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艺术史上第三次“素描与色彩之争”与油画创作的转向
摘 要:以西方艺术史上的第三次素描与色彩之争为切入点,探讨出了素描与色彩之争的开端与转折。通过文章分析得出以安格爾与德拉克罗瓦为代表的素描与色彩之争其实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争。德拉克罗瓦以色彩为叛逆形式不仅是对安格尔素描的叛逆,更重要的是标志着传统社会文化的瓦解。德拉克罗瓦以色彩为斗争不仅象征着艺术家对不同风格的自由追求,更是预示着西方油画艺术的先锋性探索,为西方现代派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19世纪;素描;色彩;争论;转向
西方美术史上经历过三次素描与色彩之争,这三次之争也预示着西方油画风格的转向。第一次是文艺复兴时期以佛罗伦萨画派与威尼斯画派为代表;第二次是以普桑与鲁本斯为代表;第三次是以安格尔与德拉克罗瓦为代表。所谓素描与色彩之争其实就是艺术中理性与感性之争。素描强调理性思维而色彩更加重视感性思维。西方从古希腊始就是以理性思维作为最高准则,例如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就以“数”作为世界的本源,这是以理性的抽象化思维将世界的归纳,其意义与价值在于对于永恒存在状态的追求。从古希腊时期起,哲学家们就区分开了理性与感性的认知,但是感性认知往往被认为是低级的认知,“至于那时刻处于流变之中的感性事物却常常被扣上‘非存在的大帽,感官所感觉到的一切皆是‘假象。”[1]所以色彩就被强调素描的艺术家们认为是“虚构的”,艺术的最高追求也就是在理性规则下展开。至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高举复兴古希腊、罗马文化的旗帜展开着对理性文化的追求,所以强调色彩在此时也遭到佛罗伦萨地区画家们的鄙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色彩没有得到重视。威尼斯地区的艺术家们看到了色彩表现的意义,从而创作出了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艺术。我们也可以相信乔尔乔内、提香等人的艺术肯定会遭到佛罗伦萨画家们的埋怨。米开朗基罗曾看到提香的画作,发出了声声叹息,他说道:“威尼斯画家一开始就没有好好学素描……如果提香能够像得助于自然那样得助于技巧和素描的话,那么将无人可以与之为敌。”[2]这种争论的意义不仅是艺术家们对于油画审美意蕴的态度,其实也预示了油画艺术开启了不同的审美倾向,即强感性思维所带来的视觉意义。直到19世纪,这种争论还在延续,并且伴随着争论,油画艺术开启了现代性的转向。
在19世纪中叶,法国艺术界形成了两大艺术阵营,即是以安格尔为代表的学院艺术的坚实捍卫者,另外是以德拉克罗瓦为代表的色彩的捍卫者。约翰·雷德华在其代表作《印象画派史》中以一幅漫画生动阐释了他们的论战,漫画中安格尔说道:“色彩是虚构的,线条万岁。”德拉克罗瓦说道:“线条即是色彩。”[3]安格尔对素描的捍卫不仅是他对以德拉克罗瓦对代表的浪漫主义艺术家的对抗,甚至对17世纪鲁本斯、凡·代克进行了抨击,他认为鲁本斯和凡·代克是一些不良学派的色彩学家。19世纪是社会重要的转型期,面对着传统保守打击,保守派的安格尔不得不誓死捍卫传统的法则。而安格尔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色彩与素描斗争那么简单,而是传统与现代的斗争。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单凭安格尔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历史的车轮。
由于文艺复兴之后,社会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社会生活逐渐与传统拉开距离,人们开始对古代与现代进行比较与反思,所以学术界就出现了“现代性”一词。“追溯起来,西方美学和艺术中‘现代性一词最早是在17世纪著名的‘古今之争。”[4]虽然这次“厚今派”并未从根本上动摇厚古派,但是为19世纪的论战打下了基础。18世纪末,法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追求自由、民主的启蒙运动在社会已经深入人心,一时间,打破传统法则成为资产阶级与平民阶层的需求。所以与古典理性气质相对抗的侧重反映主观内心世界的浪漫主义艺术成为了先锋性艺术家们的追求。所以强调自由与独立的思想成为了浪漫主义艺术家们的核心思想。德拉克罗瓦与籍里科为代表的浪漫主义油画家就是希望对自我意志进行表达,通过不同主题,不同表现形式开启与传统不同的艺术风格。其实这也是社会的一种转型。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写道:“资产阶级除非使生产工具,从而使生产关系,从而使全部社会关系不断革命化,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生产的不断革命,一切社会关系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古老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5]丹尼尔·贝尔说道“现代人最深刻的本质,它那为现代思辨所揭示的灵魂深处的奥秘,是那种超越自身,无限发展的精神。他知道消极之物——死亡——是迟早必至的,但他拒不接受这样事实。在现代人的千年盛世说的背后,隐藏着自我无限精神的狂放自大。因此,现代人的傲慢就表现拒不承认有限性,坚持不断的扩张;现代世界也就为自己规定了一种永远超越的命运——超越道德,超越悲剧,超越文化。”[6]德拉克罗瓦的艺术其实就是资产阶级兴起后,对封建阶层所建立神圣关系的叛逆。资产阶级的性质就是“叛逆”,面对着由理性气质所建立起的古典素描秩序,资本主义社会必须要将其“粉碎”。要开启一种极其不稳定,突出个人意志的艺术探讨。这种艺术的性质其实就是先锋性探索。何为先锋性?所谓先锋性即是对传统不停的颠覆。安格尔的艺术即是要维护一种秩序,而德拉克罗瓦则是要打破一种秩序。安格尔所维护的即是理性气质下所建立起的理想的素描秩序,那是对永恒图式的追求。在安格尔的《泉》(图1)中,他延续着古希腊以来对于女性人体美探讨,他将画面中的女性处理成古希腊艺术的中维纳斯形态,将女性的形体处理成“S”型,强化了女性的线条美。他将女性的形态圆融于封闭式的椭圆形构图之中,并将女性形态进行简化处理,这种表现形式正是对古典稳定、单纯、静穆风格的呈现。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即是以椭圆封闭式构图将人物形象永恒化。安格尔注重线条,他将女性的生命韵律用线条进行阐释,而线条则是他对素描的基本性阐释。德加曾问学于安格尔,安格尔则说:“年轻人好好画素描。”所以说素描是他艺术的生命,而素描所蕴含的则是对理性文化的阐释,而理性文化则是蕴含着线性式的表现形式以及稳定的结构。所以拉斐尔在他油画作品中将圆形构图与线条进行结合,诠释出了古典艺术中经典的女性人体形象。
浪漫主义艺术家德拉克罗瓦与籍里科则不一样,“叛逆”是他們艺术的生命。他们不仅要打破传统的构图,而且还要拾起威尼斯画派以来对色彩的重视。德拉克罗瓦被誉为是“浪漫主义的狮子”,他以狂热的个人意志打破了古典的集体价值观,将艺术创作拉向了个人化、自由化的维度。德拉克罗瓦曾前往东方旅行,神秘的东方给予了他浪漫主义艺术创作的启迪,使他的作品充满着无尽而狂热的幻想,古典严谨的艺术法则在看那里完全不受用。例如,在他的作品《猎狮》中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对素描线条的展示,也不是对严谨的三角形、圆形构图的阐释,也不是对完美形态的阐释,我们所看见的是纵横交错的笔触与色彩的碰撞。画面中采用的是不稳定性四边形构图,这完全打破了三角形构图的稳定性,给人的视觉是动荡而不安,正如丹尼尔所说“开拓鬼魅世界的狂热正推动着艺术创造的潮流。”[7]那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推动,是对传统背叛的动荡。资本主义的开辟必将是对稳定社会结构的不断挖掘。所以社会文化一切都显示出来的是多变与不安,而多变与不安的来源的转折则是浪漫主义。不仅如此,德拉克罗瓦打破了安格尔对素描的重视,开启了以色彩传递情感的方式。在艺术家中是德拉克罗瓦率先运用互补色,他抛弃了素描明暗的表现手法,以互补色勾勒出了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表现形式。在《猎狮》一画中即有诠释,他将马背上的红色布与背景中绿树进行对比,以衬托出画面的激情与不安。画面的人物、马匹、狮子正是在无尽的扭曲中释放着能量。那交错的色彩与笔触正是自我意志的散发,勾勒出了法国大革命时期对古典文化的深层次叛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可以说安格尔注重的是对传统稳定图式的向往,而德拉克罗瓦则是以模糊的色彩与笔触勾勒出了对传统的叛逆,这种叛逆不仅仅是艺术本身的叛逆而是以艺术的手段希望瓦解传统封建文化,以建立起新的秩序。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一切社会关系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这种新秩序的建立本身就是一种动荡的秩序,所以以德拉克罗瓦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对安格尔稳定的古典艺术的叛逆不仅是对素描的叛逆,其实开启了西方油画艺术的转型,即是“先锋性”探索的转型。浪漫主义艺术虽然并不是最开始重视色彩的时期,但是这是色彩的一次胜利,开启艺术对传统的不断瓦解,为西方丰富多彩的现代派艺术勾勒出了蓝图。
注释:
[1]陈晓湘.论身体感觉的认知价值[D].南京师范大学,2014.
[2]Edited by Jane Turner,The Grove Dictio-nary of Art(9)Macmillan Publishers Limited,1996:7.
[3]约翰.雷德华.印象画派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10.
[4]牛宏宝.现代西方美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127.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54.
[6][7]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帆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96;31.
作者简介:
李政,中共党员,乌鲁木齐市新疆博物馆陈列部主任,国家二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