拟了凤鸟的尾部羽毛形式。胴部脊棱处的曲线在下方向内弯曲呈现内敛之力,延伸至上方后突然向外扩展表现外张之力,因此整条曲线表现了非凡的力度,这也是与当时的时代精神相一致的。

    日本列岛寺院遗址和窑址、墓葬中出土的鸱尾数量众多,其中寺院遗址中具有代表性的有和田废寺址、西琳寺址、四天王寺址和鸟坂址出土的鸱尾;窑址和墓葬中具有代表性的有王子保窑、高丘3号窑、辻垣内2号窑、天神山窑和原山4号古墓中出土的鸱尾。

    四天王寺讲堂址出土的鸱尾整体风格比较素朴[4]13,通身以线描纹作简单装饰,它的尾鳍部分比例适中,尾鳍顶部逐渐上翘,曲线比较饱满,尾鳍的羽状纹样也呈发散式均匀分布。鸱尾的纵带和胴部都以线描为主,其中胴部的线描纹似乎模拟凤鸟尾部的羽毛而卷曲向上。辻垣内2号窑[4]53和高丘3号窑[4]52出土的多个鸱尾就整体风格而言,与四天王寺讲堂址的鸱尾极为相近,鸱尾都显得比较厚重,尾鳍宽大,纵带狭小,而胴部上以类似羽毛状的线描或素面装饰两种方式为主。这些鸱尾的差异之处在于纵带部位,有的采用两道线描,有的表现为带状,有的则采用两条带夹宝珠的形式装饰。原山4号古墓[4]64、天神山窑[4]66和鸟坂寺址[4]67出土的几个鸱尾,其风格与之前的几座鸱尾也相类似,但在装饰上略微繁琐,特别在纵带部分,如鸟坂寺址的鸱尾采用三条纵带夹宝珠的方式,而天神山窑址出土的鸱尾也采用类似的组合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王子保窑址和西琳寺址出土的鸱尾。王子保窑址出土的鸱尾[4]13,既没有纵带也没有尾鳍部分,整个形态比较憨厚,而在鸱尾全身采用浅浮雕的方式雕刻发散式的羽毛纹样,这种完全模拟凤鸟尾巴的方式比较特殊。西琳寺址出土的鸱尾[4]70,风格也比较独特,由于其尾鳍部位瘦高而挺拔,因此整体上鸱尾显得比较清秀。该鸱尾的胴部也是表现了发散式的羽毛状纹样,在中央部位有一条素朴的纵带,表面没有装饰。另外一条纵带则紧靠尾鳍部位,其独特之处在于其他鸱尾的纵带往往以宝珠、莲花纹等为装饰,而该鸱尾则以充满动感的火焰纹作为纵带中央部位的装饰纹样,火焰纹装饰加之鸱尾本身的清秀更使人觉得充满活力。除此之外,鸱尾的背部也有火焰纹的装饰,在背部似有三朵火焰,每朵火焰由中间的宝珠外加九枚火焰瓣组成,三朵火焰自下而上几乎布满鸱尾的背部。背部的火焰纹与立面纵带上的火焰纹相互呼应,使得鸱尾的整体风格得到加强与统一。

    五 东亚鸱尾的类型

    从样式对比的角度,将我国中原文化圈、朝鲜半岛及日本列岛目前已知的鸱尾实物与形象进行比对,结合这些鸱尾所处的时代与地域特征,笔者认为鸱尾在东亚文化圈内存在着不同的类型风格,即“整体型鸱尾”与“截断型鸱尾”。

    “整体型鸱尾”的特点是鸱尾的胴部、纵带及鳍部结合紧密,形成一个整体造型。以云冈石窟、田迈造像及洛阳陶屋中的鸱尾为早期代表。鸱尾的高度不高,整体向内凹曲,表现出很有张力的特点,此后逐渐增高,其凹曲的张力也随之而逐渐丧失。如北周安伽墓、洛阳龙门石窟的鸱尾,此时尾鳍部分逐渐出现羽毛状的装饰特征。此后整体型鸱尾逐渐传播至整个东亚文化圈,隋代李静训墓、唐代大雁塔门楣石刻、昭陵献殿的鸱尾,已比之前的南北朝鸱尾形象要高大许多,而且原有的饱满张力曲线也基本全无。朝鲜半岛目前已知的百济弥勒寺遗址、扶苏山西腹寺遗址和新罗皇龙寺遗址所出土的鸱尾均属于整体型鸱尾的类型。其形态基本相似,鸱尾高大且装饰性强,与隋唐鸱尾所不同的是仍然保留了一定的张力曲线。日本列岛的鸱尾基本上以整体型鸱尾为主,以法隆寺玉虫厨子、大阪四天王寺及西琳寺等遗址出土的鸱尾为代表,不仅装饰性强、高大有力而且整体曲线也更为饱满,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鸱尾最初的状态。从地域的角度来分析,我国中原文化圈、朝鲜半岛及日本列岛的整体型鸱尾,形态大体相似,但是在装饰风格、细部纹样及后期体态方面又各有差异。

    “截断型鸱尾”的形象最初出现在敦煌石窟北朝壁画中,鸱尾的尾鳍部位与鸱尾主体有了分化,形成两个不同的部分,因而与整体型鸱尾有所差别。敦煌北朝壁画中鸱尾已呈现出分叉的形象,推测是表现出早期尾鳍脱离主体的状态。隋代仁寿宫所发现的鸱尾中脊棱部位脱离了鸱尾的主体,使得鸱尾形成胴部、尾鳍与脊棱三个主要部分,也属于截断型鸱尾的类别。此后,敦煌唐代壁画中鸱尾分叉的形象更加具体,脊棱部位脱离主体部位而表现得更为夸张。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截断型鸱尾在朝鲜半岛与日本列岛也各有代表。朝鲜半岛高句丽安鹤宫遗址、定陵寺遗址出土的三例鸱尾均属于截断型鸱尾,而位于庆州的雁鸭池遗址、千军里寺址所发现的截断型鸱尾均突出表现了脊棱部位与尾鳍部位之间的脱离关系。唐招提寺金堂的西侧鸱尾为原物,是日本列岛中为数不多的截断型鸱尾的一例,但与其他截断型鸱尾不同的是,其独特的前翘突出部位似乎应是胴部与脊棱部分共同表现的,因此推测其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特征。

    将东亚文化圈内重要的鸱尾实例进行整理,同时结合整体型鸱尾与截断型鸱尾的基本演变及发展特征,可发现鸱尾在东亚文化圈内传播的类型框架,笔者整理如图15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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