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一致，让爱流动
杨凤
〔关键词〕亲子沟通；沟通姿态；辅导个案
第一次会谈之后，我整理了资料，确定了方案，经过了当事人同意，大体方向为：先处理情绪，再解决问题。这是第二次心理辅导，当儿子小林推开门，脸上泛出浅浅的笑容，有点让我意外，因为同样是推开门，第一次我见到他时，他面无表情，毫无生气。母子俩迟到了，晚了大概半小时，母亲解释说是自己工作耽搁的。我很直接地说：“迟到这么久，我很生气。”母亲连连道歉，但看到小林的变化，我立刻忘记了迟到的事情。
我们坐下后，小林摆弄着手机，我对小林立刻提出要求：在接下来的辅导时间内，让手机静音，不玩手机，小林欣然答应。辅导开始了，母亲觉得这一周小林状态比较好，阳光多了。小林说道：“这一周自己在学校感觉不错，在家里感觉也可以。”而后母亲说道：“第一次辅导完后，回家反思觉得自己需要多花些时间陪小林，这次小林过生日的时候满足他的要求，欢迎他的同学来家里做客。”
妈妈刚说到这里，小林的眼里就开始泛起泪花。似乎，小林很久没有听到妈妈这么温情的话語。我问母亲，小林为什么会流下眼泪，母亲摇摇头。的确，当孩子进入青春期，父母就已经不再是他（她）的重要他人，孩子心目中把朋友的位置放得很高，期待自己能有很好的朋友，得到朋友的认可与认同。在这个阶段，父母如果依旧还是专制独裁，高高在上，孩子的心会与父母离得越来越远。因为朋友之间，有平等尊重，让孩子能感觉到自己长大了，成熟了，自己可以做出决定了。父母在这个阶段应该多以朋友的身份与孩子互动。听完我的话，母亲会意地点点头。
说到这，我邀请母子两人来到沙盘边，进行简单的引导，让他们感受沙子的温度，放下心中的焦虑。母子俩分别制作了一个沙盘作品：家。当母子两人按照我的要求抓起一把沙，紧紧地握在手中时，他们发现当他们握得越紧，沙子漏得越快。母亲说，当自己越想抓住儿子，自己就越抓不住。小林说，被抓得越紧，自己觉得窒息，越想逃离。如果想要拥有沙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手水平张开，让沙子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
母亲顿悟以后，母子俩开始制作自己的沙盘作品，不一会儿，画面就呈现了出来。儿子与母亲针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了互相的解读，在儿子的作品中，母亲是一位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女性，父亲是一位英雄般的人物，他在家里喜欢搞怪。母亲的作品中更多呈现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儿子能够健康阳光地成长，自己的爱人能够多运动，变得更强大，而希望自己回到家里就能够变成一个小女人，不要那么强势，多一些温柔。分享完毕，母子二人分别给作品确定了名称：“温和的家”及“欢乐之家”。
儿子对父母有爱，所以画面才会温暖，母亲对自己有期待，同时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些都是积极的变化。在第一次会谈的时候，那位焦虑、不知所措的母亲，此刻变得内心平静、柔和。儿子也开始将身上的坚冰融化，不再有那种难以让人靠近的感觉。
紧接着，辅导进入情景模拟环节，再现母子的日常沟通，处理亲子关系。
我让母子二人面对面，儿子回忆母亲的沟通状态，儿子说道：“母亲在家总说：你的学习怎么样，你的考试怎么样，你怎么回家这么晚，你干吗去了……”我让母亲双手叉在腰间，母亲回忆自己的沟通，的确大多是这种沟通状态。
我问：“小林，看到母亲的这种姿态，你的内心有什么感受？”
小林说：“我感到很烦。”
“那你会怎么应对呢？”小林的眼睛斜着看着我，不愿看自己母亲。
我让小林转身背对自己的妈妈，问道：“你是这个意思吗？”小林点点头。
我说：“林妈妈，你看到了吗？当你抓得很紧的时候，小林就开始选择逃离了。”母亲点头，若有所思。
我问：“林妈妈，你的内心想对儿子说什么？”
母亲依旧叉着手，说：“我说你还不听，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啊，你咋这么不懂事……”
这时候，我问：“小林此刻你的内心有什么感受？”小林摇摇头不想说。于是我让小林转过身，面对妈妈，同样将自己的双手也叉在腰间。看到这一幕，母亲并未吃惊，她说道：“在家里儿子小林经常会被自己强势的要求气得咬牙切齿，就像现在一样与我对峙，又默不作声。”
我对母亲说：“如果在此刻你还未发现小林已经有些失去耐心，那么接下来你会发现小林会变得让你不认识。”
我紧接着让小林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向母亲。我问小林：“当你忍无可忍的时候，你敢这样对母亲说话吗？”
小林说：“敢！”
母亲这时不自觉间将双手自然放下，说道：“这一幕曾经在家里发生过，当时我们吵架，他把厨房的锅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把我的手机摔了，使劲往上踩，最后还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问道：“当时你的反应如何？”
母亲说道：“我当时就对他说……”
我说：“停，请你把‘他换成‘你，面对儿子此刻再说一遍。”
母亲调整了一下对儿子说道：“你现在能啊？长大了！我是管不住你了，你现在走，自己出去闯，自力更生，滚！”
说完，我让母亲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向儿子，说道：“刚刚你们母子的战争就是这样的画面。”
我问小林：“你内心此刻什么感受？”
他说：“很生气，也很难受伤心。”
我问：“你会向你的母亲表达出来吗？”
小林摇摇头。
我说道：“妈妈看到了吗？儿子内心有非常强大的负面情绪，因为你是妈妈，他无法在你的面前完全表达，所以面对你，他开始回避，不愿与你交心。我们都知道情绪就像火山，虽然此刻在这里他自己压抑了，但在其他的时间和环境，比如在学校就有可能爆发（在第一次会谈中，母亲提到自己被老师叫到学校，因为小林在学校与其他学生打架）。”
母亲似乎懂了，儿子的问题与自己和儿子的沟通方式存在关系。
紧接着，我问母子两人：“你们希望你们的关系一直是这样吗？”两人摇头。
我让母亲将指责的手放下，双手五指并拢，掌心向上，向前伸出。就在这时，母亲姿态一变，小林不觉间已经将自己指责的手放下。
我问道：“小林，看到妈妈这样的姿态，你怎么把手放下了？”
小林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如果继续指着妈妈，自己是不对的。”
此刻，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于是我对小林说：“接下来我们把自己内心的感受表达出来好吗？我说一句，你跟着我的引导说一句，如果我的引导不全面，你可以自己补充。”
小林点点头，我让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將左手搭在他的右肩上，引导着说：“妈妈，有时候我很烦你，因为你总是看到我的不足，忽略我的优点。”小林跟着说，声音有些颤抖。我继续引导道：“有时候我很怕你，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见到你我总想逃离。”小林的声音稍微放松了一些，眼眶里已经噙着泪水。小林跟着我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妈妈您关心我，我自己也会努力，管好我自己，安排好自己的学习，但是请妈妈多给我一些理解、支持、宽容。初三了，我需要你们的鼓励。妈妈，也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
母亲听了儿子的话，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很感动。我走到母亲的身边，同样对母亲进行引导，对小林说道：“儿子，对不起，妈妈看到你这样也很痛苦，平时有些急躁，但妈妈永远爱你，只是没有注意自己表达爱的方式。”
小林听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引导妈妈继续说道：“每一个父母都有望子成龙的心态，有时候急躁了，是害怕你未来会走弯路，妈妈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表达方式。同样也请儿子记住，无论你是好与坏，考上了好的高中还是一般的高中，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会爱你。”小林面对自己的母亲，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从脸颊的两行泪水看出小林的心开始融化。
我走到小林身边，问道：“小林，喜欢妈妈这样和你说话吗？”小林点点头。我对母亲说：“小林很喜欢你的说话方式，因为此刻你在与他分享感受，平等交流，他感受到了尊重与爱。”
于是我邀请小林像妈妈一样，五指并拢，掌心向上，将双手向前伸出，继续引导小林说：“妈妈，我喜欢你的这种沟通方式，我也爱你，我知道对于您来说，改变需要过程，我会接受您好的部分，也接受不好的部分，希望妈妈也像我一样，给我一些耐心。”
说完，我让小林张开双手，主动走上前，这时妈妈也张开双手，走向儿子，母子两人深情相拥，脸上露出笑容。
当母子之间的情感开始流动，我最后安排了一个亲子沙盘，让母子二人共同协作，一起完成一幅作品。这一过程中，儿子很快就找到自己需要的模型，但他按照规则总是等妈妈放下之后自己再放下，儿子对妈妈多了一份耐心；在作品之中，母子的作品界限依旧存在，但在分享环节，儿子主动将妈妈的食物模型调整放到自己的餐桌之上，打破界限，给了母亲爱的信号。
第二次咨询结束了，我安排完家庭作业，母子二人轻松地离开了。我能感觉到小林的内心对妈妈开始敞开了，母亲的沟通姿态也在悄悄地逐渐变化。咨询中母子的关系产生明显转化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每个行为的背后，我们都有自己的期待与渴望，当我们学会用表里一致的沟通去表达时，我们都会让彼此的内心变得柔软温和并充满对彼此的爱！
（作者单位：新疆乌鲁木齐八一中学，乌鲁木齐，830000）
编辑/杜文姬 终校/于 洪
